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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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趕話到這份上，沿街賣早茶預備收攤的小商販亦搭腔道：「女人當政本是大傷國脈之事，此話真真不假。蘭章女帝怎得想出女子恩科的餿主意，這不是滑天下大稽之事嗎？」
「這話對了。」老闆娘收著茶碗道：「別說她和太監成親，便是歷經新政這一遭兒，也得仔細看清了。身份有什麼大不了，宦官如何，女流又如何，只要侵吞了別人利益，無論是誰，都得被鬧得從咸陽的奉先殿上滾下去，她坐皇位本就勉勉強強，不中規中矩做皇帝，非得離經叛道搞新政，天下民怨沸騰自是不足為奇。」
那老者呷了口茶，長出口氣道：「咸陽的九千歲到底比小皇帝老辣些，知道用祭拜萬民冢來籠絡民心，可惜了，新政得罪人太狠，這點子於民心，到底只是得幾分俗子之心，至於士子之心，難吶。」
秦章儀幾乎在屋頂之上石化，聽了半晌，她終是想起謝必安適才那句提醒：「實話難聽。」她想到難聽，但這般難聽，到底始料未及。
腰間一雙溫涼大手微微收緊，她抬頭看向謝必安光潔凌厲的下頜線，勉強笑道：「這幫刁民懂什麼，蘭章公主此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便是嫁給謝必安，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偏偏要他們多嘴多舌，真是討人煩。」
謝必安擎著幽涼笑意道：「您可瞧見了，民間對你我所做之事實不看好。」
秦章儀正欲冷哼一聲反唇相譏，一陣空虛到無力的癱軟之感驀然席捲而來，那一刻，似乎做任何事都無謂，她整個人無骨似的掛在謝必安身上，喃喃道：「龍行車駕快要停下了，得快些趕回去，他們找不到人出亂子可不太妙。」
謝必安深深看了她一眼，一雙大手摟緊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飛身離開。
穿過風雪再次回到烘熱溫暖的馬車上時，坐定未有一盞茶時間，便覺馬車一頓，禮儀太監高揚刺耳的唱喏聲與萬民冢上哀鳴祭奠的鼓點聲一同響起：「陛下，謝大人駕到！」
謝必安先出了馬車，秦章儀踩着小太監的背，搭上謝必安的手，相繼下了馬車。二人甫一併肩站立，耳邊登時傳來外圍被攔住的幾千百姓們齊齊驚呼。於嘈雜中細細分辨，便是不可置信。小皇帝瞧著年歲過分小，真真是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雖有傾國傾城之姿，對統治者而言，面上的老辣沉靜還未沉澱幾分，不像個皇帝，更像是個養在富貴鄉的嬌小姐。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謝千歲，卻不像說書先生口中的青面獠牙羅剎臉，偏偏長發高束，像個俊美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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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儀將萬民朝拜的場面盡收眼底，對謝必安涼踽笑道：「跟在父皇身後之時，這等場面朕只做看客湊熱鬧，不曾想有一日，他們參拜的人，會變成我。」正要與他攜手登上天梯似的萬民冢，又聞及下首百姓們道：「聽說陛下此行帶了兩位隨行侍駕的男妃，祭拜萬民冢卻只帶上千歲爺，未免過分厚此薄彼，況且，謝大人還不算是個...正經男人，這般行事，實難服眾啊。」
秦章儀的臉色忍無可忍黑了三分，咬牙在謝必安身邊低聲道：「謝必安就算不是朕的丈夫，也是當朝九千歲，祭拜萬民冢也是名正言順，那兩個被強賽進來的貨色頂天了也不過是實權毫無的兩個廢人，又怎可與我當朝九千歲相提並論，這幫刁民不知死活，當真說的都是混賬話。」
謝必安不語，他微仰面龐看向祭台上熊熊燃燒的烈火和在風雪中飄揚的黃白紙兒，一張沉靜面龐上是罕見的肅穆。楊照娘此時卻見縫插針在二人耳邊低聲進言：「陛下，微臣斗膽。平民百姓哪知其中彎彎繞繞。皇家規矩自是要緊，如今是緊要關頭，為着平民憤，您何不將黎少使和趙少使宣上祭台一同祭拜，這也顯得您的太平盛世難能可貴呢。」
秦章儀奇怪地看她一眼，許久后輕啟朱唇：「你收了趙以宸和黎遠周二人多少賄賂？」
楊照娘心頭咯噔一下，埋着腦袋狡辯道：「陛下明鑒。微臣是被您一路提拔上來的女官，自是處處以您為先，哪裏有什麼賄賂不賄賂之事呢，真真無稽之談。」
秦章儀一雙冰涼徹骨的雙眼在她通身戲謔流眄一圈，再開口比風雪還寒涼幾分：「朕念著沈老師的面子，提醒楊大人一句。當朝九千歲並非善類，因着近日正是新婚燕爾，他才不犯殺忌，若你一再過分離間我們夫妻二人，他要對楊大人做什麼，那都是不好說的了。」
楊照娘心頭奇怪，這樣的事，女帝與千歲爺想來是不與人計較，為何今日如此動怒，心頭思忖，此刻她再膽大包天，卻也是不敢置喙一句，便也只好連忙提起官服裙擺，磕頭道：「下官知錯，下官再也不敢了，請陛下和千歲饒恕下官。」
秦章儀輕吐出一口濁氣，一抬手矜傲道：「起身罷，你適才的話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既如此，宣朕的兩位男妃上前來，朕與他們二人一道祭拜萬民冢。」
楊照娘口中連連稱是，拱手退下，再見那二位前來之時，秦章儀只見兩個深深埋下頭顱的清癯身形，她對這兩個人是何模樣全無興趣，一句：「抬起頭來」竟也憊懶說出口，謝必安面上無異，見兩個前來的身影，也只是側身退立一旁。
「朕今率堂堂之師，保衛我祖宗艱苦經營，遺留吾人之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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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言順，鬼伏神飲，
決心至堅，誓死不渝。
漢賊不兩立，古有明訓，
華夷須嚴辯，春秋存義。
後人視今，亦猶今人之視昔，吾何惴焉!
今賊來犯，決予痛殲，力盡，以身殉之。
然吾堅信蒼蒼者天，必佑忠誠，
吾人於血戰之際，勝利即在握。
此誓。
蘭章元年三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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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詞在道士口中默默誦出，超度亡靈之詞也在和尚尼姑口中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