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信心

第29章 信心

李玉霞來找展艾萍談話,她提前做了充分的準備,腦海里模擬過展艾萍可能的各種反應,甚至還寫了筆記本,勢必要把這個難啃的硬骨頭啃下來。

她一邊在腦海里構思編織話語,一邊留心觀察四周,顧晟和展艾萍這兩人的新家收拾的妥妥噹噹,看得出是個細心人,再看展艾萍,手上雖然拿著抹布,那一雙手卻是纖細白嫩的,手指指尖粉的像花瓣一樣。

這是一雙漂亮的手,細皮嫩肉,一看便知沒做過粗活。

她卻是不知道展艾萍的雙手被自己細心調養許久,才變成這樣的狀態,若是細看,手心裡還有薄繭,手背卻是白嫩漂亮的。

李玉霞試探說道:「小展,我是要來跟你說你工作上的事,軍醫院那邊有過考量,覺得你可能不適合待在那,你看看你是個什麼想法?你想安置在什麼地方,縣醫院和鄉鎮醫院……」

「我能理解。」展艾萍點點頭:「我去離這最近的鄉鎮醫院,我問過好像是有的,騎自行車要半來個小時?好像早晚從營區進出城裡的汽車也會路過……」

展艾萍猜也能猜得到有這樣的結果,她是當年軍醫大學最優秀的一批學生,留在了滬城,被老師寄予厚望,最後卻自己主動放棄手術刀,老師肯定對她恨鐵不成鋼。

軍醫院條件是不錯,可鄉鎮醫院雖然又小又破,還沒有正經手術室,可這說不定才是她能真正大展身手的地方。

她有中西醫經驗,另外在滬城的時候,展艾萍翻過不少教學材料,通過給醫學生上課,展艾萍還發現自己挺有做老師的潛力。

鄉鎮醫院沒幾個醫生,村裡赤腳大夫水平參差不齊,說不定她以後也能醫生教職工作兩手抓。

自己當個優秀的醫生很好,教出一批優秀的醫生也很不錯,一個人的醫術再高明,終究是有限的,這個時代需要更多有一定水平的基礎醫療醫生。

寧**頭不做鳳尾,在軍醫院裡頭上壓著太多人,鄉鎮醫院則自由不少,另外時間門和管理上更自由。

李玉霞獃滯住了:「……」她這編的一肚子話,愣是沒說出來就歇了火。

「你真的打算好了?」

「小展同志,你可是要想清楚啊,這……不能有情緒問題。」

展艾萍笑笑:「李主任,你放心,我沒有任何情緒問題,您回去吧,我的想法就是這樣。」

見到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李玉霞全身都僵硬了,她想起了自己編寫的冊子,這把硬骨頭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軟了?

她說她沒有情緒問題,她還主動要求去鄉鎮醫院。

李玉霞心想我這個婦女主任在她面前:

——毫無成就感。

李玉霞腦袋裡嗡嗡的,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實在難以相信就這麼解決了,她又連續問了展艾萍好幾次,展艾萍拿著雞毛撣子,心情輕鬆愉快,說自己真的沒有情緒問題,她還說自己考慮清楚了。

李玉霞:「……」

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面一勤務兵跑進來,說道:「顧營長氣沖衝上軍醫院去了,攔都攔不住。」

得了。

這邊沒有情緒問題,那邊有情緒問題了,李玉霞就可恨自己不能找顧晟談心。

展艾萍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我去一趟軍醫院。」

李玉霞跟著道:「我跟你一起去。」

——看看,這不就來事了!

