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名聲臭

「芸兒，我問你，你是怎麼得罪賈雨村那個傢伙了？」賈寶玉邀賈芸來到書房。

賈芸搖搖頭，「我哪裡認得衙門裡的人！上回是第一次見。」

「這就怪了！雨村這傢伙想是與你有仇！」賈寶玉嘆道。「也罷！咱們不理他就是了！」

「可是有什麼事？」賈芸預感不妙。

「還不是老爺又叫我去問功課，問完功課，就問我與你來往有多密切，可知你與親眷關係怎樣？還問你多久來一趟，都聊些什麼等語，我聽著嫌煩，便胡亂答了。老爺到也就沒再說什麼。倒是那賈雨村……」

「他怎樣？」賈芸問。

「他竟問我屋裡的東西可少不少？你說蹊蹺不蹊蹺！」

果然！又被人中傷！

賈芸自那日從賈政那裡出來，便沒再被他邀到榮嬉堂。賈政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瞬間就冷了許多。

賈芸百思不得其解，原來是這裡出了紕漏。

不用說，這一定又是賈珍等人仗著跟賈雨村時常吃酒聽戲的空當，在他跟前給自己上了眼藥。

只是有一事賈芸想不明白，賈雨村乃是混跡官場的老練人，怎會不知他們的卑劣手段，既是他知道，無冤無仇，為何又如此對自己？

「芸兒，在想什麼呢？你可別往心裡去，實話說吧！我一向不待見賈雨村那傢伙，什麼兩面三刀的東西，也配跟咱們來論親。」賈寶玉不以為然，「咱們只管走動咱們的！別理他！」

賈芸很感激賈寶玉對自己的信任。

可他想，此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依著賈珍的個性，他不會只把話點到賈雨村那裡，至於其他人會不會像寶玉這般不聽信讒言，他並不能確定。

「你聽說了么？五房上有個叫賈芸的，一朝得勢竟連親舅舅都不理呢！」

「哪一個賈芸，咱們府里有這號人？」

「哎！就是平常老來咱們這裡找寶二爺的那小子！」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就是管咱們寶二爺叫爹的那個？」

「哎喲喲，真不知廉恥！他是缺爹么！」

「喲！我瞧著他模樣還挺端正的，怎麼人就這麼不堪？」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聽說老爺已經不讓寶二爺與他來往了！」

幾個丫頭偷懶，圍成一團扯閑話。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呢！芸大爺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小紅上前爭辯道。

「喲！我們說的是賈芸，又不是你的爺們漢子，你急什麼急？」丫頭啐了一地的瓜子殼子。

「你們胡說八道，就不行！」小紅一改往日的忍耐。

「別理她！知道自己正經的一等丫頭爭不上去！又惦記上別的爺們了。呸！」

「啪」一聲清亮的巴掌扇了過去，小紅為了自己都未如此反抗。

被打的那丫頭剛想揚起手，遠遠瞧見個人影，忙說道：「下次你再敢這樣，靠我饒不饒得了你！」

「你瞧那人是不是他？竟還敢來！真不要臉！」

「得了，別罵了，咱們走吧！」

說著，幾個大丫頭都往內院去了。

「多謝你！」賈芸早就聽見他們的七嘴八舌了，見小紅為他出手，心裡萬分欣慰。

「芸大爺，你別聽那些人胡唚，就該撕爛他們的嘴。」

「多謝你。」賈芸此刻，恨不能把眼前這個丫頭攬在懷裡，礙於禮法卻只能剋制著。

「芸大爺，你可千萬別忘心裡去，

這些人整日閑的沒事幹，也許過一陣子謠言就散了。」小紅心裡有些隱隱的擔憂。賈府內院都傳成這樣了，外面的爺們還指不定說成什麼樣呢！

「多謝你！」賈芸抿著嘴，深邃凝黑的眸子飽含深情地望向她。

小紅見賈芸一連說了三次多謝，不知他心中究竟何意，只是不放心。

「你今日為我出了頭，得罪了他們，往後你還怎麼在這裡待呢？」賈芸沒想自己，倒是先為她擔憂。

「大不了就出去！在這裡左右不過都是奴才！有什麼可留戀的呢？」小紅道。

「你等著！我必給你推薦個好去處！」趁著自己還沒被吐沫星子淹死，賈芸總想為她做些什麼。

榮嬉堂後院。

天氣日漸和暖。濃烈的陽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

院里的小丫頭貼著窗根，綉著花骨朵。

王熙鳳今日難得清閑。

「侄兒給嬸嬸請安！」賈芸屈膝行禮。

王熙鳳不似往日的熱情。

「你來可有什麼事？」語氣冰冷不似尋常。

賈芸見她這般態度，心知她必是聽信了讒言。本想讓她給小紅安排個好去處，一見這樣，便絕口不提。

強者互相傾慕。只是若有差池抽身也快，同甘容易共苦難！最終誰也不肯委屈了自己。

賈芸也不解釋，只詢問園子里綠化的差事可有信兒了。

王熙鳳推說不知道。隨便找些話來敷衍著。

賈芸見狀也不氣惱，便告辭出來了。

「芸兄弟！讓我好找！」倪二悄悄拉過賈芸轉到巷子里，「你得罪人了，你可知道？」

「倪二哥，此話怎講？」賈芸早已料到事情不會只在賈府這麼簡單。

「今日賭場，全說的是你的新聞。是誰瞧你礙眼，告訴我，我去收拾他！」倪二仗義出手。

「算啦！」賈芸擺手，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二哥今日若得空，陪兄弟去酒樓一坐，可好？」

倪二從未見他神情如此落寞，知道他心裡煩難。便有意來陪他。

說著，二人便來到酒樓。

珍饈美味上桌。酒過三巡。

「倪二哥，你可知道那背後說我之人是誰？」賈芸仰頭灌了一碗酒，「是我的親舅舅！」

「我當是誰！原來是他！芸兄弟，我若說了你可彆氣！我聽那些人說你是貪財忘義忘恩負義的不孝子，我就覺得詫異，咱們哥倆過過事，你什麼時候讓哥哥我吃過虧！我看你是疏財仗義知恩圖報才對！」

賈芸又灌了一碗酒，「如今兄弟我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多謝哥哥不棄！」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清楚得很，旁人休想離間了咱們兄弟！」倪二也幹了一碗酒。

「倪二哥！你不知我心裡的苦。要說賈府那些人說我也就算了，他們高門大院慣了，看我現在有出頭之日，心中難免不是滋味，就說從前他們何時看得上我們五房？我只恨我的親舅舅！卜世仁！居然跟賈府的人一起坑害我！」賈芸的聲音有些哽咽。

「哪有這麼見利忘義，不念骨肉親情的呢？是有些過分了！」倪二揮著拳頭砸在桌上，「要不要我幫你收拾他？」

賈芸眼裡噙著淚光，吞咽了幾口吐沫，才緩緩說道：「別說如今我母親在，我不會做什麼！就是我母親不在，我也不能對他做什麼！倪二哥！那是親娘舅啊！他怎麼能這般顛倒黑白，無情無義呢！」

「哎！」倪二也嘆了一口氣。

清官難斷家務事，骨肉親情的恩怨，旁人卻也難插手。

「兄弟，莫愁！哥哥今日陪你痛快喝一回！自打我闖蕩江湖這麼些年，冷眼瞧著，凡是能忍得下委屈還不出惡言的，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倪二有你這樣的兄弟，值了！」倪二滿心敬他，說著幹了一大碗酒。

二人從深夜喝到清晨，一直飲酒到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