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可愛的狗狗（六）

神里綾人抱著柴犬,與楓原萬葉站在人群的最後方。

兩人的視線都在檯子上，心思卻不在演出，他們中一人是舞台劇活動的發起者,一個是舞台劇的布景,對演出內容早已瞭然於心。

神里綾人一下又一下摸著懷中的柴犬,有節奏的撫摸讓托馬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母親哄自己睡覺的情景，哪怕周圍熱鬧無比，托馬也不禁有點昏昏欲睡起來。

感受到懷裡的柴犬從一開始的僵硬,到現在全身放鬆的攤在他的雙手之間，神里綾人莫名感到滿意，扭頭問：「楓原家主最近還好嗎？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請儘管說出來,說到底楓原家也是稻妻的民眾,是我們社奉行應該關懷的對象。」

楓原萬葉搖搖頭：「家父的病沒有好轉的跡象,沒有很好的藥物,醫生也沒辦法。」

楓原萬葉看向身邊的男人,面帶遲疑,最終還是開口道：「您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對嗎？聽說您能夠將家族振興至此，也是因為想要治好父母的病。」

這已經是陳年舊事了，故事的結局大家也都知道,上代神里家夫婦最終還是死於疾病，楓原萬葉還曾遠遠的看過送葬隊伍。

楓原萬葉還想接著問什麼,但張了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與這位神里家主並不熟悉,有些問題太過私密,不會輕易對旁人開口,而且也有些失禮。

就在楓原萬葉陷入糾結的時候，神里綾人主動說道：「你是想問，為了治好父母的病努力收集物資、獲取利益、甚至讓家族恢復到興盛時期，結果最後卻還是沒能治好父母的病，有沒有對此感到不值，或是絕望嗎？」

「……絕望倒也不至於。」楓原萬葉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想問這些的。」

「你現在的處境和那個時候的我很像，如果我是你，我會也會對這些好奇，只是我大概不會這麼耿直的問出來。」神里綾人括弧笑：「畢竟這種問題，如果對方是脾氣暴躁的人，說不定會被揍。」

楓原萬葉：……

「我曾一度覺得，沒能救下父母，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失誤。」神里綾人突如其來的話讓楓原萬葉微微一愣。

「方法明明是有的。」只要他的父母能夠做到將自身的思念寄宿在物體身上，就能通過人偶的身體活下去。

「可惜我失敗了。」那個時候神里綾人發現，自身的優秀是有極限的。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妹妹的話，我大概會就此放棄社奉行的職務。」

楓原萬葉有些意外，「可我聽您的妹妹說，您在那之後依舊勤於社奉行的工作，希望稻妻穩定，讓每個人都有家可回。」

「嗯？那個啊，雖然不是假話，但父母的離世給我的打擊太大，哪怕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神里綾人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般，將自己曾經的痛苦與悲傷輕描淡寫的帶過。

楓原萬葉聽出了對方也為此苦惱過，感嘆：「您是個堅強的人。」

「不必對我使用尊稱……我本身其實並不堅強，也不夠優秀，我只是付出了努力。」

「而讓我為之努力的，是我診視的東西。」神里綾人輕輕換了下抱柴犬的姿勢，笑著說：「為了診視的東西，人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你有沒有想過讓楓原家重回名門望族之列？我可以幫你，關於你父親的病，我這裡也有些思路。」

楓原家的這位後人好像有放棄家族復興的跡象，於是他打算爭取一下，從一開始強調他願意回答這種問題是多麼難得，到現在用對方父親的疾病做誘餌，都是為了讓這位楓原家的後人能夠回心轉意繼承家族事業。

一心流鍛刀術若就此衰敗，未免太過可惜。

楓原萬葉有些意動，可是想到父親，楓原萬葉又問道：「振興家族也是當年你父母的期望嗎？」

所以哪怕因此痛苦過，也無怨無悔？

「我的父母嗎？……我的父母，其實沒有要求我一定要為家族鞠躬盡瘁，甚至對我說，哪怕只是普通人也好，希望我和我妹妹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就夠了，類似這樣的話。」

神里綾人聳了聳肩：「當普通人確實沒什麼不好，不過我果然還是不甘心，想要試著挽回我的父母。」

「……」

楓原萬葉此時彷彿置身於蜜罐。

愛著孩子的父母，原來是如此相似！不惜放棄所有的榮耀和名聲，也不過希望他能快樂健康的活下去。

楓原萬葉感激道：「謝謝你，我終於下定決心了，等我陪伴我父親走完他剩下的路，我就把主宅也賣掉，遣散所有家僕，當個快樂的流浪武士。」

神里綾人：？

這發展和他想的不對啊！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為了治好父親發憤圖強，恢復家族往日的榮光嗎？？？