她的眼睛亮如星輝,這對夫妻要鬧起來了,她準備的那一堆東西有用了。

展艾萍和李主任一起出了家屬院,借了一輛吉普車,司機鄭樺開車帶她們上醫院,這是一輛老舊破車,不少地方都已經掉漆了,開在路上乒乒乓乓,碰撞聲清脆,是一輛瀕臨報廢的備用車。

李主任手按在窗戶上,穩定自己的身形,她就是想問前面的小同志:「你真的會開車嗎?」

一旁的展艾萍倒是不動如山坐的安安穩穩。

這年頭這破車出不了什麼車禍,路上連兩輛車都沒有,就算出了車禍,也不會是太嚴重的問題。

「小展你——」展艾萍實在是太淡定了,李玉霞心想自己這一把年紀了,不能比不過年輕的小姑娘。

「——砰!」

或許是老天爺也看不慣展艾萍的淡定,只聽得一聲巨響,車子左搖右晃,車上的人跟著左搖右晃,一個剎車后,車子勉強穩當地停在路上。

爆胎了。

司機鄭樺臉色難看,他下車看了眼:「兩位嫂子,爆胎了,麻煩你們在這等等,我去找人——」

展艾萍出聲道:「車上有備用胎嗎?」

「有倒是有,可是我——」他他他不太會啊……

展艾萍又看了眼他:「你手扭了。」

「剛才撞了下,現在還使不上力。」

「伸手。」展艾萍語氣平淡無波,她抓住鄭樺的手,瞅准了地方按了好幾下,李玉霞立刻聽到了一陣殺豬叫,讓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展艾萍給他貼了個膏藥上去,鬆手,「好了,一邊休息去吧。」

鄭樺:「……」他有點害怕這個漂亮的小軍嫂,下手賊狠了。

狠,准,辣。

李玉霞:「……小展,你,你還隨身帶著跌打膏藥啊。」

展艾萍隨口道:「我還隨身帶著針呢。」作為一名合格的中醫,身上帶針是必須的。

李玉霞:「……!」

她現在十分好奇展艾萍親手做出來的衣服是啥樣的。

展艾萍打開後備箱,一般這種報廢小破車裡,修車的器具肯定是一應俱全的,因為經常需要修理,還捨不得扔它。

她把修理箱拉出來,擼起袖子,半跪在地上,直接開干。

李玉霞在一旁看著直犯嘀咕,她轉頭看蹲在地上的鄭樺,又看看眼前一身淑女打扮的展艾萍,這嬌美小軍嫂,就她剛才那個幹勁利落的勁兒,簡直比個男兵還像男兵。

再看這鄭樺,站在展艾萍身邊,都跟個羞答答的小娘們一樣。

李玉霞:「……」

她這個婦女主任是要對誰進行工作比較好?

李玉霞轉頭凝視著地上的鄭樺,這個小同志,圓臉,瞧著嫩生生的,她露出了慣常的工作笑容,和聲細語道:「小鄭啊,這不怪你,你不要有情緒問題……」

鄭樺:「……」

「嫂、嫂子,我我我我……我沒有情緒問題。」

李玉霞:「……」你臉上寫著你有!

展艾萍把備用胎換好,順便還把這破車修了下,她實在看不過眼了!男人沒有不愛車的,展艾萍雖然是個女的,她也愛車,小時候就想著能開坦克飛機火箭大炮砰砰砰,母親送給她的五歲生日禮物都是坦克飛機模型。

