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宿舍火鍋

許秀兒在黃愛珍家足足幹了快五個小時。

雖說黃愛珍還是板著一張臉，也只按照3小時付錢、毫無多給一點的意思，但許秀兒望著收款碼收到的180元收入，還是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手機都被她抓得一屏幕的汗。

等她趕到宿舍時，天都已經黑透了，一進門，迎面一股濃郁得火鍋香，許秀兒的肚子頓時咕咕叫了起來。

屋裡人聲鼎沸，眾人見許秀兒風塵僕僕地進來，都笑道：「總算等到你了！再不來我們就要餓死了。」

許秀兒頓時惶恐不安，「呀，咋都等我呢，還有沒有啥要做的？我來干。」

趙小媛頓時佩服道：「你可真厲害，你這一天又跑醫院體檢，又幹了那麼久的活兒，這會兒你還想干？你就不知道累？」

許秀兒笑道：「還真不累，我也不知道咋了，就覺得渾身是勁兒！」

「你那是興奮的，怎麼會不累？」顧湘好笑道：「快把包放下，洗把臉洗個手，過來坐。」

許秀兒洗了臉洗了手出來，正趕上何英子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小酥肉好了，煎餃還有兩分鐘！」

小酥肉的香味勾魂攝魄，許秀兒的肚子頓時「咕咕」叫了幾聲，給予積極反饋，她坐在椅子上，這才覺得全身都快癱軟了，特別是腰，一陣陣酸疼，但心卻是滾燙的。

愛蓮舍的姐妹都很友善，包括下午驚鴻一瞥的李如蝶。那時許秀兒只覺得李如蝶冷艷無比，高高在上，可這會兒李如蝶雖然也不怎麼笑，但卻主動朝許秀兒點了點頭。

許秀兒覺得溫暖極了，在萬家受得氣、在大姨家糟得憋屈，此刻全都煙消雲散。

何英子仔細看了許秀兒兩眼，笑道：「我前面還以為看花眼了，還真是你，原來你就是馬嬸的那位老鄉。」

許秀兒也認出了何英子，驚訝道：「哎，你也是愛蓮舍的！」

見眾人訝異，何英子就把兩人在小區門口遇到的事簡單講了講，大家都笑說這還真是緣分，何英子果然沒有幫錯人。

五人到齊，正式開席，圓桌中間一個紅艷艷的火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四周圍著蛋餃、蝦丸、貢丸、毛肚、木耳、冬瓜、豆腐等配菜，外加一盤小酥肉，一盤煎餃，擺得滿滿當當。

許秀兒拍了下腦袋，「差點忘了！」她打開背包，掏出一隻袋子，「湘姐跟我說晚上聚餐，我也不知道該買點什麼，就在路邊買了一隻烤鴨，給大家添個菜。」

「這家是網紅店啊，」趙小媛一看袋子便知，「這一隻要78呢，你可真捨得，看來今天試工掙得不錯呀。」

許秀兒臉紅了，心裡開心，嘴上還是謙虛地道：「還不知道結果，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

「肯定看得上，我昨天就說你是個能幹活的，你們東家肯定能看上你。」趙小媛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向烤鴨，徒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哎呀，忘了買啤酒。」

「我有兩瓶紅的，在我桌子底下。」

李如蝶坐在最靠里，叫何英子去拿出來，說是法國酒，大家探頭探腦看了一陣，趙小媛把酒擺好，對著一桌好酒好菜拍了好幾張照，直到李如蝶都翻白眼了，總算允許開動。

何英子去拿了開瓶器，對準瓶蓋用了幾次力氣，都沒刺進去。

李如蝶接過酒瓶，「我來。」

她兩片嘴唇含著根煙，一手抓住瓶身，一手握開瓶器，咔咔咔幾下，那螺旋地錐子就深深地扎了進去，再一用力，「波」一聲，木塞應聲而出。

「行了。」李如蝶摘下煙，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見許秀兒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不由奇道：「我臉上髒了？」

「沒有、沒有，」許秀兒忙擺手，道：「我就是覺得你好看。」

「我好看？」李如蝶笑了起來，「你才好看吧。」

許秀兒怕李如蝶誤解，臉都發燙了，「我真覺得你好看，覺得你瀟洒得很，不像……」

她想起在坐的都是傭人，忙把後面的話咽下去。

「不像傭人？」李如蝶替她把話說完，玩味了下，又道：「真有意思，昨晚打車遇到個司機，也這麼說，聽那口氣倒像是在誇我，我就尋思，這傭人到底該長啥樣？」

「那還用說，套個圍裙，散個頭髮，邋裡邋遢，一臉窮樣唄，」趙小媛撇著嘴，冷哼一聲道：「要我說，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肯定沒用過傭人，現在誰家傭人還邋裡邋遢？哪個不是穿得整整齊齊？我再說得不好聽一點，網上說，松海人月平均工資六千五，咱們一個月掙多少錢？最少的也得七千起吧？還包吃包住，那工資都是凈掙的，不比那幫小白領多多了？」

