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第 270 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

在江雪與空狹路相逢的同時,另一邊分頭行動的三日月也遇到了一點特殊的情況。

「嚯嚯,這還真是......令人吃驚啊。」

分明是在萬物凋敝的寒冬,他的不遠處卻佇立着一棵巨大無比,花期正盛的櫻花樹,淺粉色的花朵密匝匝地墜於枝頭,不時刮過的微風讓花瓣似雪花般簌簌飄落,配合著那位樹下起霧的娉婷舞者,場面優美動人得如同一場幻夢。

雖然很好奇對方的身份,不過在主殿還沒被找到的當下,三日月也沒有心思再深究下去,正當他要掉頭離開的時候,那位年輕而美麗的舞者忽然哀哀唱起了一首戀曲。

「相見須臾別,暫時慰我情。後來愈想念,戀竟似潮生。」

那腔調和聲線,分明和他們在藤原府上聽過的,從藤原朔茂口中發出的詭異女聲一般無二。

距離女子不遠處有一方矮桌,一個青年男子痴痴愣愣地凝視着唱着戀曲的女子,神色有些迷茫無措。

觀他的面容,與藤原朔茂有七八分相似,很可能就是年輕時候的藤原朔茂。

沒想到竟然是被他找到了事件的罪魁禍首。

三日月抱着胳膊看那位美麗柔弱的女性依偎在男子的懷中,不知低聲呢喃着什麼,男子的魂體在這個過程中悄無聲息地變得單薄透明,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了精氣神一樣。

轉頭打量了四周片刻,依舊不見絲毫人影,三日月有些苦惱地輕嘆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藤原朔茂遲早要魂飛魄散,那麼主殿的任務肯定會因此失敗,若是因此而遭人議論誹謗,那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緩步從樹後走出,並沒有掩藏身形的意思。

「什麼人!」

幾乎是在他走出樹后的瞬間,女子便覺察到他的蹤跡,美麗淡雅的面容上劃過淺淡的不安,用寬大的袖口掩飾著自己陰冷的表情,抬眼望向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哈哈哈,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散步至此的老人家罷了。」

「老人家?」

由於三日月的話語而從驚艷怔愣中回過神來的女子冷笑一聲,感慨著對方謊言的拙劣,「你是為藤原朔茂的事情而來的吧,看你的樣子分明不像個人類——那個陰陽師的式神?」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刀劍付喪神。」

被一語道破身份的三日月沒有任何慌亂的樣子,他注視着藤原朔茂的靈體,搖頭說道,「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女子身體一顫,旋即又恢復到先前帶着些許諷刺的冷淡漠然。

「那又如何,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聽起來是一段悲傷的往事。」

「你想聽故事嗎?那我就講給你聽。」

山中川與藤原朔茂一道跪坐在那方矮案前,明黃色的裙擺似是開在雪地上的一朵艷麗之花。

「我名為山中川,是一戶小人家的農女,與他......藤原朔茂相遇的那日,不幸在林間崴了腳,行走不得,夜色將暗,彷徨無助的我低聲哭泣著,直到有陌生的聲音響起,溫柔地遞給我一方絲帕。」

農女與貴族,如同書中情節般的初遇,三日月垂下眼眸,心中嘆息,大概猜到了之後的發展。

瞧見他表情的山中川慘笑一聲,輕撫著身旁男子無知無覺的獃滯面容,「飛蛾撲火般的戀慕啊......雖然那時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從他的衣着舉止和談吐,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遲早會有一個身着十二單衣,溫柔又高貴的正妻,而我,父母也早已為我劃定了終身,一位同村的農夫。」

「我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悄悄地避開旁人來這裏幽會。」

距離他們不遠處,本是一片雜亂廢墟的地方宛如時光倒流般,漸漸恢復成一座其貌不揚的小茅屋。

「我為他學習了舞蹈,各種各樣的和歌,他會喝着我釀製的酒液,一邊合著我唱的曲調拍手。」

美眸中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又轉瞬黯淡熄滅,山中川的聲音變得低沉喑啞,「後來他說要帶我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知道我們身份的地方重新生活。我在這課樹下,等呀等呀,太陽升起,月亮隱沒,一天,兩天,三天......最終等來的卻是手執火把的憤怒村民。」

「他們打斷了我的四肢,划爛了我的臉龐,挖掉了我的雙眼,割斷了我的舌頭,然後把我埋在這棵櫻花樹下......因為村裏傳說,被埋在櫻花樹下的屍體和靈魂都會成為它的養料,再也無法轉世輪迴或是報復。」

「或許是真的吧,我的靈魂的確再也無法離開這棵樹的十步之外,山中總是幽寂無人,我數着日頭東升西落,草木更迭,四季輪轉,二十三年,數千個日日夜夜,心頭的荒蕪與怨恨,就像是春日瘋長的野草,蓄養著自身都感到恐怖的怪獸。」

