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在北靜王府的日子很是愜意。

北靜王妃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她會親自下廚，會親自釀酒，會親自插花……

她做的小菜很美味，釀的美酒聞起來很香醇，插的花又特別有意境。

只是她確實不是什麼才女，作的詩有些一言難盡，冬日裡的梅花在她筆下變得有些俗氣了，她還十分喜歡作詩。

「玉兒，你看我這首如何？」北靜王妃又一次拉著黛玉作詩。

黛玉抿著嘴，蹙著眉，盡量讓自己說的話聽起來有誠意：「姨媽進步很大了。」

進步很大的意思就是作的詩沒有什麼好誇的。

「唉！」北靜王妃嘆氣：「你呀你，真是個實心人兒。你隨便撿兩句誇誇，就當哄我開心啊。」

黛玉甜甜地笑了笑。

「你爹是只狡猾的狐狸，你娘也算工於心計，怎麼偏偏生了你一個至純至性的。」

黛玉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她知道她沒有惡意，也不是真的責怪她的意思。

北靜王妃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道：「不過，也是奇怪，我就偏偏稀罕你這樣的。」

黛玉見北靜王妃是個愛詩之人，忍不住道：「姨媽要是喜歡作詩我這裡有些法子。」

北靜王妃：「你快說給我聽。」她也讀過很多書，可就作詩這一道上，從來沒有開過竅。

黛玉肅然道：「作詩無非就是起承轉合，平仄虛實，這些基本功夫想必姨媽都是了解的。」

北靜王妃點了點頭。

「作詩第一要緊的是立意。想要作好詩，姨媽可以先讀王維的五言律詩，再讀杜甫的七言律詩，最後讀李白的七言絕句，其他的先放下，就他們三人的先打實基礎。」黛玉見北靜王妃聽得認真，道：「我再給姨媽舉幾個例子。」

就這樣黛玉拆了幾首詩分析給北靜王妃聽，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黛玉教學十分有耐心，其間北靜王妃不懂的地方，她都能化繁為簡、簡明扼要地講出來。她還循循善誘、妙語連珠，結束后北靜王妃意猶未盡。

「玉兒，你真是一位好夫子。」北靜王妃原見她小小年紀天生麗質惹人憐愛，現在才知道她是才貌雙全、秀外慧中，「要是女人可以開學堂，玉兒當夫子，必定桃李滿天下。」

黛玉被北靜王妃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姨媽再打趣我，我就不理你了。」

北靜王妃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道：「臉皮怎麼這麼薄！」

兩人收拾了一下，準備用晚膳。

黛玉已經來了好幾日，來的第一日還有些忐忑不安，晚上拆開了爹爹寫的另一封信看后，才安心住下。

她還是努力不動聲色從彈幕那裡套出些消息，只可惜沒有特別有價值的內容，不過爹爹告訴她，他已經有了防備，發現了幾個別人安插在府里的釘子。還說若這次能夠順利回京，就能證明所作的準備是有效的。

她來的這幾日都是陪著北靜王妃用膳，有時候北靜王會回家用晚膳，有時候不會。但北靜王世子一次都沒有見過。

就這樣住了快半個月，到了年底，賈母派人來接她回府，北靜王妃替黛玉回絕了。

北靜王妃的意思是黛玉自住進賈府都沒有出門做客過，趁著過年的機會，她要帶她多出去走走。

黛玉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只不過出去見了許多姑娘，卻是極少有比三春姐妹和薛寶釵更出色的了。

其中還有一兩次遇見了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邢夫人還是老樣子，待人疏遠冷漠；但王夫人看起來有些憔悴，待她客氣了許多。

