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笨蛋

第115章 笨蛋

這些記憶其實都是被月下木鯉打上了濾鏡的。

所以就連本應該痛苦的記憶,也變得不那麼明顯了。

就比如,少年並不記得自己死亡的細節,於是這些事情就被一筆帶過了。

但他記得每一個和他相處過的人的名字,長相,他們之間的經歷,所以美好的記憶佔據了大多數。

這可以解釋為少年對自己的保護,可太宰治更願意理解為這是溫柔少年天生樂觀才造就的。

消極的人,看見的是『只有』半瓶的水。

積極的人,看見的是『還剩』半瓶的水。

而在這些美好的記憶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什麼呢?

「來合影吧。」太宰治像是突發奇想那樣提到。

但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突發奇想,他看見了坂口安吾包里的物品,就推測出了許多東西。

如果現在不合影的話,就來不及了。

但是,在月下木鯉這裡,不會對信任的同伴有那麼多的心眼。

即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不存在』的過去,月下木鯉依舊認真對待著每一分每一秒的未來。

將美好的瞬間留存下來,大概就是拍照的意義。

月下木鯉和朋友們一起坐在吧台前看向那鏡頭,在倒計時中,少年由衷的發出一聲嘆息。

真想永遠的停留在這一刻啊。

這個小小的心愿,是如此的深刻,以至於能存在於記憶中那麼長的時間。

可沒有什麼時刻是可以停留的,月下木鯉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今天之後面對些什麼。

站在他身前的太宰治知道。

最後,在同伴們的玩笑下,月下木鯉終於露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真正的微笑。

少年在發光啊,那雙同樣閃爍著光芒的金色雙眸,正注視著他們。

在太宰治的記憶中,從沒有這樣一個場景,更沒有這樣一張照片。

只有阿鯉從輪迴中『醒』來,冷靜的告訴他們織田作先生和他收養的孩子們將遭大難的消息。

太宰治總是無比在意月下木鯉的輪迴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不是沒有去問過阿鯉,只是阿鯉總說沒有代價。

怎麼會沒有代價,那消失的照片,不正是代價嗎?

無數次的重來,就意味著有無數種可能被判處『死刑』。

太宰治的死死的盯著這張照片,彷彿這樣就能將照片從記憶之中取出來那樣。

在他的記憶之中,在與阿鯉重逢之前,他都沒有笑過。

怎麼沒有笑過!他也會露出那樣溫柔的微笑啊!

只是在沉重的選擇里,自己的微笑變成了最微不足道,可以毫不猶豫放棄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的心情變得無比的沉重。

可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

第一次,月下木鯉和太宰治鬧了彆扭。

連月下木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大概是他將自己對太宰治的承諾當做雙方對彼此的承諾吧?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主動赴死。』

下一秒,太宰治就直面著mimic的成員手中的槍,月下木鯉怎麼可能不生氣。

可就是因為他『莫名其妙』的憤怒,導致他連織田作先生到底經歷了什麼都不知道。

「抱歉,我要失約了。」

少年難過的快要哭出來了,他站在遠處,沒有靠近,彷彿這樣就可以拒絕織田作先生的死亡一樣。

但這並不是不能改變的,月下木鯉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記憶中的太宰治都能伸出手想要拉住少年,記憶之外的他卻愣在原

地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又怎麼可能想象得出來?

織田作之助也從未想過,真相竟會如此殘酷。

因為任性而錯過一切的少年,不得不逼自己睜大雙眼,再一次注視那殘酷的真相。

不是沒有人勸阻少年。

江戶川亂步很輕易的就看出了少年當前的絕境,他的眼中充滿了類似疑惑的情緒,對織田作之助亦或是月下木鯉的選擇都不是很理解。

「值得嗎?」

月下木鯉不知道江戶川亂步是誰,可他還是認真的回答了這個陌生人的問題。

「值得。」

毫不猶豫,充滿決心。

就算知道前方是地獄,就算知道此時的自己無力挽回。

江戶川亂步不忍就看著少年踏入那艱險之旅,「真的非常抱歉,但我這麼說是為了你好。你做不到的,還是早點放棄比較好。」

少年沒有怪江戶川亂步的冒犯,「我做不到,但只是這一次做不到。」

過去是不可改變的嗎?他也不清楚。

但如果連嘗試都不去做,那就真的什麼都無法改變。

月下木鯉堅信,在所有的時間輪迴中,總會存在一個織田作先生可以活下去的世界。

一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十萬次百萬次千萬次。

『一定!』

——

少年的聲音,震耳欲聾。

迴響在記憶之中,也迴響在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的腦海里。

直視過去是一件無比殘酷的事情,尤其是當他們無能為力的時候。

織田作之助幾乎就要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了。

不要去了,僅僅是為了他,不值得。

可他又說不出那種毫無良心的話,誰都可以去勸阻少年,唯獨自己不行。

如果否認了少年的努力,那豈不是就是否定月下木鯉拚死創造的未來?

