第4章 祝福與慾望

被阿利克斯拿在手上的無名之書開始融化成綠色的液體，滴落在石板之上，一棵小小的綠苗自石縫裏長出，樹苗的軀幹不停地成長，最終在樹的最高處長出一片樹葉，葉子的葉脈紋理像是獲得了生命一般，在綠葉上遊動，組合、旋轉、拼接成文字。

「眾神時代」

「混沌時代」

「龍王時代」

「回歸時代」

「學者」

一滴深藍色液體自葉尖形成，無數文字出現在液滴之中，此刻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文字像是大海里的魚群，自由自在地暢遊著。在重力的拉扯下，藍色液滴從綠葉上脫離，重重地滴落在石板之上，一個藍色的人影隨之出現。

阿利克斯看清了這位老者，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頭髮打理得十分整潔，沒有一絲凌亂。微微下陷的眼窩裏，有着一雙深褐色的眼眸。

老者剛想開口說話，阿利克斯伸手示意先別開口，隔空喊著。

「莉莉絲，莉莉絲！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在偷聽，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阿利克斯見莉莉絲沒有任何回應，便繼續喊道。

「如果你再不回應我，那麼就做好睏在克魯克之庫里的打算吧。」

阿利克斯被莉莉絲咬過的脖子上，一團血液衝破血管、皮膚化成一隻迷你的血蝙蝠，血蝙蝠騰飛在阿利克斯的身旁，對着他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偷聽？」血蝙蝠發出的聲音明顯是莉莉絲。

阿利克斯向著血蝙蝠彎腰行上一禮，面帶玩味的笑容說：「我親愛的朋友，你每次出場的時機都太巧妙了，我只能猜測你在監視我。」

「正如你之前為我帶來一份好的交易，我作為朋友，肯定也是要給你帶來一份好的交易。我帶你出去，但是你得答應我，在將來某天我遇上麻煩的時候，你得幫我一次。常規的承諾我不需要，我當然相信我朋友誠實的美好秉性，你肯定會給我一份不同尋常的承諾來安撫我多疑的性子，對嗎？」

阿利克斯的聲音故意帶了一絲滑稽感，這引起了莉莉絲的不悅，血蝙蝠冷笑說：「我的朋友，阿利克斯先生，你又怎麼會覺得我不知道如何出去呢？」

阿利克斯理了理自己因為摔倒而弄亂衣領，甚至還撫平上衣的褶皺處，從容地說道，

「很簡單，不會進門的人同樣也不會出門。我的朋友，請見諒我是個急躁的人，沒有多大的耐心，還請你給我一個回復，答應還是不答應。」

血蝙蝠沉默一會兒，便張嘴，一張泛黃的羊皮紙從口中緩緩吐出，阿利克斯伸手拿出這張紙，它便開口說：「在上面寫上我們的交易內容，我與你簽訂血誓之約。哼！你這麼輕易將我帶進來就是為了這一刻吧。」

阿利克斯繼續保持着笑容，沒有回復莉莉絲，拍拍身上的各種口袋，試圖找到一支筆來寫交易內容。

在一旁聽完兩人談話的老者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揮舞幾下，一個發出淡綠色光芒的文字「筆」漂浮在空中，不一會兒，文字收縮成一團，變成了一隻蘸水羽毛筆，老者接住筆扔給阿利克斯，「血誓之約可以保證交易的可靠性，但是你得用血液代替墨水去寫內容，不然怎麼能叫血誓之約。」

「明白了。」阿利克斯接過筆，靠着石牆，用筆蘸起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處，按住羊皮紙寫着內容，寫到一半時，他看向老者，「如果她違背血誓之約，或者將我殺死，會怎麼樣？」

老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血蝙蝠，

見它沒有什麼反應，便飄向阿利克斯身旁，低聲說道，「簽訂血誓之約后，她便無法傷害你，借他人的手將你殺害這類鑽規則漏洞行為也會被視為違背契約，至於違背會有什麼下場。」

說到此處，老者沉默一會，聲音變得更低沉了，「如果她違背契約，你一般會有兩種選擇，要麼你決定她立刻死亡，但是在我那個時代，大多人會選擇第二種，去選擇讓她成為你的奴隸，不能違背你的任何要求。」

「要不，你再算計她一次，在內容上設下陷阱，讓她完成不了。畢竟，她這祝福階級可不低，而且歡愉月族的女性正如她們的創造神歡愉女神一樣，美麗無比。」

莉莉絲見兩人偷偷摸摸說話，便識趣地操縱血蝙蝠撞上石壁，血液留在石壁上化作了一個標記。

寫完血誓之約的阿利克斯內心一震，他沒想到傳說中的大賢者竟會這麼不正經，搖搖頭拒絕，「我可沒那個興趣，而且在我這個時代，奴隸制度已經被廢除了。」

卷好羊皮紙的阿利克斯一改之前散漫的口氣，格外認真地對老者說道：

「那麼，大賢者，能否告訴我，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我的慾望特徵為什麼會引發神明的降臨？」

