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爭氣
梁嘉逸提議：「我看這件事，還是告訴咱家老爺子吧」！
梁嘉志略有些遲疑，他走向後窗，隔着帘子看着外面的院子，久久沒有出聲。
良久，他才囁嚅著說道：「不行，我們不能坑了四哥」！
「五哥，你這樣護著四哥，不是幫他，會害了他的」，梁嘉逸走上前來，懇切地說：「五哥，我也知道，四哥畢竟是未來的當家人，不容有污點。否則，難以服眾」。
梁嘉志轉回身看看他，緩緩地說道：「你知道就好呀，這件事尚需從長計議啊」！
梁嘉逸卻提出了致命的問題：「五哥，如果我七哥真得將四哥當場捉姦，再加上六哥縱容他私自挪用公銀，後果不敢想啊」。
梁嘉逸一語道破要害，梁嘉志也覺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過，他還是皺眉顧慮道：「可是，眼下老爺子的情形，哪堪打擊啊」！
梁嘉逸卻不以為然，他分析道：「老爺子這輩子，什麼暴風狂雨沒踏過，這對他來說，算不得打擊。況且，早讓老爺子有個心理準備，強過六哥和七哥他們給老爺子來個突然襲擊」！
梁嘉志點點頭，面對困境，還是梁嘉逸豁達，他分析地有道理。
梁嘉逸接着分析：「五哥，咱們老爺子不怕事，怕的是大局不穩」。
「好，現在去找老爺子」！
梁嘉志下定了決心，帶着梁嘉逸往老宅去。可是，來到府門前，正碰到準備外出的管家梁慧。
梁慧看見他們二人，緊走兩步施禮：「兩位少爺，要找老爺議事嗎？不巧地很，早起老爺外出了，去外城了，嗯，這恐怕沒個三五天的趕不回來」。
真是不巧！
梁嘉逸追問：「老爺子沒說出去幹什麼嗎？」
「沒有」，梁慧笑回道：「八少爺，老奴也不敢多問吶」！
梁嘉逸點點頭，不再為難管家。
梁慧一抬頭，看見了大掌柜，趕緊抱拳施禮：「哎喲，大掌柜來了啊」。
梁嘉志和梁嘉逸側身回看，大掌柜提着一包點心，來至跟前。他先向兩位少爺施禮，兩位少爺恭敬地回好：「舅父」。
大掌柜舉高點心笑着說道：「大太太近日愛吃這玫瑰羊奶酥，劉先生說可以疏肝滋陰」。然後若有所指地說道：「老奴呢，好些日子沒見過四少爺了，順便也給他補補」。
梁嘉志和梁嘉逸會意地對視了一下，梁嘉志說：「那舅父請，勞煩舅父代我們向嫡母請安問好，我們先回葯堂了」。
大掌柜點頭：「好，兩位少爺請」。
梁慧看着梁嘉志和梁嘉逸離開后，沖着大掌柜點頭致意。關於四少爺的風言風語，大宅院裏還是有些熱鬧的，他自然也聽到了些不堪入耳的嘰嘰喳喳。
因此，聽懂了大掌柜的意思，便在前面引路，將大掌柜請進了門。
大掌柜來到妹妹這裏，大太太正在發愁，見他來了，便嘆氣抹淚。大掌柜放下點心，坐在對面勸道：「妹呀，沉住氣，天塌不下來」。
大太太擺手讓眾下人退出，吩咐貼身嬤嬤說道：「去把四少爺請來」。
「是」，嬤嬤退下，將房門帶上。
大掌柜畢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妹妹添堵，他極力寬慰：「妹呀，孩子不管多大，在父母膝下總是孩子，犯錯不可怕，改過就好了。你也不必太憂心，身體要緊！另外，聽哥的，在外面，你要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那些個姨奶奶們，可沒一個省油的」！
正說着，
嬤嬤將四少爺帶了進來。梁嘉佑全無往日當家少爺的風采，神色當中透著灰心，寥落不堪。
大太太雖恨鐵不成鋼，還是心疼兒子。他將兒子拉坐在身旁，撫摸着他被折磨地瘦小的臉，將兒子緊緊摟在懷裏，掉眼淚。
此刻，她覺得什麼都不重要，就像兒子小時候病在自己懷裏一樣，只要自己的骨肉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大掌柜看着妹妹舐犢情深，亦是動容，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然而，理智終究戰勝了感情。
「嘉佑啊，你若不打起精神去爭，將來如果六少爺當家，你會比現在更慘。六少爺狠著呢，或許，你連分紅吃股的機會都沒有」！
梁嘉佑往母親的懷抱里拱了拱，回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勝算了，徒說無益」！
大掌柜色正辭嚴：「嘉佑啊，能用頭腦分析問題的時候，不要用你的情緒」！
然後深刻地剖析道：「你以為老爺子病糊塗了嗎，其實最精明莫過於老爺子。你們幾位少爺的所作所為，老爺子洞若觀火。之所以隱忍不發，說來總是親生骨肉，唉」！
大掌柜無限感慨，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人是梁炳思！
梁嘉佑登時有了兩分精神，從母親的懷裏坐起來，問道：「舅舅，那我…」
大掌柜諄諄教導曰：「嘉佑啊，老爺子雖然海量，不會怪罪於你，你可要加倍謹慎，提防六少爺啊」！
「舅舅，那我應該怎麼做？」
大掌柜為他指明了方向：「君子誠於中，形於外，務必慎其獨啊！嘉佑啊，這一點，你要向五少爺學習，一心只替老爺子分擔，既不爭，也不犯錯。這樣你的勝算就是最大的」。
梁嘉佑的眼中有了些亮光，但是只一瞬間，他又躺回了母親的懷裏，萎軟地說：「算了，老爺子到現在都沒把秘方交給我，明擺着不想立我當這個接班人」。
「我的四少爺，老爺子這是在給你機會啊，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畢竟是嫡出，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兒子」，大掌柜語重心長：「沒交給你，不也沒交給其他少爺嗎，這就很明顯，老爺子從心底偏向你」！
「至於秘方」，大掌柜嘆道：「這裏頭的學問深著呢，還是老爺子有深遠的洞見啊」！大掌柜思量著，不過還是寬解梁嘉佑謂：「不過，依我看來，老爺子也是舉棋不定。最大的可能是在等你成熟，能擔起重任」！
大掌柜一席話，說得梁嘉佑心潮滾涌。他坐直了身體，認真聆聽舅舅獨到的見解。
大太太替兒子捋順着鬢邊的散發，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問哥哥：「五少爺的優秀，就不必說了。那老六和老七，一個暗裏一個明面，咱們嘉佑就算接了手，也不會有安生日子過」。
「婦人之見」，大掌柜駁道：「永遠不要妄想太平，能把亂局處理安穩，就是大功。老爺子暗中觀察著呢，遇到死局，誰能度過難關，將損失降到最小，誰就是老爺子心目中的優秀兒子」。
醍醐灌頂，大掌柜的話點醒夢中人。
梁嘉佑精神大振，他站起來，向母親鄭重承諾：「娘，舅舅，你們放心，這個未來當家人拿的鑰匙，我一定爭來」！
對於梁嘉佑的能力，大掌柜並不質疑。這些年，他也算摔打過來了。再加上樑炳思親自教導，平衡各方面勢力，並非難事。
因此，大掌柜再次提醒他：「嘉佑啊，你一定要記住，你要爭的不是地位，不是利益，是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