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寂寞如煙，獨坐如蓮（三）
「那你怎麼發現我手上的蓮花的？」一纖銀問道。
「喝葯的時候。」月白如實回答，沒有注意到墨無痕的臉色，不，確切的說應是眼中的寒意——一點一點加重。
欲寒人心。
一絲一縷，凍徹心扉。
哪怕表面上十分溫和，卻令人不寒而慄。
喝葯？
一纖銀為什麼要喝葯？
墨無痕一時間有些慌神，看向月白的目光也倏地變得銳利，直直望向月白：「纖銀為什麼要喝葯？她怎麼了？」
月白瞪過去，幹嘛那樣看我？說道：「我也不想讓小纖纖受到傷害啊！」語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沒事，只是能量轉化過度，身體有些虛脫罷了。」看見墨無痕這樣，一纖銀心中的複雜難以言喻，安慰道，語氣中有著令她也難以察覺的溫柔。
隱有感動的情緒流淌，那般清晰、那般不可忽視。
「虧你還精靈王子，都沒把纖銀照顧好。」墨無痕淺笑地看向一纖銀，目光柔和深邃，卻對月白開始反唇相譏。
一纖銀就是他的逆鱗，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哪怕對方身份再高，錢財再多。
愛一個人，就是愛全心全意的對她、維護她。
所以，與對方的錢財、身份又有什麼關係？
這樣的信念，可以撐起一個人的一生。
墨無痕一旦毒舌起來，那可是很……可怕的。
「哼，好歹我能及時救了小纖纖。」月白不甘落後。
一纖銀意識到有可能一場口水戰就要開始，而且是因她而開始。
要不要阻止？
可是情況好像……不讓她阻止。
「但她還是受到了傷害。」墨無痕繼續說道，他就是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一點也不行！
「現在不是好好的？」月白繼續維護，為自己辯解。
「照你的意思是我剛才不該先幫你們制服木熊怪，而是應該讓你們被木熊怪打傷后，再來救你們？」墨無痕低笑。
這是什麼謬論？一纖銀無語。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月白說道，語氣十分不滿。
「那我可不可以換個說法，那就是——只要結果是好的，那過程都一樣？」墨無痕當然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在與別人辯論時，你所要找的，不是對方的真實意思，而是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過程當然也要好的！」
「那你還讓一纖銀受到傷害？」墨無痕步步逼近。
「但是，我發現小纖纖的時候，她已經受傷了。」月白在那一瞬間，竟然有些詞窮。
他知道，墨無痕這個人不簡單。
一纖銀覺得這樣的人才不去參加辯論賽實在是可惜了。
不生在現代更是可惜了。
語言方面的人才可是很值錢的。
「那就更不應該了，你怎麼不早點發現？」
「那你不也沒有發現？」
「我比較晚來。」墨無痕淡淡說道。
要是一纖銀跟他講她要來這裡他肯定會陪他一起來，哪怕他身上還留有在封葉亭的傷，哪怕這裡危機重重。
而不是靠他用……墨玉感應，才知道她在此。
如若他晚來一步，那麼……
一纖銀是那種獨來獨往的人，又怎麼令人相陪，並且告訴別人她的行蹤？而且目的地還是孤葉獨林？如此危險的地方？
不過，要是一纖銀告訴他了，就也沒有後來她與月白的種種，或許，上天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所有往事，所有相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電影《龍貓》中曾有那麼一句台詞：也許生存在世間的人們都只是在等待一種偶遇，一種適時的偶遇，時間對了，你們便會遇上。
或許，在月白救了一纖銀的那一刻上，就是適時的偶遇，時間就是對的。
因為早已遇見了彼此。
遇見，有時候就是一場偶然。
也如同墨無痕與一纖銀，在同盟會上的相遇。亦或是……
只是，後來發展的關係，可以是戀人、也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親人。
至於發展的關係是什麼。那就要看當事人怎麼去發展了……
「那還不是我先發現的。」月白又開始有了底氣。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墨無痕說道，薄唇微勾，眼裡有著算計之意。
