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亡

額，我能幹點什麼嗎？

這場面是我能摻和的！？

跟在何三山身後的劉夏趕忙朝側方撲倒在地，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灰色運動裝從他們兩人的頭頂飛掠而過，身形十分像是十年前國產武俠劇裏面，絕世高手凌空御風的姿態，只是沒有吊威亞，所以顯得更加自然，速度也更快，帶起的狂風吹得街道兩旁的綠植樹木搖擺不已，樹葉刷刷作響。

在運動裝飛過後，一個奶白色頭髮的女生踩着水霧呼嘯而過，緊跟着是一個碎嘴的小黑個子罵罵咧咧的在地上跑過，身後漂浮着零星的鐵砂。更遠處是一大幫自帶花里胡哨燈光的灰衣制服人員，有的嘴裏還細碎的噴着火苗，有的皮膚上絲絲縷縷的閃爍著電光，更有幾個個頭稍大的，奔跑之間腳步沉重的嚇人。

期間劉夏又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槍響，恍惚間他的余光中好似見到一顆纖長的子彈，劃過一條高速旋轉形成的空氣通道，『咚』的一聲，擊打中了最開始略過的灰色運動裝一側，只是像是被無形的壁壘所阻擋，那顆子彈在接觸壁壘后滯空旋轉了片刻，就被運動裝前行所帶來的反作用力，以及在自身的慣性下，稍稍偏移了方向，釘入了一棟層平房的屋頂。

劉夏一眨眼，剛剛瞬間的恍惚如同錯覺，時間太短，印象太淺，連記憶都來不及被固化下來，只殘留下些許殘存的碎片，以至於劉夏被風颳起的塵埃糊了一臉，還在思考那個問題。

我它喵的能幹啥？

還有連珠局的各位小點勁兒，我是良民，我是友軍啊！

「就快到了，小心點。」

何三山一把將劉夏拉起來，語氣沉穩，眼神堅定。

真是個可靠的男人！

劉夏想起了一件事，他出聲提醒：

「花草店四周有蘇秀佈置的一個無形結界，會天然的排斥水氣濃度超過一定界限的感應者，體內水氣越多，受到的排斥越強烈，你可以把那裏看成是一個固化下來的領域系能力，只是強度有點大，具體有多大我也形容不出來，反正至今沒有一個感應者能進到花草店。如果金毛在店裏面的話，會有些麻煩。」

「不能聯繫一下蘇秀暫時撤去？」

？

為什麼我想不到？

劉夏自己都懵了一下，何三山說的這個做法顯然是人之常情，劉夏趕緊拿出手機撥打了蘇秀的電話，想起現在已經是深夜，心裏面不免打鼓，女人在睡覺時被打擾一般都會生氣吧？不會回到花草店又拿老闆撒氣吧？然後老闆又會陰陽怪氣半天。女性這種生物真的存在友善交流的可能性嗎？

「劉夏嗎~什麼事？」

電話那頭是蘇秀清冷的嗓音，拉長的音線中透著一絲慵懶，還有電視機播放的宮廷劇聲音，想必還在和江月兩人追着番劇。

劉夏將情況說明，沒有談及是和三山的提醒，只說是自己的意思。

掛斷電話后，劉夏聳聳肩：

「蘇秀說當初設下時沒想過要關閉。」

何三山假裝沉吟，漫不經心的問：

「有沒有可能？可以讓你老闆幫忙把金毛送出花草店外邊，或者金毛可以自己走出來？」

？

劉夏沉默下去，覺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出了一點問題。好像跟在老闆身邊久了，許多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劉夏都會下意識的忽略過去，不去多想，只在乎結果，不看重過程與方法，這樣好像不太專業，也不怎麼成熟。

「我再問問老闆，

他應該也沒睡。」

劉夏撥通了許靈的電話。

「劉夏啊~什麼事？」

你們兩個說話怎麼都一個腔調！？

劉夏也是委婉的諮詢了許靈，有沒有一隻叫做金毛的大狗在花草店內，得到肯定的回復后，又側面的詢問了許靈能否帶着金毛來找他們。

「劉夏啊，你也知道的，我腿崴了，而在你和蘇秀出門的期間，因為沒人悉心照顧，所以導致了傷勢無法正常癒合，反而一直在加劇，現在已經轉移擴散到兩隻腳了，實在是走不了路。」

合著你好死不死的突然崴腳，就為了在這裏得到一個合理的不出門理由？

啊呸！哪裏合理了？崴腳是什麼病毒感染類型的傷害嗎？怎麼還能像癌細胞一樣轉移？

我和蘇秀出門了你怕是牙都要笑掉了吧？還怪沒人照顧你？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槽點太多，劉夏都沒法接話。

「那個叫金毛的狗沒辦法離開的，蘇秀佈置的領域可不僅僅用來擋住你們的，那個叫十二的之所以沒有直接動手搶狗，也是顧及這個。」

「不過，你們可要抓緊時間了，無論一個人有多強大，這個領域都可以攔住，但是如果面對的是怪物，可就有心無力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的高興起來，所以劉夏知道老闆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了，只是他又不能攔著，也攔不住。

