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愛到萬年,一眼一世(一)

第四十一章:愛到萬年,一眼一世(一)

船離岸。

風煙散。

邊草浮動。

竹竿晃,水影搖。

鳳顧言雖然有些責怪一纖銀來孤葉獨林採藥不跟他講,雖有些擔心,但是看她毫髮無損,也就放下心來。

之前沒注意徒兒說話的語氣,原來她是要來這裡採藥。卻又害怕他擔心,不跟他講,唉……鳳顧言搖搖頭,低低嘆道。

纖銀這麼懂事,卻又令人心疼。

雖然,他來的好像太晚了,但是……也可以看一些戲嘛。

不至於錯過太多。

既然沒有錯過,那便沒什麼過錯。

鳳顧言笑得跟個狐狸似的。

看見墨無痕和一纖銀坐一起,月白若有若無的想向他們中間坐。

鳳顧言看著一纖銀與墨無痕,眼神在他們身上迴轉,很是曖昧,飽含深意。

師傅肯定又在瞎想了,一纖銀很無語啊,想象力太好也不好,她直接略過他。

「月白,來這裡坐。」鳳顧言說道。

他怎麼感覺月白坐墨無痕和一纖銀中間,怪怪的呢?

「不用了,我坐這裡。」月白就是要坐那裡。

「那裡位置小,這裡位置不是更大?」鳳顧言指著他旁邊一塊空地說道。

「……這裡……位置雖小,但空氣好。」月白說道,他就是要坐這裡,才不讓墨無痕有機可乘。

有小纖纖的地方空氣就是好。

連同他的心情,也會一併好起來。

有你的地方,哪怕是萬丈深淵、碧落黃泉,路旁的風景也會變得多彩動人。

你就是我一生的風景,一生看不完的風景。

位置小,空氣好?什麼歪理?

但是,月白一路上,一直對一纖銀獻殷勤。

月白:「小纖纖,你餓不餓?」

一纖銀:「……」

月白:「小纖纖,要不要吃點東西?」

一纖銀:「……」

月白:「你想吃什麼?」

一纖銀:「……」

月白:「我知道,你一定是餓得沒力氣說話,沒關係,我這裡有很多水果,都是在孤葉獨林里摘的。」月白獻寶似的將水果都拿出來。

琳琅滿目,各種各樣。

一纖銀:「……」

她這不是餓得沒有力氣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誒誒誒,會不會有毒啊?」鳳顧言說道,滿臉猜疑,不過……那神色,更像是——

唯恐天下不亂!

「喂喂喂,我看你的嘴巴才有毒呢,我毒誰都不毒小纖纖。」

月白也說了三個代名詞過去,鳳顧言用「誒誒誒」,他就用「喂喂喂」。

鳳顧言一路上聽了他叫纖銀小纖纖,剛開始不習慣,後來也就習慣了。

只是,什麼叫做毒誰也不毒小纖纖?

「再說了,要毒也先毒你。」月白不怕死的用補了一句。

「我還不希望被你毒。」鳳顧言也反駁過去。

「你還沒有那種能力。」鳳顧言說道,似乎想存心刺激他。

「我是不想對你施展那種能力。」

能力施展還要看人?

一纖銀:「……」

你們有完沒完?

墨無痕只是淺笑著看他們互動,眸中波光流淌,欲動人心、亦欲醉人心。

相逢一笑間,星光凌亂,百花浮動。

只是,他的目光似有似無的掠過月白,似冷、似熱。

如此這般,讓一纖銀想到了一句禪語:

冷眼似灰,心熱如火。

微風習習。

草香微微。

月白:「小纖纖,你渴不渴?」

一纖銀:「……」

月白又開始獻殷勤了。

月白和墨無痕、鳳顧言因為在月白沒有受封印束縛時就認識了,他受了封印之後,他們有時也會來孤葉獨林里找他聊天,一纖銀與他們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一船人相處還算融洽。

