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點到即止

硬要說的話，其實這些怪物並不算難對付。除了身體素質和恢復力遠超常人之外，它們似乎並沒有呈現出其他更為詭異的能力，而身手也僅僅只是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比起萊厄來那自然是遠遠不如。

但問題在於，萊厄再怎麼能打也只有一個人，就算能夠應對這些怪物的圍毆，但也沒有辦法在那種情況下再分出功夫來保證處於虛弱狀態的伊斯塔不受傷害。再者，混戰中免不了會受到剮蹭傷害，在不清楚被這種怪物造成傷口後會帶來什麼後果的情況下，萊厄說實話不太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嘗試。

好在一旁的伊斯塔雖然狀態不太好，但還沒到失去行動能力的地步。看著萊厄丟到她身邊，因為受到驚嚇，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的海因里希，伊斯塔嫌麻煩地嘆了口氣，也沒有費力氣多說什麼，只好一把拽起海因里希，攢足了勁往萊厄所指的那個角落的洞口衝去。

萊厄微微眯起眼睛，一腳踩在一隻倒在地上的怪物脖頸上，將其壓製得無法起身，同時分心觀察著伊斯塔那邊的情況。

倒不是說他有多擔心伊斯塔的安危……只是他剛剛再次觀察周遭情況的時候發現，這個房間各處角落裡像是剛剛他指出的那種小洞口不在少數，甚至也已經有許多在第一波偷襲下倖存下來的學者通過那些洞口逃走了。但問題就在於……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才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洞啊？！不管怎麼想，「一個房間里的各處角落遍布洞口」這種事情也太可疑了吧！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可能是給別人預備用來逃生的。

所以也就是說，萊厄現在看似是留在最後面殿後，但其實是在讓伊斯塔和海因里希幫他肉身探路。

至於頂在最前面和斯邦瑟纏鬥在一起的瓦沙克……萊厄大概能理解他是想要迅速將斯邦瑟擊倒之後，搶奪它手中的通行憑證，然後通過大門出去。那樣看上去確實是最安全的，但問題在於斯邦瑟那傢伙的恢復力實在是太離譜了。

瓦沙克的身手即使在萊厄看來也算是非常不錯的了，但他在斯邦瑟身上造成的傷害都幾乎無法留存超過三秒，那種程度的恢復力簡直就是短匕小刀這類小型武器的剋星。如果瓦沙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手段的話，那麼等周遭的其餘怪物都聚集過去的時候，他就沒機會了。

說實話，如果有辦法對付斯邦瑟那傢伙的話，萊厄並不介意暫時幫瓦沙克一手，但現在看來別說擊倒斯邦瑟了，就連瓦沙克自己能不能安然撤退都是個大問題，那萊厄就絕無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憑白無故地搭上去。

所以幫伊斯塔她們暫且攔下追擊的怪物一陣子后，見她們都已經安全鑽入洞口，萊厄便趁著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力還在瓦沙克那邊，也立即腳底抹油跟上了伊斯塔兩人，從角落的洞口處開溜了。

鑽入洞口后，裡面是一條狹窄的圓形通道，大概只有半人高的直徑，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管道。

通道里充斥著陰濕腐爛的氣味，但血液的腥臭味卻淡了很多，那些怪物追至洞口處后，竟然也猶豫著並沒有跟在後面一起鑽進來。這讓萊厄不禁有些疑慮……究竟是因為斯邦瑟沒讓它們追著人到處亂竄，還是因為這通道所通往的地方有著更可怕的怪物，所以才阻止了它們的追擊？

正當萊厄悶頭思索的時候，被嚇懵了的海因里希才終於回過神來，一邊無意識地跟著伊斯塔往前匍匐前進，一邊顫抖著開口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斯邦瑟先生還有那些保鏢……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伊斯塔撇了撇嘴，

