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黑霧

任何事兒都有個開始。牛旺身上發生的種種奇遇，也同樣有一個開端。

讓我們把時鐘撥回16年前，牛旺8歲，他第一次見到黑霧。

……

牛旺是一個孤兒，從小生活在福利院，那個時候，他叫旺仔。

旺仔和福利院的小夥伴秋遊到了植物園。這是9月的一個大晴天，萬里無雲，南國的太陽還是火辣辣的，一點都沒有秋高氣爽的感覺，但小夥伴卻絲毫不以為意，興高采烈、嘰嘰喳喳在草地上圍成一圈做起遊戲。

旺仔沒有參加集體遊戲。這個調皮的孩子，總有些特立獨行。他偷偷溜到一旁的花圃里，捉起了蟲子。沒多久，旺仔已經戰果頗豐，玻璃瓶裏面裝了好幾隻瓢蟲和螞蚱。

「旺仔，看，我抓到什麼了！」旺仔回頭看，是張老師在身後——旺仔和張老師很親，這是他最喜歡的福利院老師。張老師慈祥的看着旺仔，手指間有一個巴掌大的綠蟲子，正拚命晃動着兩個巨大的前足。

「哇，是螳螂，好大一隻！」旺仔興奮的遞過瓶子。張老師小心的把螳螂的下半身放進瓶口，然後輕輕向下一壓，整隻螳螂掉進了瓶子。

旺仔拿起瓶子仔細觀察起來，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他抬起小腦袋，問了一個問題：

「張老師，我抓的蟲子都有八條腿。為什麼會這樣？」

「孩子，你觀察的很仔細。瓢蟲、螳螂、螞蚱，都是昆蟲，所有昆蟲都是八條腿。不止這些，蜜蜂、金龜子、知了，也是昆蟲，他們都是八條腿的。」

旺仔似懂非懂，但他的確記住了：瓢蟲、蜜蜂、螳螂、螞蚱都是昆蟲，昆蟲都有八條腿。

「跟老師過去做遊戲吧，旺仔。」張老師伸手去拉旺仔。

旺仔靈活的一閃身都開，「老師，我再捉兩隻就過去……」扭頭就跑到遠處。

張老師又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估摸了一下這孩子也跑不遠，應該沒啥安全問題，於是回到孩子堆中。旺仔則繼續在草叢中尋找。

過了一會，旺仔感覺有點不對勁兒。

旺仔抬起頭，環顧四周，綠色的草地好像水波紋一樣晃動起來。旺仔抬頭，太陽發出瘮人的白光，藍色天空上的一朵朵白雲，一動不動，好像是貼上去的，但似乎又在微微振動，整個周圍環境像是舞台佈景一樣，充斥着不真實感。

「咚咚咚……」旺仔手中的玻璃瓶發出異響，裏面的小昆蟲似乎也感受到了，在瓶中亂飛亂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然後，旺仔眼前大約5米處，憑空出現一小團黑霧。黑霧迅速擴大，直到變成兩人多高的一大坨。黑霧並不是純粹的氣態，而且非常粘稠的感覺，黑霧中間有某個活物被包裹着，不斷蠕動。

黑霧一點點靠近，同時發出某種怪聲，就像是砂紙在生鏽的鐵管上來回擦拭發出的瘮人聲音。

這時，黑霧已經離旺仔不到一米了，而且仍在逼近，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把旺仔徹底吞噬！

正常成年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會被嚇得夠嗆，更何況是一個8歲的孩子。旺仔盯着逐漸靠近的黑霧，嘴巴張大，卻喊不出呼救的聲音，馬上就要被嚇得失去意識。

就在電光火石間，周圍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鐘聲！

「……咣……咣……咣……」

對，就是一下一下的有節奏的鐘聲，類似城市防空演習時發出的空襲警報。這聲音異常巨大，塞滿了整個空間，

也充斥了旺仔的耳道……

隨着鐘聲響起，旺仔突然清醒。旺仔能清楚的感覺到心臟跟着巨大的鐘聲一起跳動，似乎驅散了內心的一些恐懼。

這是旺仔看到，就在鐘聲響起幾秒后，黑霧憑空消失了……

……

「旺仔，旺仔……」有人正搖著自己的肩膀，映入眼帘的是張老師關切的臉。

「旺仔，怎麼一個人躺草地上了，嚇死老師了。」張老師拿着水壺遞到身前，「來，喝點水。」

「我，我不知道……」旺仔調整了呼吸，「剛剛的鐘聲，打雷一樣的鐘聲，怎麼沒有了……還有黑霧，哪裏去了？」

「鐘聲？黑霧？你在說啥啊，孩子。」張老師摸摸旺仔的額頭，擔心地說，「你怕不是中暑了吧。這裏沒別人，只有小朋友的的吵鬧聲，哪有什麼鐘聲！」

旺仔環顧四周，其他老師和小夥伴都陸續圍了過來，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我……我剛才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也聽到一些聲音，但……但現在好像消失了。」旺仔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難道是自己做了一個夢？

