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一分鐘后，多田野繪梨旁若無人地解開手機鎖屏。

不是不尊重他，主要是他不說話，坐在那安安靜靜吃飯。

今天弟弟除了說過一句讓阿金撒開他以外，開口閉口全是「鮭魚」「海帶」，多田野繪梨毅然決然放棄單方面交流。

男人哪有學習重要。

哦，男孩也沒有學習重要。

家裏沒有寵物醫院要繼承，打工人學士畢業得先把獸醫師許可證考掉。

社畜只配抽閑暇吃飯時間看資格證往年真題。

慢吞吞的邊吃邊看，她看了多久題，狗卷棘就偷偷瞄了多久她。

放鬆狀態多田野繪梨總是會不自覺兩腿交疊坐，這樣的姿勢很容易腿麻。

多田野繪梨想切換一邊腿繼續翹，心裏正在默念題干「急性胰腺炎血檢中哪種酶活性升高……」

放下的時候踢到什麼，勾住她腳踝的地方。

可惡的桌腿，她皺眉。

澱粉酶，她做完填空。

換腿的時候又踢到，這次桌腿忍無可忍往旁邊飛速挪了挪。

弟弟微乎其微的嗓音，好像是說了句「腌魚子」，她沒太聽清。

……她不在意，反正多半是聽不懂的話。

咽下嘴裏的飯，她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什麼東西往旁邊飛速挪挪？？

多田野繪梨緩緩低頭看桌子底下，表情凝固，不死心掙扎看向白毛君。

白毛君微微眯起好看的笑眼現在像不可置信被主人搶狗糧吃的狗狗一樣瞪圓。

耳朵爆紅，慌張到靜止。

驚覺大事不好的多田野繪梨開始懷疑人生：

我和你的腿還挺有緣分的哈。

離譜。

紋身小弟你在臉紅什麼！快清醒點！你到底什麼人設！不要搞得像我欺負你似的！我才是做了十幾年好學生的一方！

早就可以躲開但思緒混亂滿腦子金槍魚蛋黃醬腌魚子腌魚子腌魚子亂飄彈幕導致過了很久才如夢初醒的狗卷棘：「……」

她和狗卷棘坐在角落的二人座位置。

桌面並不寬，窄窄小小的，是膝蓋小腿不留神就會觸碰到對方的距離。

多田野繪梨捂了捂臉，眼眶有點發酸，是為自己的沉浸式學習所感動。

她努力維持成年人的冷靜體面：「抱歉，把你褲子踢髒了。」

這句話聽上去像個開頭，實際是道歉的全部。

這句話當做開頭往下還能接這些：

——但我不會負責的。

聽上去太奇怪了。

——要不我幫你洗洗。

進橘子再次警告。

她艱難道了歉，狗卷棘抿抿唇，繼而開口語氣委屈巴巴：「大芥。」

多田野繪梨沉思，回憶了一番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猜測大芥的意思是在罵她流氓，腌魚子可能是在喊救命（？）

審判長大人，是天大的誤會。

我絕對不會對高中生出手的哦。

瓦塔西，大大的好人，我對男人都沒什麼興趣的！審判長——大人——！

她腳趾慢慢蜷縮，一座迪◎尼公主的老家初具雛形，嘴硬道：「不是大芥，是良民。」

狗卷棘微微怔住，隨後沖她安撫地笑笑，軟綿綿的，看着很好欺負。

多田野繪梨猛得低頭，點開手機桌面的電子木魚使勁狂戳。

功德+1+1+1+1……

她有罪。

哪個良民會覺得別人看上去好欺負啊？

很巧。

狗卷棘同樣正在瘋狂心虛，目光到處亂飄。

畢竟滿腦子好耶的人是他，裝模作樣委屈巴巴的還是他。

*

狗狗犯錯闖禍后或者準備悄悄幹壞事前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大致是眼神飄忽不定、想看又不敢看、喉結滾動吞咽口水。

對面的高中生目前就處於這個狀態。

她發現隨着自己餐盤中的食物越來越少，他就愈發緊張起來。

多田野繪梨對緊張情緒的來源感到困惑。

多田野繪梨邊吃飯邊思考。

她面不改色冷靜斟酌細細思考深思熟慮兩秒后，進度慢慢從0%到99.9%，最後彈出來文件解壓失敗的提示。

吃完飯，她淡定抽張紙巾擦嘴，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顫抖。

斗膽猜測下。

剛剛安撫的笑是緩兵之計，實際她一出門就被他家長套麻袋打斷腿。

她喝口茶，皺起眉。她以為杯子裏裝的是大麥茶，結果是苦丁茶。

今天是不是不宜喝東西。

不不不，套麻袋打斷腿這個可能性不大，他是準備說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猜不出來……

多田野繪梨無法理解，從小到大她都不理解男生的思維模式。

她小學和初中就讀的都是女校，高中大學雖然是男女混校但那些時期她一心只有學習。

簡單來說，她人生的前二十一年構成=和香香軟軟可可愛愛又酷又颯的各類女孩子們貼貼的無憂無慮少女階段+沉迷圖書館刷題泡導師研究室的卷王階段。

這一切都導致她現在的男性認知面不成熟，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有：

自家輕微戀愛腦姐姐交往多年的那位和她相看兩相厭打嘴炮又打不過她的廢物男朋友

學校合作的公益組織社交平台發佈虐待動物犯案者監控畫面里的帽衫男xN

被她扭去吃牢飯的大學同學*2

小學初中看的偶像劇和少女漫畫

她不理解，很正常。

所以就直接問吧。

她啪地放下杯子，清清嗓子，進入正題。

「你那麼晚來等姐姐下班到底有什麼要緊事呀？」

很好，非常成年人的問法，很自然地佔到第二次口頭便宜，接受我作為姐姐的年齡制裁叭！

多田野繪梨這麼想着。

滿腦子腌魚子的狗卷棘回神：「……」

自稱姐姐把小心思全寫在臉上的樣子怎麼又臭屁又可愛的。

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那隻叫阿金的金毛犬加雞腿的狗卷棘：「……」

想天天來接她下班的狗卷棘：「……」

世界安靜了大概十秒鐘。

年歲不大的高中生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多田野繪梨選擇抬手在他眼前揮揮讓他回神。

鼻尖縈繞的柚子香氣少了分柑橘類特有的酸澀，失真是護手霜的調香。

狗卷棘心臟砰砰砰比體術訓練的時候跳得還要快：「金槍魚蛋黃醬！」

風吹草長。

夏夜被煽動的風鼓舞的卻不是植物，而是熠熠生輝少年人的心跳砰砰。

砰砰——

果然聽不懂啊，他說什麼呢。

多田野繪梨掏出手機開始搜索為什麼有人一直報菜名。

她要終結這個問什麼都回答瑪卡巴卡加密語言的局面！！

搜索出來的結果。

[小新報菜名刺激美冴……]

多田野繪梨迷惑臉。

蠟筆小新？

哦，原來如此，中二病么。

一些她自己初中暑假不忍直視的記憶片段緩緩跳出……

沒有踩一捧一瞧不起的意思，但是……多田野繪梨看着視頻封面豆豆眼紅衣服黃褲衩的小男孩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