原以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沒想到,墨無痕卻在途中昏倒了。

一纖銀臉色一白,趕緊在墨無痕要倒地時扶住了他,眼中有著微乎其微的擔憂。

「他怎麼了?」鳳顧言問道,雖然是一臉擔心之色,但是,眼眸深處,卻有點點精光流動。

這或許……是一次……促進他們感情的契機……

一纖銀為墨無痕把脈,臉上有著少有的凝重,他體內的毒正在快速蔓延。

「他體內的毒快速蔓延,必須馬上治療。」一纖銀為他封住血脈,說道,語氣中微有沉重,忽然間,心中似有一塊石頭壓下,瞬間,有著令人感到窒息的沉悶。

鳳顧言有事先行離開,月白沒有地方去,他以前,也就是還沒有受封印束縛的時候,來到天遙大陸,也是那邊逛逛,這邊逛逛,沒有固定地方,完全靠自己心情。

所以,現在他就跟著一纖銀扶著墨無痕去銀落樓。

況且,他也想陪著小纖纖。

要是……我昏倒了,小纖纖會不會這樣扶著我呢?月白邊走邊想。

回來時候,並沒有看到一纖澈,一纖銀獨自一人將把墨無痕放在床上。

一纖銀出來遞給月白一塊竹制牌子,對月白說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你拿著這塊牌子,樓里的人會幫你安排。」

「那墨無痕呢?」

「放心,我會照顧。」一纖銀說道,神色淡淡。

「哦,有事叫我。」月白低低應了聲,但為了墨無痕,他還是有些不甘不願的離開,乾脆去銀落樓逛逛好了,看看小纖纖住的環境怎麼樣。

「好。」

房間內。

葯香微微。

紗簾晃動。

靜謐悠然。

靜得只剩呼吸聲,在空氣中,緩緩流動。

柔和且清晰。

墨無痕雙眸緊閉,雙唇微抿,臉色微有蒼白,自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吸引著無數人,萬千女子為之失色、百花無顏,柔美中又不失剛毅俊朗。

一纖銀輕輕地將墨無痕的袖子拉開,她懷疑……

果然。

一纖銀的手突然頓住,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浮上心頭,是心疼……是愧疚……還是……

墨無痕的手上有一道傷疤,不,更準確的說是兩道,因為另外一道很顯然是被同一利器所傷的。

可以想象當時那利器是如何劃過,才會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而且迴旋時,又留下一道口子,一定很疼……

既然這是利器迴旋所造成的,那麼,必定會帶有……尖勾。

目前帶有尖勾而且帶劇毒的利器只有……

毒門鏢!

回憶排山倒海湧來——

封葉亭中墨無痕不顧危險來幫她,護在懷中……還有力氣劃過皮膚的聲音……血跡……

溫暖的懷抱、暖人的話語,好似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午後、那個夕陽日落時。

剎那間,歷歷在目,清晰明了。

往昔依舊。

思緒漫漫。

一瞬間有些晃神。

莫非……他是為了我才受傷?

眼前此景映入眼中,墨無痕悠悠轉醒。

竹制床閣,清新淡雅。

這裡令他十分陌生。

環視一周后,視線再次回到了眼前失神的一纖銀。

難道……這裡是銀落樓?

四目對望,一纖銀在墨無痕眼眸深處清晰的看見了自己。

「你醒了?」一纖銀看見他盯著自己看,拉回自己的思緒,看著他,似乎想隱藏著什麼,淡淡說道。

「嗯。」墨無痕淺淺微笑,堪比天上明月,雖然臉色有些蒼白,卻不失風華。

「我問你一個問題。」一纖銀說道,神情專註,表情有些嚴肅。

「你問。」一時間墨無痕看著她,有些挪不開眼。

「你手上的傷是不是為了我而這樣的?」一纖銀的語氣中有著令人難以察覺的冷凝。

「受傷了就是受傷了,沒有為任何人。」墨無痕說道,語氣平靜、鎮定。

「當真?」一纖銀的眼神銳利、清明,很顯然,她不信。

「如若真要為任何人……可以說是為了我自己。」墨無痕說道,眼神深處似有漩渦凝成,深邃。欲將人吸入,是那樣迷人。

為了自己……心中所愛之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毒門鏢所致。」一纖銀肯定的說道,聲音清澈卻柔和。