雖然長大了沒能摸到坦克飛機,但她對車還算是深入研究,平日總要開車出去兜兜風,她也會修車改裝車。

展艾萍快速把車修好了,招呼著李玉霞和鄭樺重新上車,鄭樺吞吞吐吐:「我、我……」

他這有點手軟了,不太好開車。

「李主任你坐後頭,小鄭你坐副駕駛,你來指路,我開車。」

李主任:「這能行嗎?小展你會開車?」

「這麼簡單的東西,我怎麼不會?上車吧。」

李主任將信將疑地坐在背後,展艾萍坐上司機位,打火發車,這輛小破車又開始在山路上搖晃前行,這一回比他們出發的時候好多了。

李主任:「!」這小展開得車更加穩當,這小鄭怎麼開車的,一會兒慢一會兒快,都快把她給搖吐了。

鄭樺:「……嫂子,你還挺會開車的。」

展艾萍手握方向盤,面無表情盯著前方,這小破車要加速也加不上,就這麼穩穩噹噹地在山路上前行,如果不是趕著去軍醫院,他們這一行人就像是在山上優哉游哉兜風。

跟滬城四處高高低低的大小建築不一樣,這裡到處都是群山密林,滿目蒼翠,若是對於攝影師來說,這裡的每一處都是美景。

更遠處,是幽幽的原始森林形貌,間門或有村寨輕煙。

路邊有兩個男人,一聽見他們小破車砰砰鐺鐺的聲響,停下了腳步,向他們搖手攔車,「同志!同志!停車!!」

是兩個青年男人,穿著捲袖子的灰襯衫,底下的長褲卷到了膝蓋往上,後面背著草帽,他們的皮膚曬得黑紅,是兩個青年小伙。

展艾萍把車停了下來。

那兩人愣住了,開車的怎麼是個漂亮姑娘?而副駕駛上則坐著個年輕士兵。

因為那兩人的目光太過直白,小戰士鄭樺的臉都要漲紅了。

——他要有情緒了!!!

兩男人中之一的賀溫良試探性開口:「同志,十萬火急,我們想要上軍醫院,能不能捎我們去一趟。」

「我們是聽說兩輛運送知青的大汽車在山路上出事了,幾十個人受了傷,我們是想去獻血的!」

展艾萍道:「上車,我們也是去軍醫院的。」

李玉霞打開後車廂門,讓他們兩上車,三個人在背後擠著坐,聽說出了事,李玉霞心裡也著急了,賀文良問道:「你們也是去獻血的?」

李玉霞:「……?」

開車的展艾萍道:「我是醫生。」

鄭樺咳嗽了一聲:「我手摺了,我是病人。」

「哦哦。」原來是送病人去醫院。

展艾萍繼續開車,沒過多久,他們已經到了軍醫院,此時的軍醫院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因為送來的病人太多了,除了有今天發生事故的知青,還有長時間門訓練導致脫水的士兵,更有建設農場時從高架上摔下來的民兵……

輕傷的重傷的混合在一起,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忙來忙去,這裡需要人,那裡也需要人,來來回回人員穿插雜亂,手術室已經滿了,外面沒有手術條件也在進行手術。

展艾萍跟賀溫良兩人指引了獻血的位置,李玉霞鄭樺也跟著去了,展艾萍輕車熟路跑進了醫院小樓中,再出來時頭髮束在帽子下,穿上了白大褂,臉上帶著口罩,擋住了她俏麗的一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輕症的這邊,重症的那邊……」

「讓開讓開——」

「又來一個。」

幾個人抬著擔架上的人,還有人用手捂住那人的傷口,新到沒多久的實習醫生張軍心慌意亂,他的雙手上全是血,臉上濺了血,腦海里拚命想著課本書上的內容,遇見這樣的情況要怎麼怎麼辦……

「傷在了大動脈,流血不止。」

「來個人幫忙止血!」

張軍左右看看,都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到處忙來忙去,沒有人能騰出空閑,他的心跳加速,想著要怎麼處理,可他那雙手顫抖不止,不敢下手。

救命,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

他正要鬆手動作,又感覺到手下的溫熱濕意,鐵鏽味縈繞在身邊,濃濃的血腥味讓人感覺到絕望,溫熱的血液從指間門滲出。

「讓開!」此時他身邊來了一個人,那人的聲音沉穩,帶著一股莫名令人感到鎮定的力量。

張軍轉頭一看,只看見了一雙清麗的眼睛,那雙眼睛十分漂亮,她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子,倒映著銀河,心跳跟著慢了一拍。

這是醫院的哪位女醫生?

張軍也是新來不久的,人家帶著口罩,他也認不出這人是誰,只當她也是醫院裡的醫生。

「你讓開,我來。」

「我——」

展艾萍接替他的手,用壓迫帶和手裡的針為身下的病人暫時止血,張軍一臉怔愣的看著那倒映著亮光的長針。

「配合我。」

「準備給病人動手術。」

重新拿起手術刀的這一刻,展艾萍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慌張,很奇怪的,或許事前事後她會慌亂,而真正拿起刀的時候,她比誰都要冷靜鎮定。

所有的一切都來的那麼自然,又是那樣的行雲流水,她的腦海里有清晰的脈絡,一步一步工序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她的雙手靈巧,手隨心動,沒有絲毫滯澀,彷彿她所做的這件事情,已經在腦海里預演過無數回。

