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芯金

「來了呀。」

何三山仰頭，怪異無比的煙霧團內部，如樹根互聯的絲線經由一個個稍大的光團連接，構成炫目的網絡，十二的虛影身形在煙霧的最上方顯得渺小無比。

何三山一扯衣領，將外套脫下，露出精幹的體格，渾身肌肉並不誇張，但是有着飽滿力量感。他小幅度的舒展筋骨，在熱身完畢后，右手握拳重重的拍響心口。

「天賜！」

市中心的公寓裏，蘇秀和江月兩人蜷縮在沙發上，電視里放着好像永遠也播不完的宮廷劇，蘇秀看到江月有些心不在焉，就問道：

「擔心自家男人？」

江月嘆了口氣，下巴擱在膝蓋上，眉眼間憂愁淡淡。

「他做事我很放心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遇到任何問題他都可以處理的很好，好像他天生就比普通人更加成熟穩重。」江月輕聲說：「如果不是有過失去他的經歷，我不會要求他和我過這樣的平淡日子的，他雖然不會在意，但我知道，他是在遷就我。」

蘇秀聞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失去過他？紅霧事件嗎？」

江月點頭，有些哭笑不得的說：「在紅霧世界裏，感應者和非感應者的經歷完全不一樣。我在那段時間裏，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烈士遺孀，每天獨守空房以淚洗面，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現在每次想起都心驚膽戰，那種感覺真實的可怕。所以不論他是怎麼想的，我只希望能夠平靜的生活，那種經歷有過一次就夠了。」

蘇秀有了興緻，往江月身邊靠去，問道：「那何三山和金毛呢？」

江月無奈道：「紅霧事件嘛，對普通人來說，裏面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經歷，但所有的感應者似乎都在進行同一個大型事件。」

蘇秀連忙點頭：「地球自衛反擊戰嘛，這我清楚，99年的保密協議我都背下來了。他們兩個？」

江月白了蘇秀一眼，女人的好奇心似乎永遠旺盛且大同小異，這和當初她追着何三山問相同問題時一模一樣。

江月這才體會到何三山那時的羞恥心，過了中二的年紀，即使是伴侶之間，對於這種中二的說法總是難以啟齒的，江月猶豫半天，看到蘇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才軟軟糯糯的小聲說了兩個名詞。

「月球防衛總隊13分隊隊長何三山，代號「山河」。」

「定向誘變型基因改造生物，犬形態，噬芯金獸，代號「金毛」。」

花草店裏，許靈剛放下電話，就好似從書里看到了什麼特別好玩的東西，笑得合不攏嘴。

金毛聽到了許靈嘴裏蹦出的兩句話，渾身一激靈，嗷嗚一聲就要和許靈兩個狗咬狗，只是被許靈一下子按住了狗頭，幾隻爪子在地上胡亂扒拉。

許靈這次是真樂了，他繼續一個手翻著書頁，邊看邊說：「哈哈你還真是在哪裏都被叫做金毛啊。對於一隻狗來說，你這輩子活的是真精彩，寫本書肯定能在狗界賣爆，就叫做《我的萬界狗生》。」

大狗依舊扒拉地板，似乎發現還挺好玩，就樂在其中的繼續扒拉下去，沒再沖許靈拼狗命。

「讓我看看你們兩個在紅霧裏都幹了些什麼？從哪兒看起呢？嗯，就從這裏吧。」

「反攻號角，為了清凈蔚藍的地球！」

「機甲自檢完畢，能量模塊正常，武器系統正常，維生裝置正常，十三分隊長「山河」請求出戰。」

昏暗的金屬廊道中，一雙暗紅的機械眼眸閃爍著微光，

在高三米的通道之中，這具類人形的機甲依舊顯得拘束，佝僂著腰背，腿部後方與肘臂部分的動力裝置泛著藍光，低沉的男聲從機甲內部傳出，是何三山的聲音。

廊道內，一盞盞鮮紅警示燈依次亮起，古板的機械提示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十三分隊地下基地收到，基地出口已打開，月球防線通訊已連接，祝你好運。」

一望無垠的灰白地面上，一條漆黑的裂縫逐漸出現，原本隱藏在地底的基地入口逐漸露出真面目，無數早已蠢蠢欲動的外星生物環視低吼，那是撒比星人結合太陽系星球環境而製作的生物兵器，外形五花八門，基本結合了目前已知的所有動植物昆蟲的特徵和長處於一身，任何一隻的破壞力都足以媲美裝甲坦克，但是在月球攻防戰中，它們僅僅是作為消耗品的炮灰來使用。

何三山渾身連接着仿生神經束線，通過束線達成與機甲的契合操控，接近四米的機甲以奔雷之勢滑行出了基地出口。

「來啊！雜碎們！」

從背後拔出三米長的震蕩斬艦刀，刀尖處向外噴薄出更為明亮的激光刀刃，這種能量武器以人類目前的科技無法製造，都是通過對撒比星人的武器復刻改造得來，沒法破解核心技術，兩個文明之間的科技存在着某種信息壁壘，無法做到互相轉換。

