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價值

一直以來，袁飛自詡壞人，算是自私自利之徒。

從最開始坑小師弟，算計蕭天明，坑殺葉天燼，袁飛都是毫無心理負擔，哪怕是清芸為他而死，袁飛也只是悲傷和同情居多。

雖然偶爾幫助同門，那也只是隨自己喜好，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和名聲而已，真的不算特別高尚的品格。

但是……

袁飛從未想過要主動害人。

說起小師弟，他精於算計別人，也有被人算計的覺悟。哪怕柳飛飛更壞一點，內心有點小算計，袁飛也沒想過報復。

又比如秦明的機緣，袁飛也從未想過染指。蕭天明，葉天燼如果不是要踩著他屍體上位，自己也不會絞盡腦汁害死他們。

每次帶隊採藥，袁飛也是拿取自己應得的份額，沒想過要害人多得一分。

現在袁飛卻感到了由衷的壓力，三個無辜的小女孩就這樣，因為他一句無心之言，被宗門滅口了。這個在袁飛兩世為人的經歷中，是不曾想到的。

所謂法不責眾，所謂依法論處，都不過是袁飛一廂情願。殺之不以其罪，好硬的心腸！

什麼破宗門，這麼做和邪道有什麼區別！

原來，並非只要不犯錯，就可以在這方陌生的天地活下來。所謂正道，仁義，也只是壓榨外門的手段罷了。

哪怕如風雲山，千百年經營下，也不副正道之名。

龍脈對風雲高層價值遠比袁飛預期要大。人命更是如同草芥，外門死了一批，又來一批。

甚至什麼絕世天才，什麼宗門希望，都可以拿來犧牲掉。

或者自己早該想到，宗門也一直在灌輸自己的，那就是兩個字「價值」。

因為沒有價值，宗門感受不到利益，於是袁飛被拋棄。

因為沒有價值，師傅被逼偏安一隅，遊離宗門體系之外。

看來，自己之所以獲救，也是師傅和秦峰主力保，也是自己拯救秦明，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饒是如此，一旦自己行為反常，擔著干係的峰主和師傅，恐怕第一個要滅殺的就是自己了吧。

秦明沒來上課，理應被峰主帶走了。秦峰主暗中布局，外門長老就是秦明的保鏢。秦明一身地煞功，也是秦峰主勘查靈根，選用的最好功法，另選賢師授課。現在一切真相大白，長老賢師表明身份，秦明失去所有的朋友，正是渴望慰藉的時候，又得到了父愛，想必先前些許嫌隙也蕩然無存了。若說還有羈絆，那就是我。有了峰主力保，他也算還清了人情。

現在秦明身負龍虎山一絲氣運，被地氣改造的土靈根。將來前途光明，不可限量。

至於師傅，想必也有付出。遭遇大舔虎，秦明怎麼也算為我所救，秦明既回宗門，外門長老完成任務，地位穩固，只怕還有峰主的犒賞。不妨問清究竟。

秦峰主當時被煉丹堂首座將住，宗門長老卻侃侃而談，大談內外門的差異，又是有意提到袁飛已經把龍行虎步練到小成，被宗主好生誇讚了一番，甚至把自己的徒弟都比下去。

「你不知道，當時煉丹堂首座的臉色鐵青，又因為你是宗門種子，不能發作的樣子，真是太可笑了！」

外門長老屬於秦峰主一派，既然首座已經和秦峰主撕破臉皮，外門長老站隊秦峰主，開口嘲諷也是理所當然。

有了宗門種子這層關係，任何人想要對袁飛明面動手，都會顧及三分。畢竟扼殺宗門未來，並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身為領導更需謹慎行事，萬一被扣上嫉賢妒能，不忠於宗門的帽子，哪怕再大功勞也難以彌補，政治生命就到頭了！

既然火不能朝袁飛發，宣洩點會出在哪裡？

宗門長老！

袁飛腦中閃過萬千思緒。

宗門長老發揮餘熱，卻意外教出了比宗主更為優秀的弟子，宗主顏面無光。雖然聽外門長老會議記錄說的輕描淡寫，說宗主徒弟修行時日尚短，可是練習了龍行虎步的人都知道，這隻不過是掩飾而已！悟性和精神力才是關鍵，只是在場的人顧及宗主情面，懶得揭穿罷了。

首座，已經不會再坑害自己，但是對於師傅的不滿卻加深了。原本秦峰主輸了一籌，卻被師傅這一步暗棋打亂陣腳，一盤好棋被迫中盤認輸。原本計劃推翻秦峰主，可是根基卻沒有了。後面的部署和人員不得不偃旗息鼓，而且秦峰主必然有所警覺。下次再有機會怕是也難了。

宗門長老是宗主委派，並非峰主嫡系，雖然拆穿陰謀，秦峰主也未必會心存感激。即使略有一點感激之情，也只會回報在我身上，因為我是宗門種子，卻被宗主所棄，也可以用作針對宗主和龍霸天的重要棋子。

「師父這般待我，而我卻無以為報。」袁飛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雙手用力支撐著桌面，似乎一鬆手，整個人就會垮下來。

外門長老看著袁飛面色有異，也想不到其中關鍵。

「你也別太擔心了，雖然首座害你，可是有峰主在，定能護你周全。」外門長老言語中有招攬之意，顯然是峰主的想法。

「那幾個外門弟子呢？」袁飛帶著最後一絲僥倖。

「聽宗主的意思，是讓執法隊處理了。」語氣輕描淡寫。

袁飛心沉入谷底。

「莫非你還在為那幾個外門弟子難過？」外門長老說話又急又快：「你可不要差了念頭！」

「莫非你以為處理了幾條人命，宗門就不是善類，有負你的仁義之名了？」

見袁飛不說話，他又急急的開口：

「你看宗門山腳過的什麼日子，再看看外門弟子，到底一日三餐不曾短缺。龍脈是小事嗎？那關係到全宗上下的安危！莫非要為了這三兩個人，犧牲掉所有人的性命嗎？」

袁飛沉默不語，外門長老這才鬆了一口氣。秦峰主擔著干係，把袁飛保了下來，如果袁飛反水，把消息泄漏，那便是滔天大禍。

不止袁飛性命不保，煉丹堂更是師出有名，取而代之，外門長老的靠山就沒有了。

外門長老的話，雖然有些誇大，畢竟有些道理。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考量，袁飛能為自己犧牲掉小師弟，宗主當然也能為宗門前程犧牲掉三兩人。至於無辜，那不是利益的衡量標準。

只是因為千人的安危，就能犧牲掉這無辜的三人嗎？一方天地人命輕賤若斯，人心都如此涼薄，死道友不死貧道！外門長老如此，宗主也是如此。

看來倒是我著相了。所謂正道，卻不是心慈手軟，道，就是天地最大的規則，本就該是與時俱進，因地制宜的。沉迷前世的價值觀，可能會死的很慘吧。

袁飛求生之道何其堅定，只是觀念一時間很難改變。或許大家都需要時間慢慢沉澱，密林之中，一片鬱鬱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