頭也不回地冷聲回答道：「你問出這種問題來，應該也沒有覺得能夠得到答覆吧？」

伊斯塔虛弱的癥狀來得快去的也快，在稍微緩了一會兒之後，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樣看來，與其說是「虛弱」，倒不如說是被那枚「眼眸」依附所產生的排異反應所導致的不適而已。

「確實呢，如果我們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的話，現在就不會這麼狼狽地逃竄了，海因里希小姐。」

萊厄警惕地往後面瞥了一眼，確認了後面沒有怪物再跟上來之後，才繼續說道：「不過，雖然我們回答不了您的問題，但還是希望您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作為我們救了您的報答。我相信海因里希小姐應該不是知恩不報的白眼狼吧？」

很快，前面的通路逐漸開闊起來，頂部也逐漸升高，從最多只能容納一個半蹲著的人的高度慢慢增加到了正常房間的高度。

伊斯塔率先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這裡沒有燈光，從洞口處蔓延進來的微光距離這裡已經太遠，不足以將這裡照亮。唯有伊斯塔手腕處鑲嵌著寶珠的手鏈在散發出微微的熒光，勉強能夠讓眾人看清周圍一步之內的環境。

海因里希緊緊地跟著伊斯塔，雙手懷抱著一直隨身攜帶的書本，小心翼翼地向萊厄問道：「卡文迪許先生，您……您要問我什麼？」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而已。」

萊厄俯下身去，從海因里希的身後探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低語道：「迪艾爾其實在船上，沒錯吧？你親眼見到過他了，對不對？」

「誒？！」

海因里希出於本能地瞳孔一縮，她沒想到萊厄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問她這個問題，明明這和現在並沒有任何關係啊？

「看來確實是這樣，那我就明白了。」

無需海因里希回答，萊厄只是看著她的表情就已經能得到結果了。他點了點頭，挺直身子，沒有再繼續追問。

和萊厄猜測的一樣，迪艾爾應該一直就隱藏著自己的蹤跡跟著他們。他和瓦沙克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一夥兒的了，絕對在暗中謀劃了什麼。

不過這對於萊厄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因為這樣一來……在外面蓄勢待發等待時機的迪艾爾此時一定已經發現了情況的不對勁，只要他能夠進來救援瓦沙克，那萊厄他們同樣能藉此機會擺脫危機。

而且……就從瓦沙克那麼自信地直接上前和斯邦瑟纏鬥，甚至連其他人都跑光了的時候，他都沒有半分想要撤退的意圖來看，迪艾爾絕對有著能夠支援他的手段，不然他沒理由這麼自信。

所以萊厄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隱藏好自己，然後等待時機。只要等到瓦沙克和迪艾爾將斯邦瑟這個麻煩解決掉，並都出現在明處的時候，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海因里希抿著嘴，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了，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詢問道：「卡文迪許先生，你們和迪艾爾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

「萊厄，快來看這玩意兒。」

還沒等海因里希說完，走在最前面的伊斯塔突然停下了腳步，同時冷不丁開口道：「這個東西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前面似乎也有，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

萊厄聞言當即快步上前，在伊斯塔身邊借著她手鏈散發出的微光查看起了她所指的東西。

只見一個不停蠕動著的團狀物懸挂在眾人上方，從外面看上去有點像是某種肉質物，粘液從溝溝壑壑里不斷地滲出、滴落，乍一看形狀類似於尚未綻放的花苞，仔細看下來卻又像是某種昆蟲結出的繭。

它的表皮不斷地在各處輪番呈現出凸起的痕迹，就好像裡面有東西在不停地掙扎，看上去這東西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樣。

眾人都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模樣的物種，萊厄微微蹙眉，連忙示意其他兩人往後退。

碰到這種一看上去就有問題的詭異玩意兒，不想著趕快躲開，還手賤地去觸碰……那是只有傻子才會做的事情，萊厄遇到這種玩意兒，自然是寧願有多遠就跑多遠。

「盡量繞開這些東西。」萊厄壓低聲音提醒道。

然而，他話音還未落，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陰影中傳來：「不要碰那些東西！——呼，太好了，看來你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