放在口袋中的手錶秒鐘滴滴滴的流淌,感覺不到身邊時光的流逝,四下變得極為安靜。

唯獨在一個身影掠過時,展艾萍下意識回眸,與某個人隔著數米的距離對視了一眼。

——氣沖沖的顧營長這是被臨時抓壯丁了。

她很快收回視線,將所有的事情拋在腦後,專註手上的事情。

連著進行了三台手術,跟身邊的醫生習慣了配合,等到一切都結束,展艾萍鬆了一口氣,再看向外面,早已是夜幕降臨,昏黃的燈點亮了醫院的長廊。

長廊上蹲坐著不少人,忙碌的人群已經回歸平靜。

展艾萍鬆了一口氣,她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身上似乎被那股子血腥腌入味了,有醫生邀她一起去吃飯,展艾萍拒絕了,因為她跟他們並不是一夥兒的。

她揉了下鼻子,心想幸好不是烤肉味兒的。

展艾萍還沒感覺到餓,她走去了三樓院長辦公室,裡面正有兩個人,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裡面是軍裝,國字臉,綳著臉的時候看起來極為嚴肅,是院長許震綱,另一個男人同樣一身軍裝,衣服上沾了乾枯的血跡,他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展艾萍解開口罩,向他們兩人各敬了一個軍禮。

兩人給她回禮,許院長開口道:「展艾萍同志,你可以留在軍醫院——」

「不,許院長,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去鄉鎮醫院當一名普通醫生。」在許震綱詫異的眼神中,展艾萍繼續道:「脫了這一身軍裝,再想穿上就難了,老師說得對,我應該對我的選擇負責。」

展艾萍跟身邊的男人一起走出了院長辦公室,醫院的走廊里點著昏暗的燈,照亮雪白的牆壁,空氣里總是瀰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遠處密林一片漆黑,白日里的一顆顆樹連成了一片,像是婆娑的鬼影,起起伏伏的,與再遠處的遠山相連,遙遠的山上時有星燈閃爍。

夜風吹拂在兩人臉上,展艾萍與身邊的人牽著手,十指相扣,兩人身上的血跡在昏暗的燈光下隱藏,讓人發覺不了。

顧晟開口:「你也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知道鄉鎮醫院是什麼條件嗎?」

展艾萍挑眉:「咱倆彼此彼此。」

顧晟嗤笑一聲:「你將來哭著求許院長收留你的時候,我會在一旁看戲嘲笑你。」

「絕不會有那一天。」展艾萍哼了一聲。

「真成個赤腳大夫了。」顧晟轉過頭看著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穿白大褂的樣子。」

醫院的長廊下,展艾萍身上的白大褂也染上了燈火的昏黃,之前出了汗,有髮絲黏在她的臉上,挺翹的鼻尖,一雙眼睛里雖然有疲憊,卻是神采奕奕。

展艾萍得意道:「我穿白大褂的樣子,好看嗎?」

「跟你穿軍裝一樣,臭。」

展艾萍:「這也是我想說的話。」

「以前還是股泥巴汗水味兒,現在我都說不上是什麼味兒了。」

展艾萍:「能治你的味兒。」

顧晟笑笑,低頭在她唇上淺啄一下,展艾萍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他倆肚子里都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

兩人面面相覷:「……」

一起去吃了醫院食堂的冷飯冷盤,蘿蔔和土豆,都有剩的,夫妻倆坐在台階上吃飯。

展艾萍扒拉幾口:「還是那食堂大廚的手藝。」

醫院的飯菜確實很難吃!