「沒錯。」墨無痕承認,他知道,以一纖銀對於藥物的熟稔,定能猜到這是被什麼所傷。

「而且從傷疤來看,還很新,也就是說在這幾天才受傷的。」一纖銀說道,語氣平淡。難辨悲喜。

墨無痕專註地看著她,平靜柔和,他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她果然與旁人……與眾不同。

「那麼,如果說是在封葉亭受的傷也是可能的。」一纖銀冷靜分析。

「你要如何?」墨無痕問道。

「我會醫好你的。」一纖銀說道,口氣堅定。

「你知道如何醫?」墨無痕問道,眼中情緒難測。

「是。」

「據我所知,三大暗門裡才有解藥。」墨無痕說道,眼底亦是一片清明之色。

鎮定自若。

從容不迫。

「既然三大暗門有,我為什麼不可以有呢?」一纖銀淡淡反問,眼裡儘是自信的光彩,明艷動人。

他就喜歡她這樣自信,而且一纖銀的實力似乎已經達到了非人的地步,竟然能煉製毒門鏢的解藥?

「萬一,這不是為了你所傷呢?」墨無痕說道,意味深長。

「那就當做是……報恩吧。」一纖銀斂了心神,她知道這樣的理由很傷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墨無痕的感情。

他雖不說,但她還是明白。

有些事情,不必言語。

只需心靈的契合,內在的理解。

或許,有些事情,已不需要語言,例如:感情。

墨無痕對一纖銀的感情。

突然想起簡嫃的一句話:

連語言都應該捨棄,你我之間,只有乾乾淨淨的緘默與存在。

有些人,一遇到了某些人,那與生俱來的默契,就不需要言語。

只需你的存在。

眼中只有你的存在,再無其他,亦容不下其他。

或許,世界可以沒有你的存在,但是,我的世界中,必須有你的存在。

如若失去你,這個世界還可以運轉,但是我的世界,早已在失去你的那一刻,停止了轉動。

你不是我一生的無關緊要、無關痛癢,你是我一生的必不可少、必不可失。

你我之間,無需言語,明白就好。

只是……

這份感情,她值得擁有嗎?神色微晃,難辨。

是悲是喜、是憂是樂?

似乎,她待任何人都要帶著三分疏離。

那般冷漠。

那般無情。

未曾走進她的內心。

未曾打開過她的心房。

也未曾理解過別人的感受。

墨無痕突然冷冷的抽回了手。

「那麼不需要了,我幫你,不需要你的回報,我的感情亦不需要任何人施捨。」語氣冷硬,一瞬間,又變成那個令人寒戰的子痕教教主。

如若沒有終點,那一切還是回到起點。

可以很卑微的愛一個人,但不可以失去尊嚴。

你可以不愛那個人,但是,你不可以給他希望,又令他絕望。

如愛,請深愛;如不愛,請轉身;如若轉身,那麼,請不要回頭。

「我不是施捨。」一纖銀說道,語氣平緩,它知道,可以有一千個理由來說明,但那絕不是施捨。

可以用一萬個理由說明我愛你,卻要用一億個理由說明我不愛你。

如若,愛你不需要理由;那麼,便要用千萬個理由說服自己不愛你。

因為……

愛一個人何其簡單,不愛一個你不愛的人也輕而易舉,只是,不愛一個你愛的人是何其難。

「那是什麼?」墨無痕問道,犀利地看著一纖銀,似要望進她的靈魂最深處。

「……」一纖銀一時間語塞,如若不是施捨,那是什麼?愧疚、感激?

「我不知道。」一纖銀回答,神色清冷,面紗微晃,眼眸中的情緒令人看不懂、讀不透。

「既然這樣,我先回去了,原諒在下的打擾。」墨無痕說道,他起身就要離開,神色冷漠,只是眼眸深處有著什麼不知名的情緒緩緩流動,那般深邃,瞬間綻放,耀眼如華。

「且慢。」一纖銀說道,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

墨無痕的腳步微頓,背影有些僵硬。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醫好你。」一纖銀說道,臉上是從所未有的堅定之色。

這樣,認真的她,執著的她,令人心動。

「理由。」墨無痕說道,神色難辨。

「不需要理由,就如同……你幫我一樣,不是憐憫,更不是施捨。」一纖銀說道,眼睛直視他,從容不迫。

他不需要任何人施捨,她永遠也不會施捨任何人。

永遠都不會施捨!