大概是看出了神里綾人的困惑，楓原萬葉說道：「其實我的父親不希望我為了家族奔波勞累，他一直都希望我能更加無憂的或者，如果父親的病能好我確實會很高興，但父親也說，他想念母親了。」

「所以我雖然也會有點不甘心，但父親是我診視的人，我怎麼能不滿足他的願望呢？」楓原萬葉終於展露出笑容：「謝謝你，給了我終於下定決心的力量。」

神里綾人：？？？

這、大概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吧。

神里綾人心中嘆息，換作是他聽到剛才的話，哪怕希望渺茫，哪怕違背父親的心愿，也要嘗試治好父親的病，搞得他像個容易感到寂寞的小孩。

神里綾人表示：我十八了，謝謝。

就在此時，懷中的柴犬動了動，睡得迷迷糊糊的柴犬好像忘了自己內在是個人，跟隨身體的本能，抬頭狠狠舔了一口抱著自己的人，以示狗狗的喜愛。

神里綾人忍不住笑了，無奈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就祝你未來的生活能夠一帆風順吧。」

「謝謝。」楓原萬葉笑著說道：「如果你有想要打造的刀具，和我說就行了，我不打算繼承家業，但家族的鍛刀術我還是會的。」

看來他想招募一心流鍛刀術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不過他也沒有想要隱藏就是了，不如說對方聽不出這層含義，反倒會讓人有些頭疼。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最近，我想打造我和我妹妹的專屬佩劍——」

神里綾人還沒說完，舞台劇前方的觀看位，突然有人尖叫著倒地，同時把神里綾人懷中的柴犬也給嚇醒了。

托馬瞪大眼睛，呆愣著任由神里綾人繼續抱著他，心裡滿滿都是：我居然被家主大人抱著睡著了我居然被家主大人抱著睡著了我居然被家主大人抱著睡著了……

神里綾人和楓原萬葉趕到發生騷動的地方，只見有人已經倒地身亡，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年正在檢查倒地之人的狀況。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怎麼有人倒地上不動了？！」

「好、好像發生了命案！」

「這種場合果然有她的身影。」

「上次我在志村屋吃飯，也碰到她了，而且也發生了身邊之人慘叫倒地身亡的情況。」

「她好像開了一間偵探事務所，破案無數，而且每次案件她都會剛好在場。」

「難不成開偵探事務所會被死神附身？……話說，那位少年是她新收的徒弟嗎？」

眾人口中的女人-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的死神-珊瑚小姐，看著鹿野院平藏說道：「你是哪冒出來的小孩？這裡是大人的場合，小心晚上被屍體嚇得睡不著覺。」

「我將來可是要成為大偵探的人，怎麼可能怕區區屍體，你才是，不要仗著你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就肆意破壞現場。」

珊瑚：「破壞現場？我可不是那種沒常識的人，現在這裡匯聚著無數線索，而真相永遠只有一個！不要破壞我尋找真相的樂趣啊小鬼！」

鹿野院平藏：「別看我是小孩的身體，其實我的頭腦已經大人了，不信的話，我們來比賽破案吧！」

珊瑚：「正有此意！」

在兩位偵探的努力下，案件很快就破了，犯案的人與死者有感情上的仇恨，懺悔音樂還沒來得及響起，提腿就想跑。

托馬從神里綾人的懷中跳下，四條腿一發力，狠狠把犯人壓到在地，渾身的肥肉還顫了顫。

神里綾人認真道：「太郎丸的身體確實胖了，等你變回去，得讓中西先生控制下太郎丸的飲食。」

托馬：……

由於托馬在抓捕犯人時的優秀表現，引來了萬端珊瑚偵探社的招募，被拒絕後，珊瑚雙手合十，眼神陳懇：「拜託了！以後太郎丸要是有了崽，請分一隻給我！」

托馬：……

鹿野院平藏同樣雙手合十：「我也一樣！」

托馬：崽是不可能有崽的，至少現在不可能。

然鵝天不遂人意，被覬覦後代的某柴犬，在春季了末尾，同樣迎來了發情期。

大清早，渾身燥熱的托馬邊拱被子，邊戴上了痛苦面具，心中默默的下定決心：最近幾天決不能被人看見，尤其是知道這具身體目前是他在用的大小姐和家主大人。

剛這麼想，門外就響起了神里綾人的聲音：「托馬，你今天的情況怎麼樣？」

托馬終究是因為自己帶回來的虛空終端變成這樣的，所以比較關注托馬的身體狀況。

托馬猛地坐起來，急的團團轉，心中吶喊：不，家主大人，你不要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