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過往
第十二章過往
李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最叫他擔憂的自然就是還在家鄉的老父以及妻兒了。他不是沒有想過要不要永絕後患，但是李父又足夠聰明，知道做事一定會留下痕迹的。
他現在是失憶，將來就算是事情暴露，錯誤也不在他，還有餘地。可若是他有了弒父的大罪，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可是他又不願意家裡人找到他，毀了他的榮華。李父又自信他的父親會維護他，於是就暗地裡去了一封信給李祖父，讓他為自己遮掩。
李祖父雖然科考不行，但是一生為人端正，臨了卻有了這麼一個逆子。拋妻棄子停妻再娶也就算了，還要他這個父親幫忙遮掩。李祖父在書房枯坐了一個晚上，次日就去見了自己的兒媳婦。
原本李祖父是個身子康健的人，頭髮烏黑，這一夜過去就白了一半。他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兒媳婦，沒有半分隱瞞。可惜讓他失望的是，他的兒媳婦只知道自怨自艾，病倒在床，除了在嘴裡念叨著李父，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包括她的兒子。
李祖父看著尚且還小的孫子，乾脆地出了李家的門，去官府報官，說他的兒子被山匪所殺，希望官府清剿山匪，將他兒子的屍首帶回來。官府的人去了，自然是找不到李父的屍首的。
於是，李祖父便對外說是他的兒子屍骨無存，而後將李父的舊衣服下葬，做了一個衣冠冢。自然，李父的戶籍上就是一個死人了。他太過於傷心了，整個人蒼老了那麼多，根本就沒有人懷疑他。每個人都在感慨，李家真是太可憐了。
而遠在京城的李父也很滿意，他從此後顧無憂了。
但只有李祖父和李優曇知道，此事並不是為了李父，而是為了李優曇。李祖父不想讓他的孫子有那麼一個寡廉鮮恥的父親，也不想他的孫子將來被人阻了前程。
既然他的兒子為了榮華富貴將過往都給拋棄了，那麼這個身份也就沒有必要留下了。為了李優曇，李祖父煞費苦心。他只希望這個孫子莫要記得太清楚，以免將來自苦。
可惜的是，李優曇自小聰慧，過目不忘，這些事情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記得祖父是怎麼被兒子傷心過後還要撐著身子打理一切，忍痛拋棄兒子就為了保護孫子將來不會被欺負。
他也記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念念不忘生父，整日里除了對兒子哭訴，就是跟他說要爭氣，將來去認生父。她只在乎自己的那份情，對一切都視而不見，經常對月哭泣，不吃不喝，最後硬生生把自己弄死了。
從那時開始，李優曇就變了，一個愛笑愛鬧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而後慢慢長成了清冷甚至是冷漠的模樣。他的心裡是有恨的，日復一日，恨意更深。原本照此下去，他應該變得更為冷心冷性才是，但是他又遇到了一個人，周素。
周素是李祖父的好友，他的文采是許多文人都嚮往的，想要成為他的弟子的學子數不勝數。他和李祖父，看著本該是毫無交集的，但他們兩人的的確確是好友。李祖父請了他來，想要讓他教導一下自己的孫子，尤其是如何為人處世。
李祖父不相信自己，他教出了一個寡廉鮮恥的玩意兒，說明他不會教孩子。是以，他才請了好友前來。為了讓周素對症下藥，李祖父還將自己那個不孝子的事情告訴了周素。
被周素教導的李優曇，雖然心中依舊藏著仇恨，卻在身上纏了一根細細的線，讓他沒有徹底失控。同時老師和師娘的相濡以沫也讓李優曇的心底里留下了一點火苗。
李優曇將姜令瑤放在自己的懷中，手箍著她的腰，像是擔心她會就此逃走一樣。「我一直都沒有徹底放下過，我會一步步地走到那個人的面前，我會讓他後悔。」
他還是沒有辦法像祖父所說的那樣遺忘，也沒有辦法像老師所說的那樣放下。他忘不了，也放不下。
李優曇垂眼看著懷中的人，「你會否覺得我太過於狠心？」世人都更偏向父親這個身份，似乎做什麼都是對的，即便是做父親的再狠心，當兒子的也不能報復，否則便會不孝。
也許他生來就有反骨，也許是他天生就是不孝。他並不覺得自己想要報復生父有什麼不對，若非答應了祖父，他甚至會親自動手。李優曇的眉眼間帶上了戾氣。
「這哪裡狠心了？明明是那個渣男狠心。」姜令瑤的手捏成了拳頭，攥得緊緊的，「他做錯了事情，憑什麼承擔後果的是你們？你一定要報復他，讓他狠狠地後悔。什麼榮華富貴，讓這些都煙消雲散，他一定會哭死的！」
既然李父最愛的就是榮華富貴，那麼這些消失了以後，他才會體會到真正的痛苦。「但是你要先學會保全自己，」姜令瑤又怕李優曇亂來，趕緊補充，「你可不能亂來，傷害自己更是不行的。」
李優曇見她急了，卻是笑了，眉眼間的戾氣也散開了。他親了親她的鬢角，「我一定會保全自己的，因為我還有阿瑤。我說過的，要讓你過上你想過的日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一個無依無靠的美貌女子在這世上有多艱難，李優曇是知道的。他是不會讓他的阿瑤淪落到那個地步的。
明明他們做過更親密的事情，但是這個吻卻讓姜令瑤的心開始跳得厲害。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那就好。」
李優曇將自己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窩上，「我們先在姑蘇住上一陣，等到快科考了，我帶你去京城。據說京城有很多有趣的東西，你會喜歡的。」
「帶我去？」姜令瑤有些驚訝，「不會耽誤你嗎？」沒見過誰上京趕考還拖家帶口的呀。
李優曇笑了，語氣滿是自傲，「若是能被耽誤，我便也不必科考了。」而後他又柔下了聲音，深深地望著她，「我不能不帶你，否則我會掛心的。」上元夜初見，他心裡的火苗就蹭地燃燒了起來，後來祖父意外過世，守孝三年便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所以，他怎麼可能留下她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