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人如其名

「展醫生,你可一定要參與進來。」周主任來找展艾萍的時候，他手上還拿著展艾萍在子弟小學里設計的數學題，這些題目舉一反三,由易到難,圖文兼備……比那些生搬硬套的題目新穎有趣多了

展艾萍問:「設計一套小學數學輔導練習題？」

「對啊，現在大有可為！我還怕我們出版社落後了哩。」周主任心情激動,自從去年恢復高考之後,全國都颳起了一陣學習之風,其中就以數理化最甚，數理化的輔導書是全國緊缺的。

瞧瞧去年那些粗糙混亂的高考刻蠟板材料都賣瘋成什麼樣子了？全國上百家出版社加班加點趕製,新華書店供不應求,出版社也賺的盆滿缽滿,一眾人的獎金填滿，新年更是氣勢勃勃，預備著大幹一場。

「我們出版社的人去全國好幾家出版社學習了解過，今年大部分出版社全都開始轉向教輔書出版，滬城出版社那邊也在著手做小學數學……」周主任滔滔不絕跟展艾萍說起了他們出版社的展望。

展艾萍道:「設計教輔資料可以，但是我要求我自己單獨編寫，我不跟別人合作，我來創作內容，我丈夫配圖，這套教輔書出版利潤分成……」

「啊？你要單獨出……這可不是小打小鬧的,一個人怎麼夠？能……能賣得出去嗎？」周主任十分猶豫，這一套小學數學教輔資料是他們出版社今年最大的項目,他請了不少人合作,更想請展艾萍參與,然而現在展艾萍卻說她要另起爐灶,自己編寫一套小學數學教輔叢書。

展艾萍笑道:「你們出版社今年教輔出版任務多，也不差多添我這套，我就小打小鬧。」

「在滇省這邊，以我的名氣，不擔心這兩年賣不出去，去年高考，我還出名了呢，我弟妹都考上了大學，我們醫院的醫生，還有那幾個赤腳醫生……好些都考上了大學。」

周主任感嘆道:「可不是么，最近這通知書過來，你展醫生的名氣可大了，整個省里，就咱們這邊考上大學的多，報紙上都引起轟動了，都說你弄得高考複習資料好……」

展艾萍道:「那就這麼定了。」

「啊？！」周主任道:「我們這邊著急出版，我們要搶先，你一個人能行嗎，最好要在明年春之前印刷出版。」

周主任心急火燎的，他們要的就是一個加急，搶先。

展艾萍道:「能行的。」

展艾萍知道這幾年的教輔材料是一個很大的商機，但她不想參加周主任他們出版社的合作出版項目，這項目肯定邀請了不少人，人多那就不統一，最後為了加緊出版，結局大概率潦草。

現在單位里工作風氣是不大好的，一味求快，不注重細節，依然殘留著浮誇風，要一步到位，光喊口號，搞形式。

周主任這種還算是務實的，他還打算自己找人來編寫，而再等個幾年，全國的教輔市場一片亂象，各種照葫蘆畫瓢，大抄小抄，一會兒抄點這個的，一會兒抄點那個的，題目漏洞百出——儘管如此，但因為教輔市場才剛剛開發，前景廣闊，依然銷量火爆，有利可圖。

展艾萍想自己領頭設計，給孩子們弄出一套有趣易懂，開闊思維的小學數學輔導書。

周主任猶豫了下:「那行吧，你要記得快點弄出來。」

周主任再一次強調了「快」這一個字，突然恢復高考引發了學習狂潮，所有的學校都起了連鎖反應，開始猛抓學習，全都需要輔導書啊！

可市面上沒幾本輔導書，還是些老舊破爛，落後了。

展艾萍道:「欲速則不達，我盡量快點。」

展艾萍接下了編寫小學數學輔導書的活，她腦子裡已經有了藍圖，過去兩年，她作為子弟小學的出題人積攢下來大量的經驗和例題，這些都可以應用起來，再加上……她跟自己的親女兒小湯圓在學數學這件事上鬥智斗勇，知道怎麼用有趣的題勾起小朋友的興趣。

