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 風景宜輕薄

經過了長途跋涉，林叔帶着女孩來到了天劍宗。一路上，女孩那雙清澈的眼睛，藏在兜帽的影子裏，卻一直都沒有停下過對外界的觀察。儘管林叔路上盡量挑着沒人的地方經過，女孩只看到了一些自然風景，但她還是小聲感嘆著：「這裏的森林好漂亮！」或者是：「水不如我們那邊甜。」二人忙於趕路，每天都很無聊，女孩能找點兒事兒做，自己打發時間，林叔自然也就沒有多說。直到兩人快到天劍宗了，周圍才有了一些「人氣兒」。於是，女孩兒好奇的目光停到了林叔身上。

覺察到女孩在身後的注視，林叔轉過身來，似是明白女孩未說出口的疑問，肯定道：「沒錯，這裏就是天劍宗的地界。再走一會兒，就到天劍宗外門了。過了外門，咱們就到家了。」林叔和女孩過了一村又一村，一坡又一坡，上上下下，七彎八拐，又走了十多里才真正到了外門。天劍宗的外門坐落在山谷里，沿着山脈的走向，依山而建。外門興建時多用紅磚紅瓦，簇擁在外門最寬的「回龍路」兩旁。「回龍路」是天劍宗一條標誌性的道路，是天劍宗外門的特色，也是外門的主幹道。它位於外門的中軸線上，從頭到尾貫穿了天劍宗的建築群。遠遠看上去，外門的橘紅色和兩側漫山遍野的火紅融為一體，映着火紅的朝霞，烈焰斑斕。灰濛濛的回龍路從中劃過，將七月流火的山林一分為二。這彎彎曲曲的石板路，彷彿一條沒有盡頭的長繩，纏繞上了山腰，越過了山岡，消失在遙遠的天邊。

據說，回龍路只不過是「子午道」的一部分。而「子午道」則是無盡山脈七十二峪之一。它經過天劍宗，由北向南，途經上京，然後繼而一直抵達「洛城」。洛城的南面就是「白玉京」——華朝的國都，聖上一行人的起點。據說，「子午道」還是一條溝通南北的官道的時候，天劍宗第一批外門修士，從一眾弟子中被選拔出來，沿着子午道走出了內門。他們一路走一路修，走到這裏時，攜帶的石板都用完了，也就停了下來，在這個地方建立了外門。這一段鋪出來的路，以後就被更名為了「回龍路」。據說，在一切的開端，在華朝九州還未曾被統一過的時候，「子午道」還很長，那時向南一直能走到海邊，向北一直能跨過無盡山脈。那時候，人和妖之間還沒有被加以區分，南來北往的行人順着子午道往返無盡山脈的兩面。過去的商販相傳，子午道的盡頭，是波瀾壯闊的雲夢平原。那裏曾經盛產荔枝。一輛又一輛馬車滿載着離開樹不久的荔枝，順着子午道，翻山越嶺來到中原。所以，在那個久遠的年代，子午道又被稱作「荔枝道」。但這些「據說」已經太久太久，久到葉南秋都無從考證其真偽，久到人們連「子午道」這個名字大多都忘卻了，更談不上它們背後的故事了。至於那些或許發生過的虛無縹緲的故事，也就只剩下一個「據說」了。

現在，這些關於回龍路的故事，被葉南秋從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歸納出來，正在被林叔在娓娓道來中講述給身後的小女孩。但很明顯，人地兩生的女孩兒對什麼都感到新鮮，暫時並沒有什麼心思去研究一條路的歷史。林叔見了，微微搖頭，就不再強求。他們也是身處外門了，於是他便不再說話，轉而一心一意地領着小女孩穿梭於街頭巷尾，給她一一準備生活用品。

林叔抱着滿懷的東西在前面急匆匆地快步帶着路，女孩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打量著走過的熙熙攘攘的街道。快到正午的外門熱鬧非凡，買菜的、叫賣的、回家的、趕路的、坐轎的、巡邏的、正交談的、遛彎兒的，人來人往。路上的行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各自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兩人正走着，空氣中忽然飄過了一股濃郁的香味。女孩使勁嗅了嗅，轉頭對林叔說：「林叔，是麻婆豆腐的香味，我餓了。」林叔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遲則生變，咱們只不過是路過，不能停留。」聞言，小女孩抱着林叔的胳膊不住地搖晃，嘟著嘴說：「都到大中午了，咱們連早飯都還沒吃呢。我吃飯很快的，不會有什麼事的。」林叔還是搖頭：「乖！咱再努努力就到內門了。等到了家，我讓你劉叔給你做好吃的。」小女孩仍不死心，撒嬌道：「就一頓嘛！」林叔的臉冷了下來，厲聲說道：「不行就是不行！」

半個時辰后，小女孩吃飽喝足了，掏出手絹擦了擦汗，又抹了抹小嘴：「林叔真好！」此時，站在飯店外面，時刻防備着危險的林叔聽到了這話，吁氣道：「唉！真拿你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