許靈興緻勃勃的說：

「你們還不清楚十二，以及『某團伙』這個組織吧？我門兒清啊！就這麼說吧，這就是一個過氣的，封建的，違背科學發展觀，應該被時代淘汰，被打進歷史塵埃的一個邪教團伙，要不是他們建立的晚，不然掃除四害的時候肯定還得加上一害，讓焚燒舊思想的火焰更加旺盛。唉，破除迷信教育的末班車他們都沒趕上，所以一個兩個的都神神叨叨。」

這是什麼年代的虎狼之詞？

由於開着免提，劉夏不由得有些尷尬，只能歉意的對何三山一笑。

何三山倒是聽得認真，那硬朗的面容再次帥了劉夏一臉。

「『某團伙』因為它本身的性質，我沒法給你們細說，但是十二這個前身是『某團伙』成員的棄子，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比如他之所以要搶奪金毛，是為了這隻狗身上與『某團伙』最後一點藕斷絲連的聯繫，只要通過這一點關聯，他就有那麼一點極小的概率，重新回歸『某團伙』，這就和咱們接到的任務出現衝突了，這是斷人財路！這是不講武德！咱們要勇於正面的回擊。」

咱們？花草店攏共就三個人，蘇秀在江月那裏追劇，老闆你在店裏躺屍，我拿什麼回擊？

「說重點！十二的能力是什麼呢？」

聽到這裏，許靈都能想像老闆在胡扯時的興高采烈：

「一個人的思想是有重量的，我們的目光，心念，想法，都並非是真正空洞的虛妄，人類無法真正觀測到微觀世界的真實模樣，因為觀測這個行為本身就會對事物造成細微的偏差，我們的注視會令微小的粒子得到某種額外的能量，從而改變自身的物理狀態，在被觀測時是一種狀態，未被觀測時又是另一種未知的狀態。只是放大在宏觀的物質世界上，這種改變微乎其微，無法被察覺，但如果這種變化被水氣能量無限制的放大，並根據自身的意志做出定向的更改，便可以做到憑空創造物品，任意的改造事物，一種古今中外，被無數方士追捧，玄學研究者所推崇的點金石，鍊金術就此誕生，我稱這個能力叫做，」

「『眾生觀』！」

十二面容猙獰的嘶吼出聲，周身磅礴的水氣有如實質般向外擴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場域，阻擋着所有人。場域外，張文火已經顧不得章法，十二追上小黃毛后顯然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不再考慮配合和水氣消耗，讓所有人全力施展，所有水氣相關的能力都存在上限，各自不同屬性的水氣也能夠互相中和抵消，他不信十二真是金剛不壞。

四名領域系分作四個方向，張文火的『慢燉』，可以製造局部的高溫水蒸氣，隨着釋放範圍的逐漸縮小，一個只在拳頭大小空間內，水霧繚繞的高溫球體向著那無形場域緩慢推進，被密集水氣籠罩形成的密閉空間內，氣壓升高，水蒸氣的溫度上限也在逐步提升，內部的壓強使得氣態的蒸氣有如液體般可視，看上去晶瑩剔透，外人卻無法想像這樣一顆袖珍可愛的圓球，在炸裂時會有怎樣的光景。

趙雄傑的『天雨』，能夠平復領域中水氣的活性，壓制水氣的運動，此時全力施展起來，確實能夠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十二的無形場域，只是進展緩慢，猶如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無法立刻建功。

張寬的『水紋』，是通過水氣放能產生高頻振蕩，在大範圍內形成劇烈的音波攻擊，能夠通過調整振蕩的頻率，人為的形成共振，從事物內部產生破壞，輕則使受到攻擊的人內臟受損，重則使小型的建築在短時間內崩塌，是破壞力極為驚人的一個能力，只是此刻面對十二太過純粹的水氣領域，同樣無法做到突破。

最後一名領域系名叫賀宗，能力為『留白』，是唯一一個領域範圍極小的感應者，最大隻能維持在自身百米以內，他能夠通過自身水氣外放，形成一個排斥隔絕所有空氣的場域，在場域中，除了單一的水氣存在，其他的一切氣體都無法存留，形成對於生物來說無法生存的窒息領域，此刻唯有賀宗的能力真正影響到了十二，十二如同瀑布傾瀉的狂暴場域裏，供人呼吸的空氣在被快速的抽離。

「賀宗你停手！丁謀還在裏面！」

踩在水霧上，身在半空的白北俯瞰戰局，這個英氣的女生有些焦急的喝道。

只是名叫賀宗的男人無動於衷，眼神冷漠，甚至一握手掌，明目張膽的加大了『留白』的強度，似在挑釁，又好像在說一句婦人之仁。

「混蛋，混蛋！男人都是它喵的混蛋！」

白北大罵不已，身後漂浮不多的水珠開始翻湧，操縱系的能力，並非是控制住越多的物質，攻擊性就越強，相反，相同的水氣總量，操控一百顆水珠進行散射，可能僅僅是發射一百顆彈弓，覆蓋面積巨大，但真實傷害並不高，而如果將所有水氣，用來操控一顆水珠，那麼就有可能達到狙擊子彈的威力。