「所以，我功大於過。」月白得瑟中，只是墨無痕眼中的算計之意他就忽視了，所以，墨無痕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得瑟的心情。
「剛才我幫了你們。」墨無痕說道，語氣平淡，卻令人不容忽視。
「那只是巧合。」
「如果我沒來，你確定你們能全身而退？」
實力決定一切！一纖銀又想起了這句話，她的實力確實不夠！
但是……眼前這位也……太囂張了。
一纖銀滿臉的鬱悶與糾結，何時才能超過他呢？
「在此之前，我救了小纖纖。」月白不服，好似怕功勞被搶了般，看向一纖銀，只見她神色平淡，面無表情。
想從她臉上看到平靜以外的表情，比登天還難。
「卻還是讓她受到了傷害。」墨無痕的口氣不容置疑，甚至是……十分冷硬。
好似薄冰在陽光的照耀下，哪怕下一刻就要融化，它所散發的光芒也令人不容忽視、不容小覷。
「你這是強詞奪理。」月白氣結。
「你這是欲蓋彌彰。」墨無痕笑道，眼中銳利的光芒似有似無。
「小纖纖，你來評理，我辛辛苦苦救你，他竟然這樣說我！」月白不滿地向一纖銀控訴。
一纖銀：「……」辛辛苦苦？這種時候還是沉默為好。
墨無痕知道一纖銀一定會選擇沉默。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會引來一定的歧義。
在你無法答或者是不想答的時候，你能做的就是，選擇沉默。
反正在墨無痕眼裡，一纖銀什麼都是好的。
烏雲散去，如墨的夜空中，終於有了一絲光明，迎來了新的一天，不知不覺，已經暢談了一夜。
光微明，影初斜。
「你真的不休息一下么？」墨無痕看著一纖銀，溫聲問道，眼神柔和清明。
又引來月白一陣不爽，他的台詞又被搶！
只是，他好像也搶不過墨無痕……人家都已經說出去了……
「不了。」一纖銀淡淡回絕，她有時幾個晚上沒有睡覺沒有什麼，可以用玄氣作為輔助。
大不了……使用提神劑。
墨無痕低嘆，倒也沒有繼續再勸，她還是那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已經早上了，你不是要我們幫你破解封印嗎？開始吧。」一纖銀聰明的轉移話題，關於晚上睡不好，甚至是失眠問題，於她，是十分正常的事。
「對哦，要想破我的封印，必須去封印中心。」月白說道，滿眼的星星，對與一纖銀答應幫他，他很是感動。
至於墨無痕，很顯然又忽略了。
「封印中心？」
「是。跟我走吧。」月拜拉著一纖銀的手就要離開。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墨無痕突然想調侃調侃月白。眼神若有若無的瞄向被月白牽著的手，潔白纖細。
誰叫……他要和他搶纖銀呢？
「只要小纖纖去，你一定去。」月白說道，語氣中有令人難以聽出來的……酸氣。
欲調侃卻被反調侃。
墨無痕一時無言。他說的是事實。
一纖銀又無語了，你們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一纖銀和墨無痕對視一眼，跟上了月白的腳步。
路上。
月白與墨無痕和一纖銀講起了這幾年他的生活，雖然有的墨無痕知道，但是，他想將給一纖銀聽。
只不過，墨無痕也聽到了而已。
有時候，會莫名的想對一個人訴說自己的過去。
因為……那個人在你心中是獨特的。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但是，得你的心裡承認，在你眼中，那才是獨一無二的。
就比如現在：「小纖纖，你知道我在這裡在幾年過得有多辛苦嗎？」墨無痕無語，月白又在博取她的同情。
「不知道。」一纖銀回答道，語氣平淡，倒也十分誠實，卻令人有種抓狂的衝動。
「我這幾年在這裡，都是自己一個人，起初，還有一些人來，但後來，不是死就是傷，所以後來就沒有人了，有的人還把我當成妖怪。漸漸地，我真的就成了一個人，沒有人陪我說話，我就在這裡孤獨的過了這麼幾年，有時候，我會看著天上的月亮，特別是月圓時。」
這讓一纖銀想起了一句話：人們常覺得獨處會製造孤獨，我並不信以為真，被裹挾與氣場不合的人群中，才是這個星球上最孤獨的事情。
只是，月白他不但自己一個人獨處在這種地方，還被內心所起的孤獨氣場所包圍，這樣的人確實令人心疼。
孤獨可以使自己製造的，但是月白的孤獨，不但是自己製造的，還是別人製造的。
之所以會有這種孤獨，是被別人所強行加入的。
而那個別人，還是他母親……
月白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麼月亮也會有圓的時候，而人的感情確沒有，哪怕只有一瞬間，只是，上天卻都不肯給我，我那所謂的母親也不肯給我。」月白的聲音有了一絲暗啞，剛開始的確是想博取一纖銀的同情，但是，現在……已並非如此。
