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慶功宴就設在迎華殿。

翌日清早,清禾就張羅著要給姜妤好生打扮一番,以好在宴會上大放光彩。

但姜妤興緻缺缺地拒絕了。

清禾見狀,眼巴巴湊上去,小心翼翼地:「公主,您還在生七殿下的氣呀?萬一他說的就是真的呢?豈不是冤枉好人啦?」

在她的印象中,七殿下坦坦蕩蕩行事有度,對姜妤更是百依百順、從無忤逆,又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和她家公主鬧僵呢?

「好了,別說了。」

姜妤昨晚沒睡好,這會兒臉色略顯疲憊,更是無心應付清禾的嘮叨。

清禾用了好幾層胭脂,才將她眼底的那兩道烏青遮住。

等姜妤不緊不慢走到迎華殿的時候,賓客如雲百官已至。

眾人見到這位金尊玉貴的九公主,一襲曳地鵝黃色軟煙百褶長裙,領口綉著銀絲雲紋,白玉腰帶上環佩叮噹,雲鬢花顏金步搖,好似畫里走出來的仙子。

姜妤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萬眾矚目。

她不疾不徐地款步而來,黛眉輕掃,徑直走向屬於她的尊位,在眾人灼灼目光中,雍容華貴地施施然落座。

眾人又忍不住感概,這姜妤本是將門遺孤,陛下仁厚體恤,將她抱回宮中養在膝下,又自幼對她多有驕縱。

然現如今,她卻儀態舉止端莊優雅,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且那副仙姿昳貌的容顏,自帶一股嬌俏的古靈精怪,叫人忍不住想親近。

天之驕女,理當如此。

這些年,他們看着她一步步從頑劣無知的小姑娘,長成聰慧穩重的祁國公主,不但討得帝王對她愛重有加,還把所有人都沒放在眼裏的七皇子謝辭,一舉強勢推上枱面。

如今她雖即將年滿十八芳華,卻並未有郎君敢擅自向她提親。

只因人人都心知肚明,這位九公主早已傾心七皇子,只等謝辭一朝功成身就,再昭告天下風光迎娶她。

而七皇子,雖然出身低微,然確實生了一幅絕色無雙的好皮囊,況且他又自身氣度不凡、行事穩妥,已然深得帝心。

不過東宮那位亦是根基深厚,絕非善類。

一場奪嫡血戰,恐怕是免不了了。

這麼想着,眾人就聽見殿外陣陣高呼:

「太子殿下到——」

「七皇子到——」

一直百無聊賴的姜妤,聞聲后也循着眾人的視線,一同看去。

只見兩個墨發高挽、錦衣華服的俊美少年一前一後、昂首闊步地踏進大殿。

身份尊貴的太子走在前頭,作為小說中的男主,他自然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面容骨相一看便知是周正凜然的君子之形,不似他身後的謝辭,雖然嘴角掛着溫和的淺笑,卻是生來眉眼深邃鋒利,無端叫人心生忌憚。

姜妤收回視線,眼裏翻滾著冷意。

想來從前她便是太過於相信,才沒有察覺出謝辭的端倪。

這會兒冷靜下來重新細細打量,才赫然驚覺此人,根本就是頭笑裏藏刀的惡狼,越看越覺得脊背發涼。

文武百官稀稀拉拉地向太子謝蘊行禮,姜妤也起身微微欠身。

而站在太子旁邊的謝辭,自打進門后,就一直密切關注著姜妤的動態,見她方才只淡淡掃了他一眼,便面無表情地別開眼,惹得他心裏沒來由的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是轉瞬即逝的一點異樣,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見姜妤這般作態,便料到她又是想讓他,像從前那般當着眾人的面,低聲下氣去討好她。

