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叮——」

刀背與槍\尖劇烈碰撞，摩擦之間甚至激起了星星點點的火花，手持大太刀的纖瘦男子眉眼飛揚，光潔無暇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兩腳微陷土地，憑藉著陡然生出的沛然巨力，將身材比他高大許多的敵方槍甲反震出去，踉蹌後退了數步。

「鶴丸！」

「包在我身上！」

趁著敵方露出破綻的間隙，純白的身影自男子身後出現，一把撈起地面上傷痕纍纍的藍發青年，迅速後撤。

眼看著即將隕落在自己手上的獵物被奪，敵方槍兵勃然大怒，咆哮著揮舞著手中的□□要把這兩隻礙眼的蟲子全部斬成兩段。然而他的攻擊並沒有落到實處，一隻看起來柔若無骨的纖長手掌輕輕按壓他武器的槍\柄處，就像是一頭扎進了凝膠牆壁之中，進不得拔不出。

「大塊頭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現在你的敵人是我。」

對方不斷掙扎使勁卻毫無效果的狼狽模樣盡數被莫白芷納入眼中，他目光冰冷地掃過槍\甲四周遍布著的人類屍體和刀劍碎片，「至少在死之前，看清楚殺你之人的模樣罷。」

五指併攏，徒手捏碎那一側槍\柄的莫白芷揮舞起大太刀，手起刀落的瞬間，斗大的頭顱衝天飛起，瞬間失去生機的軀體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朝他摔落。年輕的審神者並不做任何躲閃，在接觸到他的身體之前，那具屍體便已經化作一陣濃黑的煙霧四下散開。

描述起來雖然繁瑣，但其實在鶴丸將重傷的一期一振從槍甲的攻擊範圍內帶出的瞬間，莫白芷便已經完成了梟\首的動作。

「他的情況如何？」

「很嚴重，但暫時還不致命。」確認完對方傷勢的鶴丸長舒了一口氣。

「帶他去後方治療，我為你們殿後。」

留下這句叮囑的莫白芷一甩長刀，再度殺向了三面圍來的溯行軍。

「主......主殿......」

被鶴丸扛在肩上的藍發青年即使身處昏迷，嘴裡仍然在絮絮念叨著一個單調的辭彙，鮮血不斷從他的嘴角溢出。

「安啦安啦，你家主殿安全得很，還是她親自求我們主殿來救你的。」

極速移動中的鶴丸聽到了對方的念叨，揮刀斬滅一隻敵短的同時低聲抱怨了一句，「現在，我得儘快送你回你主殿身邊，然後去找我家的主殿啦。」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碎碎念，一期一振深鎖的眉頭舒展了許多。

****

初期突然被偷襲的慌亂無措后，反應過來的審神者們開始動用各種手段配合自家的刀劍男士，符籙式神五花八門的手段層出不窮，局勢也不再完全地一邊倒，而是走向了僵持。

大量的審神者在一片地勢較高的地方匯合，練度等級高的刀劍男士在外圍結成陣勢抵抗溯行軍，等級低的新晉付喪神則是幫助審神者們一起照顧受傷的同僚。沒有玉鋼，冷卻材等材料的條件下，審神者的靈力只能穩定付喪神的傷勢不再惡化，徹底治癒是做不到的，但這至少還留下了些許希望，不至於讓重傷的刀劍男士因為一些小事直接碎刀。

「接好，傷口主要在前胸那，別碰到了！」

將一期一振交給手忙腳亂奔上前來的幾把短刀，正要離開的鶴丸聽到身後五虎退小聲的提醒，「鶴，鶴丸殿，你的手臂也受傷了。」

「欸？」這時才感覺到右臂傳來的陣陣隱痛，鶴丸看到那處破裂滲血的傷口將純白的布料都染上了殷紅，忍不住笑道，「在戰場上染上紅色的話，果然會更像鶴吧。」

「我這就幫您包紮！」

「不用了。」

阻止了五虎退跑回去找繃帶的舉動，鶴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輕傷而已，根本不影響行動的。」

「可——」

「再磨磨蹭蹭的話，惡作劇的時間就要過去了！」沖著急得臉色都白了幾分的白髮男孩眨了眨眼睛，鶴丸很快就離開了目前這片空間里最安全的地方。

放著自家主殿在戰場拼殺，他卻獨自一人留在後方這種事，可一點都不有趣。

身為刀劍男士的敏銳五感讓鶴丸在離開的時候，隱隱聽到了幾句零碎的對話，其內容真是叫他既自豪又無奈。

「那那那——快看那裡，好強啊！殺槍\爹就和砍瓜切菜一樣，他手上拿著的是什麼？大太刀？新實裝的刀劍男士嗎？！數據爆表了！！」

「總感覺那大太刀有點像敵方大太刀的款式，誰對這比較在行的快來看一看。」

「woc，大太刀這機動，靠靠靠，長腿部都追不上，究竟是哪位大佬的付喪神，怎麼帶的，有沒有人吱一聲？」

審神者間熱烈交流的那把「新出的刀劍男士」指的是誰，答案簡直一目了然。

——難道你們都沒注意到所謂的新刀劍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休閑服，根本沒有武裝嗎？