所以白北放棄了大部分的水珠，任由一捧清水摔落地面，她將剩餘的所有水氣都集中在最後一顆水珠之上，操控水氣將水珠塑形，構建成細長的子彈外形，再在極為細小的子彈上，從頭到位鏤刻出六道並列的螺旋花紋，用細密的水氣在水彈上覆蓋，幫助水彈定型，讓其不至於在發射過程中，或是遇到阻礙就崩散，最後，白北再次拉開距離，進行最後的衝刺，那顆唯一的水彈開始快速旋轉，在富足的水氣推動下，無論是自旋速度，還是發射的速度，都達到了普通槍械無法比擬的程度。

那顆水彈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撞擊在十二的水氣壁壘之上，以點破面，如熱刀切油，輕易的突破，只是再度前進時便消磨嚴重，液態的水元素終究不是硬質物品，無法一鼓作氣擊中十二。

「劉原！」

白北喝道。

「老子曉得，老子曉得！喊個錘錘啊喊。」小黑個子緊隨其後，同樣放棄了大部分鐵砂，只選取了一粒較為光滑，大小合適的作為子彈，他碎碎念：

「不融化鐵砂就沒辦法塑形，沒法符合空氣動力學的真當子彈發射，只能跟在白北屁股後邊吃灰，老子不服！」

那粒鐵砂被劉原激射而出，精準的劃過一條筆直的白線，沿着白北那水線破開的真空路徑，被燃燒的水氣推進，狂暴的加速再加速，無可阻擋的命中了十二的后心，瞬間，十二周圍的狂暴領域驟然一清，在場外的所有人都精神一震，彷彿世界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成功了嗎？」

張文火喃喃的自問自答，要說在場眾人誰的壓力最大，莫屬於這位機動隊的隊長，無論是現場按照計劃的指揮，還是變故時的臨場調度，都要求張文火在第一時間下決定，事關連珠局幾十號人，甚至整個城北地區成千上萬戶人家的安危，不由得張文火不精神緊繃，再加上十二的行為難以揣摩，之前無論是當機立斷的破壞音響，還是第一時間控制住戶居民，以及之後冒着風險下令進攻，張文火都無法確定是做的對了還是不對，只是無論對錯，有所決斷就比猶豫強。

每個領域系感應者身邊都留有兩名強化系，由於沒有太好的出手時機，所以幾個強化系的感應者狀態都保持完整，這些人大多身材魁梧，雄健有力，此刻留在張文火一旁的強化系悶悶的開口道：

「白北和劉原配合的不錯，論破壞力，可能是張寬的『水紋』更為直觀可怕，但要說爆發性的貫穿力，目前沒誰比得過他們兩人組合在一起。嘿，白北的水彈開路形成一條彈道，劉原的鐵砂在那條近乎真空的彈道中，只要時機精準，就可以做到無止境的加速，人造超電磁炮啊這是！」

張文火皺眉：「能確定十二的狀態嗎？」

強化系由於所有能力都作用於己身，所以不僅是身體素質，六識五感也相較於其餘感應者更加敏銳，視覺靈敏且清晰。

「從后心處貫穿，服裝上有焦灼的孔洞，可以確定已經擊中。不考慮回收再使用，劉原基本是爆髮式的加速那顆鐵砂，近乎十倍音速，差不多800度高溫的一粒火星命中心臟，是個人就活不了。要補刀嗎？」

張文火點頭道：「我來吧。」

那顆被張文火壓縮的水蒸氣球體向十二飄去，這顆宛如水晶玻璃的晶瑩球體猶然向外散發着白霧氣體，只是張文火始終向內部更加快速的填充蒸氣，這才保持着氣壓不斷提升，此刻被張文火放開了限制，在朝向十二的方向率先撤去水氣，巨量的高溫水蒸氣在瞬間爆發，本身的解壓縮加上溫度傳導帶來的剎那空氣膨脹，讓半空中，如同在橫方向上出現了一朵純白的小型蘑菇雲，空氣震顫，一股肉眼可見的熱浪成環狀擴散開來，帶起狂風，吹得四周眾人衣擺獵獵作響，隔得老遠都可以感受到帶着濕潤的焦灼，那爆炸的中心是怎樣的光景可想而知。

張文火疲憊的在對講機里說：

「老成，再補一顆。」

沒有猶豫，又是一聲沉悶的槍響，在濃重煙霧中身形恍惚的十二猶如皮影戲人物，只剩剪影的頭部隨着中彈受力率先出現偏移，通過脊椎帶動肩部，而後是整個身軀向一側傾斜歪倒，物質世界的肉體嚴苛遵循着物理法則，那麼主觀意義上的生命，自然也不能違背自然規律的界限。

這一刻，十二在生物學上已經被判處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