黛玉自是不知，自她來了北靜王府，榮國府又發生了一系列的事。

賈母狠下心來重罰了王夫人。

趕走了幾個丫鬟婆子，讓王夫人既丟了面子，又失去了自己的幾個助力。這讓平日里怠慢黛玉的丫鬟婆子人人自危。

賈政怨恨王夫人在北靜王妃面前丟了臉，因此一直歇在趙姨娘處，不願意搭理她。

趙姨娘還總是去她跟前炫耀，故意氣她。

寶玉也是在家裡鬧，怪她們讓北靜王妃接走了黛玉，整日在家裡鬧著要去北靜王府接回黛玉，賈母哄著才沒有胡鬧起來。

又一日，屋外雪花飄飄，銀裝素裹。

黛玉窩在房間里看了半日書，房間炕上燒得熱乎乎的，讓人昏昏欲睡。

她揉揉了臉，舒展下身子，想要打起精神。

許是屋裡熱氣烤得人有些燥熱，她抬手拿起茶盞想要喝口茶，滋潤一下有些發乾的嗓子。

茶盞是空的，茶壺也是空的。

她暈乎乎喊道：「雨燕姐姐、百靈姐姐，幫我倒壺茶。」

百靈很快進來了，拿起茶壺，愧疚道：「都怪我，玩忘記了，姑娘稍等片刻。」

百靈進來帶了一股冷意，在這燥熱的屋子裡，讓人格外舒服，黛玉一下清醒了許多，見她肩上還留有雪花未融化，笑道：「姐姐在外面玩什麼？」

百靈很利索地泡好茶，一邊答道：「我和幾個小丫鬟堆了個雪人。」

黛玉想要起身看看，百靈按著她，不讓她下炕，道：「姑娘，你可別出去，現在雪下得正大，小心著涼。」

黛玉想到現在別人家做客，雖說北靜王、北靜王妃待她很好，但若生病了，請大夫又是一陣折騰，惹得他們憂心終歸不好，只好作罷。

她起身，走到窗前，北靜王府的窗戶用的是琉璃，既保暖又透亮。

她靜靜看著外面的雪花，好想親手摸一摸。

「姑娘，」雨燕打斷了她的思緒，「王妃請你過去。」

黛玉轉頭看向她，只見她身後跟著王妃院子里的丫鬟香草，香草手上拿了一件大紅色的氅衣。

香草見黛玉望著她，笑道：「姑娘，這是王妃給你準備的氅衣，王妃囑咐你穿暖和些。王爺、王妃都等著你。」

雨燕接過氅衣笑道：「難為你跑一趟，我們先吃杯熱茶，待姑娘換好衣服就出來。」

黛玉帶著百靈進了裡間換衣服，沒一會就出來了。

黛玉有些好奇，問道：「香草姐姐，可知姨媽找我有何事？」

香草神秘兮兮道：「王妃特意囑咐我不要說漏嘴，您去了就知道。」

黛玉越發好奇了，站在一旁，百靈拿起香草送過來的紅色氅衣給她穿上。

穿上后，一下子暖和了起來，黛玉仔細看氅衣，製作十分精巧，裡面是厚厚的白狐狸毛，外面用一層紅色綢緞罩著，在收邊處露出一小截白毛。

雨燕道：「我原以為我家老爺給姑娘準備的紅色披風已經是極美的，沒想到王妃這件還要出色幾分。」

香草道：「那是看誰穿，林姑娘仙女似的人，不是衣服襯她，反倒是她襯得衣服越發好看。」

黛玉紅著臉道：「姐姐們就不要拿我取笑了。」

眾人皆知黛玉臉皮薄，隨意打趣兩句便作罷，一行人往王妃院子里去了。

黛玉進了正房，準備脫下氅衣請安，北靜王妃阻止道：「玉兒不必多禮了。你別脫，我們不在這裡待。王爺已經先過去了，我特意在這等你的。」

說完，她又仔細檢查了黛玉的著裝，見黛玉穿得十分暖和才放心。

黛玉被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勾得越發好奇了。

北靜王府佔地極大，有四處花園，分別是春園、夏園、秋園、冬園。

每個園子花草樹木都是那個季節生長得最茂盛的品種，因此每個季節都不愁沒有景色欣賞。

一行人頂著呼嘯西風和飄飄雪花來到了冬園。

北靜王妃邊走邊伸出手接雪花，道：「我這人又怕熱又怕冷，但不願意錯過美景，總愛折騰著玩。」

黛玉學著她伸手接了雪花，因為穿了厚實的衣服，再加上走路，手心有些發熱，冷冽的雪花飄到手掌中一下子就融化了，只剩下一滴水留在上面。

兩人沒走一會，黛玉就見遠處亭子里隱約有些人。

隨著距離拉近，她看清楚了，北靜王站在一旁指揮著丫鬟婆子們忙起來了。

走進亭子，見黛玉一臉好奇地盯著看，北靜王笑道：「玉兒沒有見過吧？這是你姨媽每年要玩的，圍爐煮茶。」

「圍爐煮茶？」黛玉一臉懵懂，她的確沒有見過。

「說是煮茶，其實呢，是先——」

「你閉嘴！說出來沒意思了。」北靜王妃打斷道。

北靜王妃一來，就搶著幹活，讓北靜王歇著。

黛玉就和北靜王靜靜坐一邊，看著北靜王妃興緻勃勃地安排丫鬟婆子。

亭子中間放了兩個爐子，裡面的炭火正在慢慢燃燒，不是很旺，應該是剛剛生起來的火。

一個爐子上面鋪了一個架子，一個爐子上面煮上了水。

圍著爐子放了三張有靠背的椅子，椅子不高，上面還放著一層皮毛，坐起來很舒服。

每張椅子旁邊放著一些吃食，黛玉仔細一看，有年糕、饅頭片、餅子，有梨子、紅棗、桂圓、橘子這些果子，還有各種茶葉……

待一切安排妥當，北靜王妃招呼北靜王和黛玉坐下，就留幾個丫鬟站在一旁伺候。

北靜王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的王妃，道：「你就愛折騰這些，丫鬟們又不是不會。」

北靜王妃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有些事自己動手才有那個味道。」

黛玉笑盈盈地看著北靜王和北靜王妃你一言我一語，他們之間相處方式讓人很舒服。

沒有大舅舅和大舅母相看兩生厭的忍耐，也沒有二舅母王夫人對二舅舅百依百順的謙卑。

他們是平等的。

北靜王突然問道：「王妃沒有讓人去叫溶兒過來嗎？」

北靜王妃道：「他回府了？不是這幾天都歇在宮裡嗎？」

北靜王一時無語，「昨日皇兄就讓停了課，說天寒地凍，宮裡府里又忙，讓他們過完年再上課。」

北靜王妃記起來了，昨日她和黛玉在外面做客，回來時嬤嬤告訴她世子過來請安，等了許久見她沒有回來就回自己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