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赴宴
賀蘇蘇與醫館的交流全通過下人，並未表明自己身份，男裝出行純屬圖個方便。
在店小二指引下，賀蘇蘇登上三樓包間，屋內一人執酒臨江，背對著她。
聽到動靜，男人回身，眉目舒朗，笑意親和，看到她時，眼底掠過一抹驚艷，主動過來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一開口便嗆了賀蘇蘇一大跳。
「沒想到有此奇思妙想的，竟是一位姑娘，京城何時出了姑娘這般人物，薛某孤陋寡聞，竟未聽說過。」
賀蘇蘇猛咳幾聲，鬱悶低頭，該遮的地方都遮了，看上去頂多是個秀氣些的文弱書生，這人怎麼認出來的。
薛侃輕笑：「見笑，某身無長物，唯獨認人這一塊頗有些本事。姑娘的舉止和神態是騙不了人的。」
「原來如此，薛公子慧眼如炬。」
賀蘇蘇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扭捏，被認出也就大大方方承認，只是對自己的身份閉口不提，薛侃也識趣的沒有再問，如此一個進退有度的人，與他交朋友果然十分舒適。
薛侃此番約她出來，是為了詳談合同的細節內容，這個時代雖然已經有契約，但是與合同相比相差甚遠，薛侃是個商人，對商機嗅覺靈敏，當即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具體內容賀蘇蘇在合同里已經講的十分詳細了，解答了幾個薛侃疑惑的點后，薛侃恍然大悟，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賀蘇蘇看著樓下畫舫林立，心底好奇不已，聽說上頭的花魁娘子個個都身懷絕技，容貌傾城，而且不乏杜十娘那般有氣節的女子。
試問誰不樂意看美人飽眼福呢。
賀蘇蘇看向薛侃，眼底滿是渴求。
薛侃默了默，轉身讓手下去包下一艘畫舫，哭笑不得：「姑娘真是在下見過……最特別的一位。」
「小女子當這是誇獎了。」
舫間絲竹聲咫尺可聞，薛侃命人包下的花魁娘子姓趙，彈得一手好琵琶，遮面入席，盈盈一禮，已讓賀蘇蘇見識到什麼叫「未成曲調先有情。」
賀蘇蘇一派輕浮浪蕩子的做派，斜卧榻上，笑吟吟一句：「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琵琶錚然一聲，趙娘子雙眸含情，水潤潤望向她，隨即促弦轉急，婉轉繞樑。
薛侃無奈搖頭，這畫舫上的花魁娘子個個都有才情，不慕名利，唯獨愛那些書生才氣。今日賀蘇蘇這一句，明日坊間便要盛傳她的大名了。
一曲終了，趙娘子裊裊婷婷走到席前，傾身倒酒，柔聲：「不知郎君高姓大名。」
坊間這舉動，便是明示了。
賀蘇蘇僵住，回頭看薛侃，其人聳肩，笑的無辜而幸災樂禍。
電光火石之間，賀蘇蘇耳邊突兀的出現一道聲音。
「王爺，趙娘子今日已有客了，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隨著這道聲音接近，船艙珠簾被掀開，北冥熙望向屋內，和她四目相對，瞬間眉頭緊鎖。
賀蘇蘇心虛，抬起袖子擋住臉，隨即想起自己是男裝，怕什麼，大可說北冥熙認錯人了，而且北冥熙腿都廢了還來逛青樓，誰該心虛還不一定呢。
趙娘子目光一凝，驚恐跪下：「王爺，妾身不知您今日會來……」
北冥熙沒看她，目光沉沉，推動輪椅來到賀蘇蘇面前，倏地一聲冷笑。
嘿他還來勁了。
賀蘇蘇放下袖子，大大方方瞪回去，冷哼：「熙王殿下身殘志堅啊，都這樣了還不忘逛青樓。」
那雙冷眸中燃起怒火，北冥熙咬牙切齒：「你怎麼在這裡？」
「王爺能在這，我為何不可以？」
賀蘇蘇不甘示弱，心底也冒火，兩人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妻，北冥熙逛青樓被她抓包居然還理直氣壯的！
兩人之間的對峙，倒讓屋內其他幾人摸不著頭腦了。
薛侃自然認識北冥熙，對賀蘇蘇的身份多了幾分猜測。
「蘇姑娘和熙王殿下認識？」
賀蘇蘇並未告知真名，只道自己姓蘇，尷尬輕咳：「不認識。」
北冥熙眼底怒火更盛，而且現在才注意到薛侃，見兩人坐在一起，言語之間似十分熟稔。
不由得眯起眼，從未聽說過鎮國公府與薛家有往來，這二人是怎麼認識的？
薛家累世積富，財可敵國，一向明哲保身不參與皇權之爭，但任何一方勢力得到薛家的支持，便等同於得到了大周的財政命脈。
賀蘇蘇此刻，是代表鎮國公府，還是代表她自己？
轉瞬之間，北冥熙心底掠過了無數想法，卻是與賀蘇蘇異口同聲。
「不相干的人。」
賀蘇蘇氣笑了：「對，熙王殿下身份高貴，在下一介草民，高攀不起。」
她暗戳戳發誓，接下來的治療流程，一定要讓北冥熙吃點苦頭，居然有人不怕死的敢得罪主治醫生，真當她是吃素的不成。
兩人之間的態度反倒像打情罵俏，薛侃眼底多了一抹深究，輕笑：「既然如此，那便交個朋友如何？在下看王爺似乎與趙娘子也是舊識，何不入席一同賞曲？」
北冥熙只猶豫了一瞬，欣然同意，薛侃朗笑一聲，命人撤下殘羹，添酒重開宴。
趙娘子似乎怕極了北冥熙，動作較之方才多了幾分不自然，僵硬坐回位置上，輕撥弦，好一會兒才找回狀態，哼起一手軟糯的吳音小調。
看這樣子也不像是紅顏知己啊，賀蘇蘇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幾轉，吃瓜的心蠢蠢欲動。
有這麼個冰塊在旁邊，氣氛不復方才的融洽，更何況北冥熙涼嗖嗖的目光不時看向她，賀蘇蘇坐立難安，終於忍不住起身，跑到趙娘子身邊，乾笑：「我手上有一段唱詞，趙娘子天籟之音，這段唱詞交到你手裡才不算暴殄天物。」
趙娘子似乎也急於找個借口擺脫北冥熙，欣然應允，兩人告了罪，一同退到屏風后。
賀蘇蘇長鬆了口氣，耳邊聞得嬌軟一聲輕笑：「小娘子似乎很怕王爺呢。」
她震驚捂住胸口，獃滯：「我的偽裝便這般不堪么？怎麼你們都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