「小鯉…」

不熟悉織田作之助的人會覺得他是一個穩重,溫柔,有責任心的男人,而熟悉他的人還會在這之上加上與外表不符的『活潑』。

因為男人很少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與情感表現出來,也只有熟悉的友人才能看出。

就是這樣一個內斂的男人,此刻泣不成聲。

殺死過月下木鯉的人有很多,甚至連他信任的人也可以成為兇手。

但殺死少年最多的人,就是月下木鯉自己啊。

在他的心中,始終有一個純粹,善良,永遠真摯,火熱的少年。

織田作之助知道小鯉為他做了許多事情,卻還是遠遠低估了這之中的沉重。

因為他是第一個記住了少年的人,所以少年用踩著自己的屍體雙手捧著光明的未來送給了他。

這不是簡單的恩情,這也不是所謂的報答,更不能當做是利益交換。

原因很簡單。

因為他們是朋友啊。

——

太宰治『冷漠』的看著月下木鯉一次又一次的掙扎。

他雙手發麻,像是失血過多那樣冷的顫抖,快要沒知覺一般。

少年被子彈穿過胸膛,肺部被破壞,呼吸被緩緩剝奪,一點一點的失去生機。

這是月下木鯉最接近的一次,織田作之助戰勝了安德烈紀德,孩子們和咖喱大叔都還活著,他和太宰治也逃了出來。

可希望在黎明之前墜落。

他只能看著窗外織田作先生和太宰君的背影逐漸離去,無論如何掙扎都發不出聲音,吸引不了他們的目光。

記憶灰暗了起來,這是阿鯉的『保護』,他把自己所有的死亡細節都忘記了。

太宰

治虛握著少年渴望抓住什麼的手,明明沒有觸感,可他卻覺得冷極了。

「回去找他啊…不要走…」

織田作之助擋在離去的『兩人』身前,卻被徑直穿過。

因為,這是記憶。

殘酷的,無法改變的,卻真實發生過的記憶。

織田作之助猛地意識到了,腦中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再一次崩斷,他無力的垂下手。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不是為自己知道這些真相而痛苦才不忍心去看,而是單純的希望阿鯉受過的苦難能減少甚至是消失。

可是忘記就不存在了嗎?

在每個午夜,少年是否會因此而驚醒?

現在的月下木鯉總是笑著與他們相處,一舉一動彷彿都被幸福填滿。

但在某個瞬間,少年是否還會想起這些痛苦的過去。

記憶還在不斷的湧現。

不止過去了多久,久到月下木鯉的記憶終於開始和他們的記憶重合。

這一次,阿鯉終於活著見到了太宰君與織田作先生。

但無論是太宰治,還是織田作之助,都明白最後發生了什麼。

少年躺在太宰治的懷中,表情竟然是安詳的。

「能夠在你們的身邊死去,真是太好了。」

阿鯉死之前會想什麼呢?他們不必再猜測了,因為記憶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還是上一次的死亡更好,我不想看到太宰君和織田作先生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

『但是,好像只有這一次的死亡,不是孤獨的。』

『真好啊。』

『真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活下去。』

這樣的未來就很好,所以少年不願再輪迴下去。

阿鯉對死亡的記憶,總是模糊的。

除了這一次。

他記得自己最後在想什麼,記得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一舉一動。

記得那天的天氣不錯,比起清晨的颳風下雨要舒服的多。

月下木鯉甚至記得,太宰君在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是笑著的。

「這段記憶,在阿鯉的心中,竟然也是美好的嗎?」

太宰治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猛地抽痛,明明痛苦的無以復加,可還是『笑著』看向了織田作,說出了這個事實。

「明明是再糟糕不過的記憶。」織田作之助顫抖著說出這句話。

記憶之中的太宰治,也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嗯,我記住你了,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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