她說完，又看了眼許秀兒，道：「你別多心啊，我不是針對你。」

許秀兒趕緊道：「我沒多心，你說咱們掙得多，我挺高興的。」

眾人都「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又聊起許秀兒和何英子中午遇到的事，許秀兒想到這事也挺困惑，「我聽那保安說話，也是青州口音，按說跟我是老鄉，這鄉里鄉親的不說幫襯，咋還為難我呢？」

「那你就不懂了，」趙小媛夾了一塊毛肚，邊吹邊道：「越是鄉里鄉親，越是愛為難你，那坑你的都是熟人。」

「為啥呀？」

「嫉妒啊！保安一個月才四千來塊錢，他看你是老鄉，知道你要在紅楓國際掙大錢了，心裡不得勁，可不就要為難你？」

許秀兒聽了這話，情緒頓時有些複雜，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何英子想想自己，也不過是坐了一回商務艙，就被楊姐或劉姐中的一個人這麼栽贓，也是五味雜陳，「都是窮打工的，還要彼此為難，想想真沒意思。」

「人窮志短。」

李如蝶喝了一口酒，舔了舔嘴唇，道：「本來都窮，都在坑裡躺的好好地，突然有人不想躺了，想從坑裡爬出去，那可不行，咋能讓你一個人出坑呢？說什麼也得抓住你的腳脖子往下拽一把，是不是？」

她這番話說得語氣平淡，可偏偏讓人聽了心底發寒。

趙小媛沉默了兩秒，道：「所以我說什麼也要留在松海，不能叫人家抓住我的腳脖子拽回去。你呢，英子？」

何英子點點頭，「我也不回去。」

顧湘見氣氛壓抑，嗔怪地道：「好端端地說這幹嘛，而且說得也不對，絕大部分鄉里鄉親都是好的，比如秀兒，一來松海就找著工作了，不就是馬嬸介紹的嗎？再比如咱們在座的，難道遇上事兒了不互相幫忙？」

許秀兒一聽，忙道：「對對對，我能找著活兒，全靠馬嬸和湘姐幫我，還是好人多。」

她又主動站起來，舉杯道：「謝謝湘姐，也謝謝姐妹們，我這人嘴笨，不會說啥，反正……都在酒里了。」

「都在酒里了！」

眾人也都站起來，五隻杯子碰在一起，人人一飲而盡。

何英子感慨，「要是汪莉萍也在就好了。」

「你不用想她，」趙小媛擺手道：「她正過著地主婆的好日子呢！隔兩年戶口一遷，就是松海人了！

火鍋美味，氣氛融洽。

趙小媛向來是最能說會道的那個，聊起雲娜家種種八卦，什麼主動爬床，什麼未婚先孕，什麼公婆嫌棄，比八點檔的電視劇還狗血熱鬧，聽得許秀兒睜大雙眼，宛若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殊不知趙小媛講這些故事都是為了打伏筆。

「……今天早晨我遇到雲娜公婆，跟我講後面考慮把寶寶接到他們家去帶，雲娜一聽，完了，現下她公婆一周來個兩三次，每次來她都要挨一頓罵，要是和她公婆住一塊，那她真要被罵死了！」

何英子不由問道：「他們要是把寶寶接去，你不是也得過去？」

趙小媛正等著這個問題呢，當下道：「我正為這事兒糾結呢，說實話，我也不想去，她公婆罵起人來都不帶重樣的，就算不是罵我，我也受不了啊！」

她一邊說，一邊關注其他人的臉色，尤其是顧湘，然而顧湘並不對這事表態，似乎沒當回事，這讓趙小媛有些失望，但想想這種事確實都太常見，顧湘作為老闆，不可能說一句「那你別幹了」。

橫豎她只是鋪墊，趙小媛決定按照計劃執行，到第二天再說辭職的事。

許秀兒還在唏噓，「要是天天吵嘴，這種環境對孩子不好吧？」

「可不嗎？這一家我就心疼寶寶，好幾次大人罵起來，寶寶就哭了，我也沒辦法，只能抱著寶寶盡量躲開，」趙小媛也嘆氣，又說了句真心話，「所以啊，這投胎在有錢人家，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許秀兒想起康康來，越發覺得說什麼也要在松海站穩腳跟，早日把康康接到自己身邊。

顧湘接到小桃發來的一條微信：「剛問了客戶反饋，對方說不要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