她還打算讓自己的兒子鍋包肉來幫忙，這小傢伙十分聰明，並且熱愛做題，對數字格外敏感。

掌握了廉價勞動力，又讓小鍋包打零工。

展艾萍笑道:「總比他幾毛錢幫人家代寫暑假作業好。」

她還真是個良心資本家媽媽。

不過，她還真算不上資本家，書上說了，資本家的僱工，要達到八位以上，她沒有雇傭八個人，那就算不上什麼資本家，最多算是個體經營。

*

在岩心衛生院養病的賀醫生離開了，他接受了上面的安排，要去一家醫學院擔任教職工作，此外，他的女兒賀蘭也考上了大學。

得知女兒考上了大學，他安心了。

臨走前賀醫生十分感謝展艾萍:「真要感謝你，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

「照我說啊，還是你這位小同志適合當老師，以後教育出更多的醫生，救更多的病人……這可比救治疑難雜症偉大的多，一個醫生醫術再厲害，他這輩子又能救多少人呢？」賀醫生喃喃自語的。

展艾萍笑道:「要是哪天我想進學校當老師了，問您要個推薦。」

「好。」

展艾萍送走了賀醫生，她在醫院裡，除了主持日常的醫院工作外，抽空陪女兒，設計小學數學輔導書，每天過得忙碌而充實。

以曾江為頭的幾個赤腳醫生經常上醫院裡向她請教問題，他們要學習醫術，更要參加接下來的高考。

展艾萍是附近鎮上村裡的大名人，曾江同樣也是鎮上響噹噹的大名人，現在他平日出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本名，他跟別人介紹自己就說:「我叫江曾，本地人，不是下鄉知青。」

「我不是那個叫做曾江的下鄉知青。」

曾江心裡苦啊:「我現在都快成知青里的笑話了，難受啊，我還是村裡人鼓勵孩子的打氣筒，我就是個打氣筒……他們都拿我來鼓勵孩子。」

還有下鄉知青比他更慘的嗎？別的知青沒考上大學就算了，他一個正統的下鄉知青，他的鄉下老婆考上了大學，偏偏他一個下鄉知青沒考上，現在薛小妹讀大學了，他帶著孩子留守鄉下。

——這簡直就是十里八鄉最出名最勁爆的大新聞。

展艾萍忍俊不禁:「你看開點，爭取早日考上大學。」

也正是因為曾江夫妻倆，也讓她名氣遠揚。

曾江這個因為沒考上大學而導致被留守在妻子老家鎮宅的下鄉知青，簡直是一大堆拋夫棄子拋妻棄子中的「清流」。

他的岳父薛大爺現在對他可好了，叮囑他:「你受委屈了，以後在鄉下好好帶孩子，爭取早點考上大學。」

曾江:「……」

曾江鬱悶極了，他痛定思痛，決心一定要考上大學。

*

七八年是變化極大的一年，人們的穿著打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開始出現了喇叭褲，披肩發，更有迪斯科風靡起來。

小湯圓鬧著想買電視機，「媽媽，想看電視！」

展艾萍去買了一台黑白電視機，顧晟弄來的電視票，她看市面上的彩色電視機大多是進口，價格貴，就先買台黑白電視機，不打眼，不少人家裡都開始買電視機了，黑白的，彩色的他們家不是買不起，而是太惹眼了。

現在暫時用著黑白電視機，等幾年國產彩色電視機出來，把價格打下來，到時候再買彩色電視，還可以順便把黑白電視機二手賣出去。

展艾萍帶著大小兩個女兒去城裡百貨商店買了黑白電視，兩個小傢伙一路上都非常激動，小湯圓抱住自己妹妹:「妹啊，咱們可以看電視了！」

小棉花也不太懂看電視是啥玩意，但是姐姐高興，她也就傻笑。

她們搭車回到家裡，立刻把電視機用上了，這時候的電視還有天線，信號不是很好，時好時壞，是個玄學問題，母女幾個試了試，把天線拉到了好幾個位置，終於找到了畫面最穩定的狀態。