明明一開始準備在家裡吃大餐的。

顧晟道:「能吃。」

展艾萍求他:「分我一口肉。」

「你虎口奪食啊,行,分你了,誰讓我疼媳婦。」

展艾萍笑著夾了塊肉進自己的碗里:「從你碗里搶出來的肉才好吃,我當你老婆就是為了吃你碗里一塊肉。」

「出息呢。」

展艾萍低頭吃肉:「就沒出息。」七八十年代誰不饞肉吃,她想吃雞翅大雞腿。

「你個小騙子。」顧晟很快就吃完了,他想起了今天的事,「你看看你那縫合的技術,你看看你那針線使的,你還讓我給你做衣服,你居心何在?」

「知道我為什麼縫合技術好嗎?」

「怎麼?」

展艾萍冷哼了一聲,心想就是被你給逼出來的,之前被某個人嘲笑她縫合差,還不如他隨便學學,既然你厲害,你做衣服嘍。

這該死的勝負欲!

顧晟要是不當兵,他也是個絕佳的外科手術醫生,不過他不愛看醫書。

「夢見你摔斷腿了,我給你縫針。」

顧晟:「謝謝你了啊。」

夫妻倆吃完了飯菜,在醫院周邊散步消食,展艾萍手裡拿著望遠鏡,讓顧晟蹲下來,她直接坐在他的肩膀上,拿望遠鏡看天上的星。

天上星星點點,很是漂亮,銀河璀璨,月亮淺淺的躲在一旁,離開大城市的喧囂,這樣的夜是屬於自然的,天空乾淨而純粹。

顧晟老老實實的被她騎著走,「你是散步還是散我?」

「一起一起,我就想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可算是如願以償了。」

「你還作威作福,展同志,想想你今後的悲慘日子。」顧晟嘆了一口氣,「我接受兩地分居,不接受離婚。」

展艾萍繼續仰頭看天:「閉嘴吧你。」

「你說你傻不傻,好好的一個軍醫大學優秀畢業學生,被留在滬城軍醫院,結果把自己弄成這樣了,醫院不待了,學校老師不幹了,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當一個野醫生。」

「不過告訴你一個消息,薛凝佳去大西北了。」

這下展艾萍的確愣了下,薛凝佳去大西北了,她之前是代替她這位置留在了滬城軍醫院,「孫老師也知道那些事了?」

顧晟:「她對你用了不少陰計吧,本來那台手術應該是她——」

「也是我年輕時逞強好勝。」展艾萍繼續拿起望遠鏡:「這樣也好,我跟她一起在祖國的邊疆發光發熱。」

「你還發光發熱,你是頭上電燈泡?」

展艾萍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拍拍他的臉:「顧同志,你可別小看我,我很有野心的。」

顧晟好笑道:「你有什麼野心。」

「我要當將軍夫人啊。」展艾萍隨口道:「想要當將軍夫人,就得先嫁給一個中尉,陪他在邊境上,森林裡,沙漠上,過上二十年。」

顧晟:「……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也沒辦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顧晟抓住她的手:「保持好你的野心,展同志。」

「顧同志,保持好你的上進心,別到時候我都當上院長了,你還是個小小的營長。」

顧晟嘴角一抽:「你對自己還挺有信心的。」

他眯起眼睛:「今天拿手術刀做手術的滋味怎麼樣?累不累?」

「累,但是感覺很不錯,拿手術刀的滋味真令人沉迷。」

「那你完了,鄉鎮醫院連個手術室都沒了。」

展艾萍十分看得開:「饅頭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兩人散完步,仍然留在醫院裡,醫院裡擠擠攘攘的,過道里還有人,還有醫生時時留意監控著病人的情況,展艾萍和顧晟跟其他人一起,找個牆角落湊合在一起過夜。

展艾萍倒在顧晟身上,附在他耳邊輕聲道:「第一天床塌,第二天睡醫院,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去拜拜佛?」