「直到不久前的某一天,天邊飛來一團紫色的螢光,它劃過我的身體,嵌在了櫻花樹的樹身上。」

「和它一同到來的,還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

「當年傷害我的村民,還有他們的子孫後代,我一個都沒有放過哦,屠村的感覺真是太舒服了,仇人血肉的滋味也很美妙。」

臉上的皮肉腐爛為猙獰的枯骨,森然而尖銳的骨爪衝破指尖,帶着血跡和碎肉,先前還稱得上是美麗動人的女子眨眼間便化作擇人慾噬的怪物,揮動着爪牙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毫無防備的三日月。

「雖然和您並沒有恩怨,但為了我今後的生活,還是請您先去死吧!」

山中川聲音嘶啞地咆哮著。

「或許姬君您曾經值得同情,」面對近在咫尺的威脅,三日月神色平靜地拔刀出鞘,「但現在,您已經墮落成悲哀可怕的怪物了。」

白光閃過,山中川只覺身體微涼,下一瞬,她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艱難地控制着視線向下望去,一片顏色污濁的紫色碎玉靜靜地躺在雪地上,散發着分外不詳的氣息。

「我的......」

幾乎被劈做兩半的身體原本想要去夠地面上的碎玉,卻又在最後的時刻轉過身,一點點飄向缺少她的控制后即將歸體的男子魂體。

「我的......朔茂大人啊......」

「為什麼......」

「為什麼那時候您沒有來......」

「川子,等了您好久好久......」

顫抖伸出的手掌卻抓了個空,山中川眼神空洞地凝望着空蕩一片的雪地,自指尖開始,一寸寸地化作潔白的光砂。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姬君您留戀了。」

從猙獰的怪物再度化作當初純白美麗的女子,山中川闔上眼眸,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嘴角卻揚起了釋然和解脫的弧度。

「式神,幫我和朔茂大人帶一句話吧。」

「山中川,從來沒後悔過愛上您。」

「但如果一切重來,我絕不會在那天到森林裏。」

「不要,不想......再和您相遇了。」

伴隨着她的逝去,在隆冬盛放得格外華美的妖異櫻花樹也在逐漸枯萎,時間和季節的魔法終於作用於其身上,最後一片櫻粉的花朵委頓落地,徒留光禿禿的灰褐色枝幹。

「真是可惜啊,這樣的景緻要是主殿也能看到就好了。」

從盛極轉為凋亡的時間太快太短,三日月只能惆悵地惋惜了一句。

「這就是一切的源頭么。」

俯身將那片孤零零落在地上的碎玉撿起,三日月頗為好奇地檢查了片刻,卻見玉身上的晦暗污濁之氣像是尋到了什麼寶物一般,如同蜿蜒著的毒蛇般沿着他的掌心,逐漸向里蔓延。

「真是個危險的寶物。」

三日月眉頭微蹙,指尖泛起淡白色的螢光,見縫插針的黑氣與玉身上的污穢在這道光芒下像是消融的積雪,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

「實在是萬分感謝,若不是白芷大人您的幫助,家父這次就危險了!」

藤原府邸中,表情激動的藤原雅生朝着莫白芷連連致謝,而莫白芷則是微笑着斜了眼三日月——因為一些小意外,這次的事件他壓根就沒有插手,一切都是這位刀劍男士解決的。

「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見一見朔茂大人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他確認一下。」

「欸,可是家父的身體......算了,如果是白芷大人您的話,他也不會介意的。」

短暫的錯愕猶豫后,藤原雅生下定了決心。

「你們,是要問我川子的事情吧。」

蒼白枯瘦的中年男子斜倚在床榻之上,說話間都帶着吃力的喘息,面如金紙,一副即將撒手人寰的垂朽模樣。

見狀,莫白芷也很清楚,雖然救回了他的魂體,但是半個多月來的摧折早已讓他處於油盡燈枯的地步,藤原朔茂,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大概的事情我們已經從川子小姐那裏了解到了,我們只是受她囑託,想給您帶句話——川子小姐她不後悔愛上您,但若有輪迴,她不想再遇見您了。」

「......」

「我,和川子約好的那日,被人告密發現了。」

「我被父母關在自己的院子裏禁足,屋外都是盯着我的僕人。」

「到了第四天,我用刀子劃破了手腕,趁着他們慌亂的時刻終於逃了出來,可是到了約定的地點,卻沒有見到她。」

「我去詢問了她的父母,還有村子裏的村民,他們告訴我,川子已經和村裏的一個男人結婚,搬出這個村子不知去哪裏了。」

臨別之時,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藤原朔茂忽然啞著嗓子開口說道。

「我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的。」

「可也許遇到川子,是我的幸運,卻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吧。」

「若有輪迴,不需要相遇,讓我遠遠地看她一眼就好了。」

這個冬天尚未過完,藤原家就傳來了家主辭世的消息。

據藤原家的一位僕人所說,藤原朔茂離世之時,手中還緊握著一塊顏色發黃的破舊絲帕,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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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審神者畫風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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