小湯圓等著看電視……然而，下午時間段是沒什麼電視節目的，家裡的電視也收不到幾個台，只能等待，等待之後還有新聞。

小湯圓想看電影和電視劇，當然——她主要是不想寫作業。

鍋包肉對家裡新出現的電視不怎麼感興趣，他更喜歡寫數學題，解題目和賺錢讓他思維快樂。

他親媽說了，只要他努力想數學題目，努力思考數學題目的各種解法，媽媽會給他獎勵，雖然那獎勵不多，但也能積少成多。

——他已經努力賺到了二十塊錢。

每次看到自己兒子這麼努力學數學，展艾萍同志覺得自己是個無良黑心資本家，濫用童工。

看著哥哥賺錢，小湯圓十分眼饞，她大著臉道:「媽媽，我也可以幫你做題檢查數學。」

「我比哥哥便宜點，只要一分錢。」

展艾萍捏捏她的小臉:「只要你老老實實寫三篇作文，媽媽就給你一分錢。」

小湯圓:「……」

她小湯圓是有骨氣的，這一分錢不賺也罷。

「媽媽，寫作文不是最要緊的，爸爸說要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您最好還是讓我學好數學吧，要是我數學不好，您多丟人啊。」小湯圓眨了眨眼睛。

展艾萍道:「為了不讓媽媽丟人，那你就努力點。」

「要是你這個小湯圓考不上大學，那媽媽確實丟臉丟大了。」

小湯圓:「……」

哥哥姐姐們讀小學，妹妹小棉花上幼兒園，展艾萍對這個軟綿綿的小女兒十分擔憂，就怕她一個人上學被欺負了，長得又那麼可愛。

等展艾萍把女兒送去幼兒園后，才發現問題存在於另一方面。

她女兒小棉花的人緣非常好，好到其他小朋友都要把玩具送給她，想要跟她一起玩。

為了霸佔跟她一起玩，幼兒園一男一女兩個小朋友爭吵打架了，他們兩個打架，小棉花就在一旁加油鼓勁，說誰贏了就跟誰一起玩。

事後幼兒園老師找展艾萍告狀:「你家小姑娘不能在幼兒園裡故意挑起事端。」

展艾萍看著自己那個軟萌的女兒，莫名其妙:「我家小閨女，她安靜又聽話，她不被欺負就算了，怎麼可能故意挑起事端？」

幼兒園的陳老師頭疼不已，一開始見到小棉花時，陳老師也覺得這是個乖巧安靜聽話懂事的小閨女，但是逐漸了解她的日常行為後，陳老師十分無奈:「您閨女的力氣有多大您不知道嗎？」

展艾萍:「……沒她姐姐大。」

陳老師:「有小朋友想推她，被她反推倒了。」

展艾萍:「我閨女挺會保護自己的。」

「她是不會被欺負的，好多人搶著要跟她一起玩，她竟然說誰打贏了就跟誰玩，小棉花她媽，你得回去好好教教她，大家要一起玩。」

展艾萍道:「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展艾萍接回自家小閨女，小棉花一見到親媽，立刻高高興興撲了上來，她跟姐姐一樣黏媽媽，展艾萍將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她的小臉。