「乖,咱們是黨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

展艾萍夫妻倆離開后,留在辦公室的許院長給滬城那邊打了個電話。

不等他說話,電話另一頭的人開口:「怎麼?來求你了,你讓她親自來找我。」

許院長:「那倒是沒有,老孫啊,你這個學生還挺有個性的,人家說要老老實實去鄉鎮醫院。」

電話另一頭的人沉默了。

「年輕人倔強,不撞南牆不回頭,讓她去試試,她遲早後悔。」

「為了賭氣,隨便找人嫁了,還跑個大老遠,這要是我親女兒,我早打死了,等著她哭著求我回來。」

許院長:「……其實這小子還不錯,剛還衝我拍桌子呢,我瞧著他倆是有真感情的。」

「有個屁,你眼瞎。」

「她做的手術我看過了,沒得說,的確值得你經常挂念。」許院長繼續說:「我猜她在鄉鎮醫院裡待不過三個月,到時候她來求我,我讓她跟在我身邊當我學生算了。」

「你做夢吧。」

許院長把電話掛上。

他心裡還挺高興的,說不定真能多個好學生。

*

第二天早上,展艾萍和顧晟都醒的很早,草草洗漱過,展艾萍又去檢查了一下病人的情況,中途遇上了昨天的那個男醫生,張軍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你很厲害。」

「你、你還會中醫嗎?」

「你是新來的醫生?」

展艾萍搖頭:「不是,我是附近鄉鎮醫院的醫生,昨天是來幫忙的。」

「你——」這麼厲害的醫生,怎麼可能是鄉鎮醫院的醫生。

發現病人的術后情況良好后,展艾萍徹底放心了,回想起昨夜的過程,那滋味確實很不錯,她喜歡那種專心致志的感覺。

展艾萍準備離開前,又遇上了熟人,沒辦法,讀軍校就是這樣,畢業後分配到全國各地,到處都容易遇上老同學,老戰友。

同樣是一個女軍醫,齊耳短髮,朱冬夏看見她十分高興:「展艾萍,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也沒想到我們倆還能在一家醫院,將來還能成為同事。」

一個班裡的同學,女軍醫很少,展艾萍是最耀眼的那個,她不僅長得好,更是優秀的讓人追不上,她這個人很要強,樣樣都要求拔尖,她體能要拔尖,醫學成績也要拔尖,連男同學都望塵莫及。

當初她能留在滬城,多得是人羨慕。

而她朱冬夏,她是班裡的吊尾車,隨波逐流,最後分來了滇省基層連隊,後來嫁給了醫院的男軍醫,人也調到軍醫院來了。

朱冬夏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幸運的人,每一步都沒走錯。

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展艾萍,這下好了,朱冬夏心裡激動無比,當年優秀的和最差的,她們兩人的結局竟然殊途同歸,以後要在一起工作了。

而她展艾萍,她有什麼?她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現在要進軍醫院,院長都還要先為難她一番,而朱冬夏這個吊尾車,卻是足夠幸運的,愛情事業雙豐收,將她這樣一個天之嬌女碾壓到塵土裡去。

一想到這樣的滋味,朱冬夏就覺得無比快活,她暗自幸災樂禍,任憑你再努力,命不好,再努力都白搭,也就是這個下場,而她命好,不需要努力,就能有一份滿意的工作,有疼愛自己的丈夫。

展艾萍雖然嫁了個顧晟,那顧晟是誰啊?醫院不少醫生護士都喜歡他,他是人好,長得好,家世好,可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他能對妻子好?更何況他跟展艾萍幾乎沒什麼感情。

展艾萍再優秀,她事業坎坷,情路坎坷,嫁給了自己不喜歡人,終將倒霉一輩子。

這下可好了,朱冬夏就想親眼見到展艾萍在婚姻里變成個怨婦,當年那個優秀的女學生,不少男同學眼神中女神摔入塵土。

朱冬夏就盼著展艾萍趕緊進入軍醫院,她們倆是老同學,能湊在一起搭個關係,到時候,她就能在展艾萍的面前明裡暗裡顯擺自己命好,丈夫對自己好,讓展艾萍嫉妒難受。

當年最最優秀的人被自己碾壓,成個怨婦,向自己倒苦水,那滋味該有多爽。

「朱冬夏,我是沒機會跟你成為同事了,我已經脫下了軍裝,我退伍了,現在只是一名軍人家屬,我的丈夫在那邊。」展艾萍笑著,隨手往前指了指。

「啊?」朱冬夏愣住了,展艾萍她不來軍醫院?她不來軍醫院她去哪?