但，當他伸手去接張老師遞來的水壺時，旺仔突然發現，右手腕上竟然套了一個金黃色的圈圈。

嗯？這是從哪裏來的？

這是一個黃銅色的鐲子。沿着圈身的垂直方向一條條規則的垂直刻痕，把黃銅圈分成了若干個小格子。

旺仔湊近觀察，發現除了一個格子外，其他格子都空空如也。而這個特殊的格子裏面，有細紋勾勒出精美的條紋，活靈活現是一個鈴鐺的樣子。

鈴鐺刻畫得栩栩如生，主體是一個倒扣的鐘形，鐘形表面似乎有密密麻麻的符文。鐘形下方是用於敲擊鈴鐺的小球，在小球上也有微小精緻的細紋，也是很細密的符文。

「這是什麼？哪兒撿的？」張老師也看到了鐲子，也很好奇。

「我……我不知道……」

「這孩子是不是發燒了？怎麼啥都不知道啊？老師剛剛還沒看到你手上有鐲子，一定是哪裏撿來的破爛兒，快摘了……」張老師說着，動手去除下旺仔的鐲子，卻發現鐲子的圈口很小，根本拿不下來！

「這麼小的鐲子，你怎麼帶上去的？」

「我……我不知道……」旺仔傻傻的重複著。

……

「好了……回去再弄這個鐲子吧，」張老師嘗試了半天，有點氣餒，「帶上瓶子，要坐車回啦。」

旺仔這才想起他的寶貝蟲子，歪頭看旁邊，幸好瓶子還在。他拿起瓶子湊到眼前，蟲子一個沒少，這下放心了。

突然，他眼睛睜大，「張老師，為什麼所有蟲子都變成六條腿了？你看瓢蟲，六條腿！螞蚱，六條腿！這隻螳螂，你剛剛抓的，也是六條腿！」

「傻孩子，」張老師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所有昆蟲都是六條腿，昆蟲有很多，包括金龜子、知了、蜜蜂、各種瓢蟲、螳螂，還有螞蚱，都是昆蟲，所以他們都是六條腿……」

「昆蟲都是八條腿啊！」

張老師摸摸旺仔的額頭，「孩子，以後你上了初中高中大學，就知道了，書裏面說了，昆蟲都是六足動物……」

「昆蟲有8條腿，你剛剛告訴我的！而且我自己數過！」

張老師有些疑惑，是不是眼前的小朋友記錯了，但她還是慈祥的說，「哈哈，媽媽真的說過昆蟲有8條腿么？那就是媽媽嘴瓢說錯了……但，所有昆蟲都是6條腿的，這次媽媽沒說錯。」

「……」

張老師是不會騙人的……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旺仔充滿了疑惑，但他一個小孩子不知道怎麼解釋。

……

這就是16年前發生的故事，旺仔第一次看到了黑霧，也得到了這個銅鐲。回到福利院，老師和小夥伴們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沒辦法摘下它。這個鐲子貼身陪伴旺仔16年。隨着旺仔長大手腕變粗，鐲子就像能夠生長，口徑也在變大，恰恰圍着手腕，留下一點點空隙，不會勒手，但也絕對取不下來。

……

之後，旺仔小學畢業，上了初中，然後是高中，然後進了一個三流大學，混到了畢業證書。

期間，他查閱了所有的生物學課本，也去過圖書館查看資料，發現所有書上都明明白白寫着：昆蟲是六足動物。

但當年的記憶卻真真切切：

——黑霧是真的！

——出現詭異的天象是真的！

——震耳欲聾的鈴聲是真的！

——張老師最早說「螳螂有8條腿」是真的！

——旺仔自己數「螳螂有8條腿」也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但一切似乎都變得虛幻，不真實。世界出現了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