「今天玩得開心不？」

「開心的。」

她同樣把小女兒打扮得十分可愛，小棉花長得綿軟，她姐姐那會兒說話是嗲聲嗲氣，她就是奶聲奶氣，在媽媽面前會害羞，還愛跟媽媽撒嬌。

「以後要跟大家一起玩，知道嗎？」

小棉花老老實實道:「知道了，媽媽。」

展艾萍好奇地問她:「你為什麼說誰打贏了才跟誰玩啊？」

小棉花道:「他們不想一起玩，就想單獨跟我玩。」

「所以他們才打架？」

「嗯嗯嗯。」小棉花抱住媽媽的脖子，分外乖巧地點點頭。

展艾萍又親了她一下，「那是老師誤會你了，明天我去跟老師說。」

「媽媽……」小棉花小小聲湊到媽媽耳邊道:「看他們打架好好玩哦，我喊加油都喊累了。」

「我很努力地誇她們哦！」

展艾萍:「……」

你是沒挑起事端，你只是喜歡添油加醋。

「乖寶兒，咱們不能這樣。」

在回去的路上，展艾萍好好教育小女兒，以後不要胡亂給人家加油鼓勵，大家和平相處。

教育完了小女兒，展艾萍把這事跟顧晟一說，顧晟默默說了一聲:「你小時候不也這樣？」

「我爸追著要打我，你給誰加油呢？」

展艾萍:「……」

「你怎麼就不攔上去，抱住我爸的腿，說不能隨便打兒子。」

展艾萍瞪他一眼:「我媽罵我的時候，你就沒有添油加醋嗎？你這張臉長得就很嘲諷欠揍。」

不翻舊賬還好，一翻舊賬她也很惱火。

顧晟:「……你真心的？我長得嘲諷欠揍？」

展艾萍涼涼道:「真心的。」

「爸爸媽媽你們吵架了嗎？」小棉花跑了過來，抱住展艾萍的腿，她十分擔心，眼睛都要紅了，生怕爸爸媽媽因為她吵架。

展艾萍臭著臉冷聲道:「媽媽現在很生氣，你爸爸態度不好，惹火我了，現在媽媽想跟他打一架，你是站媽媽這邊呢，還能站爸爸那邊呢？」

小棉花被展艾萍生氣的臉嚇了一跳，她哇一聲哭出來:「爸爸媽媽不要吵架。」

展艾萍抱起女兒，輕聲道:「所以不可以幸災樂禍看別人吵架知道嗎？」

小棉花淚眼朦朧:「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展艾萍親了下女兒，她輕聲道:「看在你這麼聽話懂事的份上，就原諒你們爸爸了。」

顧晟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臉:「那這張臉還欠揍嗎？」

小棉花仰頭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爸爸，鼓勵道:「媽媽你親一下爸爸嘛，媽媽香香的，親一下爸爸，爸爸就不欠揍了。」

「爸爸長得好俊的，他們都說我爸爸長得好看，比小胖的爸爸長得還好看！」

顧晟眨了眨桃花眼:「媳婦兒，親一下吧，你看女兒都說了，比小胖的爸爸好看呢。」

展艾萍並不知道女兒嘴裡的小胖是誰，也不知道小胖爸爸是誰，她在顧晟臉上親了下，「行吧，是好看的，比小胖爸爸好看，媽媽很喜歡。」

小棉花在媽媽懷裡興奮乖巧地點點頭，她不喜歡爸爸媽媽吵架，她喜歡爸爸媽媽相親相愛，她想爸爸愛媽媽，也想媽媽愛爸爸。

展艾萍哄著小女兒，帶她去用收音機聽音樂，臨走時還回過頭給顧晟使了個眼色。

挺上道的，配合很好，不枉他們過去真吵了那麼多年的架。

說起來他們已經到了七年之癢了，沒怎麼吵過架，小吵怡情，大吵傷身，或許也該吵吵。

晚上洗洗睡了，被顧晟抱在懷裡的時候，展艾萍跟顧晟道:「你不覺得咱倆的夫妻生活變得平淡如水嗎？現在都七年之癢了，要不要吵個架試試？」

顧晟抱著她:「我不喜歡跟你吵架，天天跟那些糙男人打嘴皮子仗我已經受夠了，媳婦兒，咱們還是在床上打架吧。」

展艾萍:「……」

顧晟:「俗話說得好，能動手就別廢話。」

「姓顧的你可別亂來。」

「現在小棉花都一個人睡了，怎麼就不能亂來了？」顧晟就特別滿意現在這日子，晚上夫妻兩人夜生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用擔心吵著孩子。

「我們家姓顧的這麼多，我可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第二天早上展艾萍去上班的時候，還檢查了一下他倆床的堅固度，畢竟是木頭做的，也過好幾年了，不一定結實。

他倆真打架起來還挺能折騰的，雖然已經把崽崽們打發遠了，要是床榻了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展艾萍道:「想睡席夢思大床。」

這時候只有高級賓館飯店裡有席夢思大床，不過，現在都七八年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睡上彈簧床墊，到時候她可要挑個舒服的好床墊。

重點還得是要多賺錢。

展艾萍送女兒去幼兒園的時候，順口問了聲:「他們班裡誰是小胖啊？」

她很好奇小胖他爸是誰？

陳老師告訴她小胖是誰，「小胖這孩子人還挺好的，跟誰都好，就是愛吃，特別貪吃，看見什麼都要搶著吃兩口。」

展艾萍笑道:「哪個孩子不愛吃零食呢？」

「對了，小胖他爸是……」

知道了答案后，展艾萍默默地離開了幼兒園，晚上見了顧晟，她忍不住喃喃道:「老顧啊老顧，真不知道你女兒是對你自信呢還是不自信，小胖他爸是老熊啊。」

老熊，人如其名。

他們說爸爸長得比小胖爸爸好看……誰說不是呢？就連隔壁羅團長都長得比小胖爸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