一纖銀看著他，眼神平靜寧和，只是你可知，有那麼一句話叫：人情縱是長情月，又轉得，幾回圓？
所謂的感情，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你又會作何感想？
墨無痕看見一纖銀看著月白，沒有說話，只是他的眼神逐漸深邃、悠遠。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是我的母親卻在我接受精靈長老們的仲裁時，不分青紅皂白，將我趕出精靈一族，還將我封印在這裡。真是可笑之極。」月白自嘲的說道，眼中有著難以隱去悲傷與憤懣。
每個人都有他的過去，每個人的過去都有一段辛酸的回憶。
就如同現在並肩走的三個人：月白、一纖銀、墨無痕。
「精靈一族在龍天大陸，而我的母親卻把我封印在這裡，還是孤葉獨林，她的眼光是『好』啊，令我感動至今，這裡已屬於天遙大陸的範圍，可真是廢了她『一番苦心』，更是另我難以忘懷。」月白繼續嘲諷。
恐怕是心中的恨意難以忘懷吧？
「可是現在通往龍天大陸的道路不是封鎖了么？」一纖銀問道，那月白被封印在這裡的時候是沒有封鎖的，只是現在為什麼又封鎖了？這其中又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那她要怎麼過去，找她的雙親？實現當時對於祖父的諾言？
「封鎖了？」月白一怔，很顯然他並不知道。在這種地方，又不能出去，怎麼知道？
他看了看墨無痕，墨無痕好幾次來找他聊天，都沒和他說，隨即，月白又想起了什麼，墨無痕只是不想讓他擔心而已，對他娘親更失望而已，但是，事實已是如此，又能瞞得了一世嗎？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還好。
帶著未知尋求著已知，總比在已知時強裝未知來得好。
前者令人心傷，後者令人心碎。
說不說已是時間的問題。
至於結果，已是註定。
「或許，我娘親早就不想讓我回去了，也不像認我這個兒子，這個時候封印更好，她更有借口可以來搪塞別人。」月白說道，神色黯然。
墨無痕輕嘆一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有些心結，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
有些事情，有些時候，會隨著時間演化淡化，但有些時候，也會隨著時間而更加深刻。
空間銀鏈中的百草聖蓮，似是深有同感，它也不是呆在那什麼破河底好幾百年了，甚至好幾千年了？
一纖銀於心不忍，剛想勸勸月白，卻到了封印中心。
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
命運給我們布置了這樣一道局，自有它的道理，我們如若不想去傷神，那就選擇沉默，剩下的，就交給命運，一定時間后，就會有答案。
只是，還要多久，沒有人知道。
只是，答案的好壞，還是要我們自己承擔。
月白看著封印中心，那裡好像有一個陣法，泛著光芒，白光流淌，靜謐耀眼。
「只要破解了封印中心，那麼我出去孤葉獨林，就不會受到封印的束縛，到時候就真的自由了。」月白手這話的時候，語氣還有些興奮，不，是非常興奮！
回想著往事，過往，逆流成河。
他在這裡孤獨了真么久，失去了自由這麼久，不知道外面有沒有什麼變化。想到此，他有些迫不及待。
雖然他不想見他所謂的母親，但他還想去外面逛逛。
更何況，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亦有追求自由的權力。
每次都是他自己一個人，但是這次卻有墨無痕和小纖纖，他們還是破陣之人，怎麼不令人激動呢？
他看著墨無痕和小纖纖，心中似有什麼激流劃過，如此暖人。
上天還是眷顧了他一次，讓他遇見了這兩個人。終於肯還他自由了。
這麼多年來，自己一人，寂寞隨風，孤獨長流。
永遠以為，今生註定，寂寞如煙，獨坐如蓮，卻不曾想過，竟然會有人可以破解。
就像在華蓮河的百草聖蓮一樣，原本以為，今生註定等不到有緣人，卻還是令它等到了，也不枉費它這幾年來的苦苦修行……
這人世間，所有的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終究化為一個字，那就是——緣。
寂靜無聲，遇見結緣。
此後，寂寞不如煙。
於渺渺煙波中——
終歸散去，不復存焉。
希望大家能互相推薦，你們的支持是作者寫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