鶴丸相信在場那麼多人不至於沒有一個發現這點，不過他也很能理解諸位審神者大人的心情。

畢竟要是在今天之前，要是有人和他說一個人類可以在近身戰上碾壓所有刀劍男士，把各種種類的溯行軍當孫子打......他一定會認為這是個失敗至極的惡作劇，一點都不有趣——完全沒有現實基礎，誰會上這個當？

然後現實就無比直接地向他表明，什麼叫做一切皆有可能。

重新回到付喪神對溯行軍正面戰場上的鶴丸並不需要刻意去尋找自家主殿的身影，只要環視四野，看看哪裡的溯行軍正像秋天裡的麥子般一茬茬地倒下去，那麼審神者在那個地方就絕對沒跑了。

****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一百，兩百......

匆匆掃過正集結成兵團向自己殺來的浩蕩大軍，莫白芷暗忖這群溯行軍的注意力總算是被他吸引過來，沒枉他之前那麼久的虐菜，想來現在刀劍男士那一方的壓力應該會減輕許多——他可是在圍攻自己的那群溯行軍里看到不少手持長\槍的健碩身影。

耐久高，機動快，因為槍的特性可以無視刀裝直接攻擊刀劍本體，在親身與其交手后，莫白芷才恍然明白為什麼論壇上的同僚們哭天喊地地為其冠上「槍爹」之名。不過就這點伎倆，比之自己曾經的夥伴，□□駿馬馳騁疆場的赫赫軍威，只能說是螢光比皓月，完全上不得檯面。

如果這時有人身處這片戰場的上方，他就能清楚地看到，一人對一群，宛如蜉蝣撼樹般可笑又無力的場景，在那森寒的太刀的左劈右斬中，漸漸轉變了畫風。

持刀之人一往無前地斬首殺敵。

周身散發著絕望扭曲之意的溯行軍同樣毫無退縮之意。

他們碰撞，交手，然後——

就像是奔騰的河流撞上了一塊巨石，數量龐大的溯行軍被生生分割成兩截，以莫白芷所佇立的地方為分割點，在他身後翻湧著濃重得像是夜幕般的黑霧，足見消亡於他手上的溯行軍數量幾何。

「嘖，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抹去臉上沾惹的斑斑血跡后，莫白芷攥著大太刀的手微不可查地顫了顫，弧度極小，除了他本人以外，誰都不曾注意到。

放在人類軍隊足以讓人絕望崩潰的戰損比，對於溯行軍而言卻無關緊要。他們混沌的意識之中只有一種念頭，那就是消滅一切阻擋在他們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從肉\體到靈魂。

「所以說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沒眼力見的蠢東西了。」

耐著性子將重新集結起來的溯行軍接連消滅的莫白芷心中嘀咕，「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還特別麻煩。」

一直到最後一個敵方大太刀也被自己消滅后，莫白芷隱約聽到了自後方審神者那裡傳來的尖叫聲。不過他倒沒有因此慌亂，因為任誰都能聽出那聲音里並不包含恐懼絕望，而是徹頭徹尾的欣喜和激動。

能讓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都控制不住喜悅情緒的事情，於莫白芷想來，也只有時之政府方的救援終於到了這一條。

果不其然，下一刻莫白芷身上時政特質的傳訊符突然開始自行發光，從中傳出一道甜美親切的柔和女聲。

「10秒之後即將傳送您與近侍至6666號本丸，10，9，......」

磨蹭了那麼久，終於重新接管這片空間的掌控權了嗎？

緊繃的心弦稍稍鬆弛了幾分，沉重的大太刀咣當落地，莫白芷滿不在乎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力揉捏著酸疼脹痛的右手手腕，好讓其儘快活血恢復。

「7，6，5，......」

倒計時還在不斷響起，似乎徹底放下警惕的莫白芷身後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他低著頭像是完全沒注意般繼續手上的活動，直至確認對方的具體位置，再到兔起鷂落地拾刀，轉身，劈砍，一氣呵成，不帶半點滯礙。

看清來人的面容后，他的眼睛驟然睜大。

「怎麼會是——」

「您應該早就有所預料，不是么？」

大太刀深深嵌入盤糾錯結的堅硬骨刺之中，莫白芷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眼前依稀還能看出往昔風華，卻仍然顯得猙獰可怖的「怪物」。

而他懷裡安靜躺著的，像是已經失去意識的少女更是直接表明了他的身份。

當時跟隨在淺川雅子身邊的近侍，三日月宗近。

他的樣子讓莫白芷第一時間聯想到那群身披甲胄，白骨叢生的溯行軍。可是仔細感受之後，又覺得兩者的氣息雖然極為相近，卻又有著微妙的不同。

「4，3，2，.....」

「為了我們的計劃，在下不得不讓審神者大人您暫時離開這個世界。」

「如有冒犯，還請原諒。」

失去血色的薄唇揚起詭異的弧度，三日月宗近凝視著莫白芷身後顯現出的時空通道，在對方自骨刺中抽離出的武器即將落到自己身上前，成功聽到了最後的宣告。

「1。」

內心充斥著被人戲耍算計怒火的莫白芷竭盡所能地想要抵抗通道里傳來的強烈拉扯感——至少，至少得讓他先砍了這個陰陽怪氣的混蛋——然而這份小小的掙扎對於時空的偉力而言，並未起到任何作用。

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的純白青年以審神者完全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將他牢牢護在懷中，光芒閃過，時空通道散去，兩人的身影亦同時消失於此方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