可今日不同往時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實力,壓根不需要再拉下臉面去捧着她。

況且他早已摸清她的脾性,篤定她斷然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捨得與他鬧掰。

待他冷落一番叫她吃點癟,用不了多久,她恐怕就自己巴巴的貼上來了。

謝辭這般想着,鄙夷地哂笑一聲。

既然她現在想端著公主的嬌蠻和高傲,那他索性就成全她,也正好落得個耳根子清靜。

於是他也裝作視若無睹,神色平靜地兀自落座飲酒,看都懶得再看姜妤一眼。

而一旁的太子,敏銳地察覺到了謝辭和姜妤二人之間的不對勁,但他素來與他們不對付,索性也懶得多管閑事。

等人都到齊了,北祁帝才不緊不慢地帶着皇後過來。

氣宇軒昂的中年帝王,步履矯健踏上龍椅,隨意撩起衣擺落座。

他臉色掛着和藹的笑意,掃視了一圈底下,正畢恭畢敬對他俯首稱臣的烏泱泱一眾人,朗聲笑道:「讓眾位久等了,平身。」

眾人再拜,「謝陛下——」

帝后已至,宴會正式開始。

宴會的章程,必然先是北祁帝讓人細數謝辭此次立下的赫赫戰功,再加以一番美言讚許,最後論功行賞賜給他許多金銀珠寶。

在百官們的高聲稱讚中,謝辭則是謙和地客套好一陣,有條不紊地把禮數一一做周全來。

如此這麼一套流程下來,彼此方可心安理得地開懷暢飲。

姜妤緘默無言地在局外,看着他遊刃有餘地周旋於諸位重臣之間,左右應付的十分圓滑世故,不禁心寒膽戰。

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狡猾厲害。

「妤兒,」酒過三巡,北祁帝面上微醺,不經意瞥見低調隱匿在酒桌后的姜妤,見她一臉神遊在外的模樣,不由得困惑。

「你怎的一副懨懨不快的模樣?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欺負了朕的小九啊?」

他一手撐著頭,斜斜打量著姜妤。

對於這個養女,他向來要比對其他子女多幾分上心。

何況近些年來,她出落得愈發婷婷玉立、端莊大方,哄他的手段更是一套一套的,委實叫人心情愉快,他自然願意在人前再多多疼愛和縱容她。

還在回各位大人敬酒的謝辭,聞言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

只見姜妤回過神來,溫柔一笑:「回父皇,兒臣並無不開心,只是昨夜未曾休息好,一時有些走神。」

「哦。」北祁帝擺了擺手,心裏話脫口而出:「這宴會確實無聊,也怪不得你。」

「皇上…」皇后無奈地小聲提醒他。

北祁帝這才後知後覺,都怪平日裏跟姜妤吐槽了太多心裏話,這會兒不該說的竟一個勁的往外蹦。

他喝了一杯茶醒醒神,又直了直身子,問姜妤:「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麼想要的禮物?朕也好現在就給你準備。」

姜妤遙遙對上北祁帝慈愛的目光,心中五味雜陳。

這位生性多疑的帝王,早先也是只笑裏藏刀的猛虎,然經過她的不懈努力,深深感受到他現在是打心眼裏疼愛她。

因為他和所有人預想的都一樣,篤定她是要嫁給謝辭。

一個外姓女子,就算她再怎麼折騰,日後也是會嫁入皇家繼續造福北祁,如此,對她多幾分厚愛也無妨。

可惜,姜妤不會再坐以待斃了。

她鄭重其事地起身,欠身行禮:「父皇,兒臣卻有一事想求父皇應允。」

「哦?說來看看。」北祁帝起了興緻。

聞言,其他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齊齊看向姜妤。

九公主素來得寵,但凡她想要的東西,也不過是吩咐一聲的事,不知究竟是什麼大事,值得她這般鄭重地央求皇上?

就連謝辭都不自覺皺了皺眉。

姜妤不卑不亢道:「兒臣想先向您討要一道賜婚聖旨。」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又當即將看熱鬧的視線,從姜妤那轉移到七皇子謝辭身上,意思不言而喻了。

北祁帝也睨了謝辭一眼,而後大笑兩聲,「就要賜婚聖旨?朕還以為是有多要緊的事呢。」

姜妤笑吟吟地:「當然是要緊事啦!兒臣馬上就要十八歲了,也該給自己找個駙馬了。」

「這話是何意?」帝王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三分,總覺得她話裏有話,不大對勁。

眾人亦是斂聲屏氣,一會看看謝辭,一會又瞧瞧姜妤,不知這二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而剛剛舒展了眉頭的謝辭,此刻心裏陡然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感。

她難道不是想求旨逼他娶她?

謝辭垂眸緘默,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只消片刻便對此釋然。

讓她禍害別人也好,省得到時候惹他一身騷,反正他想娶的從來都是容月,從前不過耐著性子、忍着噁心敷衍她罷了,現在她自己識趣滾開,正合他意。

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日後可以留她一個全屍。

於是謝辭抬頭,在眾人一頓探究的視線中,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靜靜等待姜妤的解釋。

姜妤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她天真爛漫地對着北祁帝說道:「父皇,兒臣的意思是,想從今日開始,在京中世家子弟中,相看一個如意郎君。若是對方正好也喜歡兒臣,到時候便可以儘快成婚。」

「妤兒想在世家公子裏挑駙馬?」

這話是皇後娘娘問的。皇帝被她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會兒正神色不善地盯着謝辭,隱隱動怒。

對此,姜妤假裝沒看見。

她看向北祁帝身側,那位打扮得雍容華貴、溫柔賢淑的皇后,依舊笑得眉眼彎彎:「娘娘,妤兒其實並不強求對方有何尊貴的身份,只希望能與他兩情相悅。」

皇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看向北祁帝。

北祁帝不想當眾拂了姜妤的面子,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才板着臉嚴肅地點了謝辭:「七皇子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謝辭起身打了個揖,「回父皇,兒臣相信阿妤此舉自有她的考量,我身為兄長,定當盡心竭力為她把關。」

姜妤微微側首,對着謝辭語氣疏離道:「那就多謝七皇兄了。」

北祁帝指著謝辭的鼻子,怒不可遏:「好!真是好得很吶!」

他氣得胸腔劇烈起伏,最後忍無可忍,憤憤地甩袖離開。

皇後娘娘也趕緊追過去。

帝王勃然大怒,宴會鬧得不歡而散,殿內一時群龍無首,非議四起。

太子身為儲君,自當出來主持大局。然混亂的秩序雖然穩定下來,可眾人好奇的苗頭卻愈演愈烈。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九公主和七殿下鬧僵了。

九公主向來高貴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沒想到連平素寬和謙讓的七殿下,這會也翅膀硬了不肯低頭。

瞧瞧他方才說的那番話,意思不就是得勢了想踹開九公主么?真叫人心寒。

可他們不知道,謝辭早就受夠了,這下終於能當眾打她臉,心裏別提多暢快,離開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他想,反正她對自己愛的死去活來的,也該讓她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了。

姜妤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煞有其事地想起皇后的賞花宴,便慢條斯理地帶着清禾去御花園了。

太子謝蘊看着二人先後離去的背影,挑了挑眉,當即招來隨從低聲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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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的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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