老者飛舞着手指，繪畫着無數圖畫，而圖畫又變成無數綠葉在石室中飄動，緊貼著牆壁發出刺眼光芒，讓阿利克斯不得不緊閉雙眼。

「十二位神明創造了世間萬物，祂們獨寵一些擁著強烈慾望的個體，降下各自的祝福，幫助被祝福者實現慾望。」

當阿利克斯睜開眼時，自己已經身處一片原始森林之中，巨大的樹木高聳入雲，綠色的大森林像汪洋一樣，連成一片。一縷縷陽光像金色的細沙，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曬落在一塊巨型石板上面，在石板之上刻畫着十二位神明，神明之下便是跪拜在地的十二個不同種族個體。

「而這些被眾神祝福的個體，便是祝福者。」

「在這個世界裏，有着只有祝福者可以感知卻不可觀察的魔素，魔素通過祝福者的靈魂轉換為願力，而願力會根據祝福者的祝福特性干涉世界。而所謂的慾望象徵，便是祝福者慾望的具體產物。」

「祝福者的力量本身就十分強大，慾望象徵也是如此，也會有着干涉世界的力量。」

老者伸手穿透阿利克斯的身體，從他的身體里抽出了一塊灰色的石板，破碎紋路充斥在石板之上，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碎，而石板之上並沒有記載任何文字。

「這便是你的慾望象徵，它是你慾望的化身，擁有一切答案的石板。」

阿利克斯看着老者手上的石板，感受到不同尋常的吸引力，這是一種來自靈魂的誘惑，讓他不自覺地走向老者，伸出手試圖拿回石板。

「這便是慾望，讓人痴迷，在追求慾望的過程中不斷誘惑著祝福者。來，試着拿起它，在神明的祝福下，感受一下擁抱慾望是什麼樣的滋味。」老者將石板遞給阿利克斯。

阿利克斯捧起這塊灰色的石板，破碎的紋路自發地合併，它在迎接自己的主人，一層朦朧朧的灰霧將石板遮起，好奇的心理充斥在阿利克斯的內心。

擁有一切答案的石板？

那我的出身究竟是什麼？

我關於龍王時代的猜測是否正確？

神明的回歸意味着什麼？

祂們為什麼避世不見？

我慾望的化身，你為何會吸引那些強大的神明？

噢，這不是我最大的疑問。

阿利克斯想起那段驚人的話語，追求答案的慾望在此刻爆發，他對着這塊石板，喊道：

「擁有一切答案的石板，作為你的主人，告訴我，為什麼說神明只是長壽生物？」

灰霧劇烈涌動，石板破碎的聲音不斷響起，秘密的石板褪去遮蓋答案的灰霧，破碎的紋路形成了複雜隱晦的符號，阿利克斯痴迷地盯着這些未知的符號，他的內心在歡呼。

「就快了，就快了！我覺得我馬上就要弄懂這些符號的含義了！」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響起，莉莉絲闖進了這一片森林，她看到阿利克斯全身毛孔不斷滲出血液，又痴迷地捧著一塊灰色的石板，她立馬跑向阿利克斯，打掉石板並吼道。

「你這個瘋子，直接接觸自己的慾望象徵，你自己不要命別拉着我一起死！」

失去石板的阿利克斯被一身劇痛喚醒，感覺全身乏力的他倒在血泊之中，疼痛感過後，他控制不住地發抖，彷彿自己掉進了冰窟，「好冷。」，阿利克斯痛苦地喊道。

「他這個祝福階級是不可能具體化自身的慾望象徵，是你強行抽出他的慾望象徵，作為傳說中的大人物，大賢者你為何要這樣做！」莉莉絲狠狠盯着老者，毫不遮掩地釋放着自己的怒火。

「他沒接觸太深，先救他吧。」老者只是淡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利克斯。

莉莉絲十分慌亂，她看着失血過多的阿利克斯，用食指輕輕點了下血泊，張開嘴嘗了一口，「跟我一個血型，嘖，神明總是庇護你們這類無賴。」

她用指甲刮破頸動脈，控制自己的血液流進阿利克斯的血管之中。

逐漸緩過來的阿利克斯，虛弱地問著面前這位用着冷漠眼神看着自己的老者：「為什麼？」

「我說過，讓你感受一下，擁抱慾望是什麼樣的滋味。與慾望不停歇的抗爭，這將會是你的日常，阿利克斯·祖拜爾，年輕的學者，你將會是慾望的主人，還是跟我一樣，作為慾望的奴隸愚蠢地死去？」老者的聲音充滿著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