無數嘶吼傳來，通過神經集束，何三山可以得到360度無死角的視野，此刻入眼所見，外形猙獰的外星生物從四面八方撲殺而來，這種被閹割了痛覺，喪失了恐懼的基層兵器是撒比星人在戰事中期才投放到月球與火星防線，一度將冰冷殘酷而無聲的外太空戰場重新拉回有血有肉的地表廝殺。

「警告！偵測到巨量敵方單位，系統請求開啟自動駕駛，撤退路線修訂中，預計逃生幾率8.7%。」

駕駛室內，猩紅的警示燈在離開基地后便瘋狂閃爍，尖銳的機械提示音刺人耳膜。

何三山一拳砸碎了晃眼的警示燈，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都說了不要維修這個破提示燈，真是吵死個人！要逃的可不是我啊，雜碎們！」

一道巨大的刀光掃過，幾乎環繞了機甲正面的所有空間，何三山的肌肉顫動，快速而精準的指令作用於機甲，狂暴的揮舞著斬艦刀，幾乎在一個瞬間就將面前的數頭生物砍成肉泥，只是下一刻，剛剛出現的空間又被層出不窮的生物給填補上，四面八方，無窮無盡。

撒比星人毫不吝嗇這些可以批量製造的炮灰，在每一處戰場都會無限制的投放，這些生物壽命短暫，屬於不使用也會在短期內自然死亡的極端生物，所以地面戰場上的廝殺往往格外的慘烈，甚至會讓部分心如鐵石的老戰士殺到視覺疲勞，出現新兵才會產生的噁心反胃，實在是淌在血污與肢體殘骸間，時間久了總會有心理陰影。

此刻已經是反擊戰的末尾，火星與藍星兩處關鍵戰場上，人類已經取得了關鍵的轉機，形勢驟然間逆轉，作為唯一戰事焦灼的月球，撒比星人在這個時期孤注一擲，只要能夠拔除月球的人類防禦力量，將這裏作為一個支點，靠着它們獨有的星際運輸手段，未必不能再次捲土重來。

所以何三山面對的是殺之不盡，屠之不絕的洶湧狂潮，多到連沒有感情的智能系統都需要選擇逃避的生物海。

沒有任何閃避餘地，何三山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內將機甲駕馭到極限，如臂指使？不夠。人甲合一？還是不夠。何三山渾然忘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身處戰場，還是某個深夜執勤的時分。透過觀測點的大屏幕，可以看見高懸在無盡黑暗中的藍星，藍色的海洋，白色的雲層，褐紅的大陸板塊，每起大風，都可以抬頭看到如流水漩渦般的雲海變換，美得如同夢境一般。

何三山的注意力轉移到上方，只是依舊只能看到鋪天蓋地的外星生物，擁有飛行能力的生物撲騰著怪異的翅膀，遮蔽了天空。

何三山驀然憤怒起來，他怒吼：

「給我死開雜碎們！」

一股無形的力場猛地向外擴散，這種在立體空間中瞬間蔓延的力場延伸了將近百米範圍，所觸及到的外星生物一個個被震蕩成了肉沫，化作暗藍色的液體四散飄落，露出了天幕中，那顆大半圓的蔚藍星球。

機甲內部，冰冷的提示音傳來：

「擴張性生物力場釋放完畢，機甲將進行預期十秒鐘的壓力釋放，期間無法正常戰鬥，請駕駛員確保四周環境的安全，緩衝完成倒計時：五，四，三……」

沒等提示音結束，戰場上便是更大的喧嘩傳來，批量製造的外星生物海洋從後方被撕開一個豁口，只不過並非人類方面趕來的援軍，造型更為另類的機械戰甲湧出，逐漸取代了只有消耗作用的生物兵器，那是撒比星人近期才投入戰場的新型武裝力量，採用了某種奇異金屬鍛造的破陣利器。

「芯金嗎？傳聞中幾乎集成了所有材質優點於一身的神奇合金啊，輕便，穩固，耐熱，導電，可塑性，各個方面的屬性都是遠遠超出了當時人類已知的金屬。」

許靈翻過一頁書，就如同親眼所見，他的一雙小眼睛裏有了些許迷戀神色，轉而又變成了惋惜。

「只要得到這種金屬，那麼人類在宇宙航行中的載具打造將得到一個層級的突破，再將水氣作為新的能源來加以利用，屆時探索太陽系之外的浩瀚宇宙將不再遙遠，可惜啊，紅霧只能算是個虛幻的夢境，甚至可以叫做藏着巨大惡意的陷阱。」

大狗疑惑的停下了扒地板動作，老舊的木製地板上沒有絲毫的划損痕迹，與「某團伙」之間的聯繫並不緊密，但扭曲的特性依然存在，所以它並不能對現實世界造成太大的影響，只是在許靈關注時，它又能正常的進食，一切顯得有些怪異。

金毛汪了一聲，是詢問為何稱紅霧為陷阱。

許靈卻沒有理睬它，又開始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