有些事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如同……愛情。

愛情,從來沒有人能夠了解它。

愛你就是愛你,不需要理由。

亦沒有理由。

可以說服自己不愛你、不關心你,卻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

腦海中,突然想起張愛玲的一句話:

有人說,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中住著某人喜歡的人。其實不然,愛上一座城,也許是為城裡的一道動人風景,為一段青梅往事,為一座熟悉老宅。或許,僅僅為的是這座城。就像愛上了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前因,沒有風月,只是愛了。

愛了就是愛了,不需要任何理由。

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是註定了。

「就如同我幫你?」依舊是那如流水般潺潺之聲,泠泠流水,清淺明亮,瞬間劃過一纖銀的心間。

「是。」一纖銀面容平靜。

「我幫你的時候,並不奢求你報答我。」墨無痕淡淡說道。神色漠然,但沒有剛才那麼冷,冷意減退,面無波痕。

對於她,那可好像沒有溫度的心,好似有了一些溫度。

「我會醫好我自己。」墨無痕又補充道,眼中流動的迷人光芒難以猜測、難以知曉。

一纖銀面色一寒:「不行!你給我回去躺著!你的毒素已經開始蔓延,你若離開這裡會受傷得更嚴重,我也沒有想過要如何報答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哪怕……那真的不是為了我。

況且,那是為了我才這樣的。

你若不想說,我便不問。

你可以為了我受過未曾受過的傷、做過未曾做過的事,我便可以為你,醫好我未曾醫過的傷、做我未曾做過的事。

一纖銀將墨無痕往床上推,墨無痕無奈,明亮的眸子光芒緩緩流淌,迷人耀眼,萬物浮沉,瞬間失色。她有時還比他霸道。沒有人發現,在他轉身的那一瞬,眼中有著狡黠的光芒。

不希望我……受到任何傷害……任何傷害……

纖銀,我們心中還真是默契……你不想我受到任何傷害,我亦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

「其實,不用這樣……」不管為了什麼,一纖銀都可不必為他這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對他動感情。

他只求,能在身旁,默默守護她。

不求回報。

更不希望,那偶爾的回應,讓他沉淪。

如若是這樣,他希望永遠不要回應。

就那樣默默地、不求回報的守護你,這樣,挺好。

因為……

他怕他會貪心的想要更多。

或許,對她的愛,一點一滴,隨著時間增長,似乎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一旦開始,便無終結。

始於一刻,而無最後一刻。

他害怕在看到希望的那一刻,心中明亮,卻又在下一刻,跌入萬丈深淵,只剩絕望,空餘黑暗。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一纖銀說道,眼裡一片沒得商量之色。

「對我負責?」這個詞,他喜歡。

「我指的是你的傷。」一纖銀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故意曲解別人的意思。

「要破解毒門鏢需要一些珍貴藥材,我去取,你在這裡等我,不準亂跑,到時候毒性蔓延加快,深入骨髓,神仙都沒法救你。」一纖銀說道,面無表情,只是語氣卻難以掩飾對他流露出來的感情及關心。

「好。」墨無痕淡淡應道,眼低深處卻儘是欣喜之色,那般迷人,亮似星辰、亮似明月。

一纖銀故意不去看他,只是,他那炙熱的光芒卻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必須得……先離開。

墨無痕的眼裡波光流淌,深邃悠遠。

在這裡等我……等我……

墨無痕靜靜的躺在床上,一纖銀出去后,他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著床榻,眼神深處漩渦凝成,耀眼清明。突然幽幽說道:「讓你承認你喜歡我,很難嗎?」

如若讓你喜歡我很難,那我選擇喜歡你。

那般……如此……簡單的……喜歡你。

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喜歡你。

希望大家能互相推薦,你們的支持是作者寫作的最大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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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手錯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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