這時候顧晟走了過來,他手裡拿著一個搪瓷碗,是他跟人借的,裡面裝著一碗熱騰騰的麵條,顧晟遞給展艾萍:「親手給你煮的麵條,還加了荷包蛋,嘗嘗吧。」

展艾萍疑惑:「你上哪弄來的麵條?」

「認識幾個男醫生,跟人借的鍋碗麵條。」

展艾萍拿起碗筷:「你倒是好人緣。」不得不承認,顧晟煮的麵條還挺香的,而且還很講究,麵條根根細長,泡在香濃的麵湯里,一個圓潤的荷包蛋,白的地方如雲朵,露出了一點鵝黃,上面還點綴著小蔥花。

她男人手巧。

「這是朱冬夏,我以前的老同學,這是我丈夫,顧晟。」

展艾萍給他倆做了介紹。

朱冬夏愣怔的看著她倆,朱冬夏當然認識顧晟,顧晟可是醫院裡女醫生護士經常聊的人,每次來醫院,多得是女護士偷看他。

他不僅長得好,他家世也好,展艾萍竟然還能嫁這麼一個人。

顧晟他居然還親手給她煮麵條?這怎麼可能?他倆才認識多久?

朱冬夏勉強笑道:「你倆認識多久結婚的?我跟我對象都談了好些年呢,當初我們一個在醫院,一個在連隊,哪怕每周只見一次都高興的不得了。」

而這展艾萍,聽說她是要嫁另外一個人,後來突然改嫁給顧晟,誰知道他倆是怎麼湊合在一起的,應該沒什麼夫妻感情。

顧晟道:「我跟萍萍青梅竹馬,二十多年的老感情了。」

「當年我參軍入伍,時時把她的照片帶在身邊,你是萍萍的老同學,你也知道她當初那樣子,跟個假小子一樣,我戰友都認不出她是個女的。」

「是、是嗎?」朱冬夏越聽越糊塗了,這展艾萍跟顧晟認識那麼久了?他們還是青梅竹馬?

「是。」顧晟笑笑:「現在她退伍了,也願意嫁給我當妻子了。」

跟喜歡的人發生了實質的關係,成為貨真價實的一對夫妻,顧晟還真想跟人多說說感情上的事。

朱冬夏狐疑:「展艾萍你不是差點嫁給別人嗎?」

展艾萍:「我是想逼顧晟主動來滬城娶我。」

這麼多年來,竟然是在一個老同學面前說實話。

「二十多年的老感情了,想嫁給別人都不行。」

「我去那邊吃面,有機會再聚聚聊天。」跟人聊天吃東西總歸是不好的,展艾萍肚子餓了,也不怎麼想跟人繼續聊。

顧晟陪著她去那邊坐著吃面。

展艾萍跟他道:「你現在跟外人這麼說,不怕你小妹以後來了,你面子往哪擱?」

「什麼面子往哪擱,我現在還真就盼著她來,讓他們知道自己這些年多麼眼瞎,竟然沒發現我喜歡你。」顧晟渾不在意,甚至還暗自期待。

展艾萍:「……」這一夜過去,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到時候咱們就在她面前當一對恩愛夫妻,讓她知道她親哥有多疼她嫂子。」

展艾萍:「……我懷疑她可能不信。」

「信不信隨她。」顧晟眯起眼睛:「讓她知道,你倆是做不了同盟的,你的同盟是我,別摻和她哥嫂的事。」

「行吧。」展艾萍吃了一口荷包蛋:「那你爸那邊呢,你昨天還說他——」妻管嚴,懼內。

顧晟無所謂:「就跟他說,誰讓我有這麼個親爹,上行下效。」

展艾萍:「顧同志……你很適合去干政工,怎麼說都是你有理,你應該當政委,當教導員。」

哪有什麼王有理,只有顧有理。

反正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強詞奪理,給人洗腦都是一套一套的,這人表面看起來很要面子,實際上是個資深厚臉皮。

「明明咱家都是你有理,展同志,好好吃你的麵條,等回去後有空閑,我也做飯給你吃。」

顧晟以前是沒興趣做飯的,可是他看見展艾萍都能做出兩道還不錯的菜色,想想自己也不能輸給她。

這大概是出於男人的好勝心!

他顧晟永遠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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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改嫁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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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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