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蘇家父子回瓊林鎮的陣仗不小,他們帶着大批才買辦妥當的貨物,從水路船運回來。

津水的港口上一時間竟都停滿了,就連鎮中的里正都去迎接,蘇家很有面子。

只是父子兩人下船之後,也沒心思應酬,他們都着急回家見小么子,不知他病情如何了,上一封信還是三月前的,只說含章身子還是不太妙,這不禁叫兩人憂心。

索性,蘇大哥這回用六船的貴重貨物,換回一顆據說是千年的野山參,打算回來留着給含章續命用。

還沒等兩人走近鎮子,隔着老遠,就見到了主路上來迎他們的蘇府馬車。

蘇大哥雖身高八尺,頗為偉岸,但蘇父年紀不小了,又因常年應酬,喝了個大腹便便,且這幾日船上呆久了,落到地上也雙腳發飄,大肚子顫巍巍的。

兩人正要去坐馬車,卻見蘇府的馬車門簾一掀,從裏頭蹦躂出來一個人來,那人腳一落地,就樂顛顛的朝他們邊招手邊跑。

「爹!大哥!」

蘇父腳下一頓,挺著胖肚子,抬手就揉眼睛。

「經武啊,爹沒看錯吧,那是咱們家章兒?」

往年連出府門都不能,眼下卻連跑帶顛的來接人!

蘇大哥誒呦一聲,也不攙着他爹了,撒手之後,邁著大步就去迎含章,朝小跑的公子中氣十足的喊道。

「小崽子,你慢點跑,別摔著。」

一家人團聚,還沒等說話,蘇大哥便上前一步,扛起含章就往馬車上走,生生把含章又穩穩噹噹的塞進了車廂中,這才教訓起來。

「不要命啦小祖宗!」

蘇父也喘著大氣小跑過來,卻攔著蘇大哥,不叫他訓人,「章兒好不容易能出來走走,莫要責怪,咱們趕緊回去就是了。」

含章看着風塵僕僕的父兄,高興的不行,「大哥,我早就好啦,不信你等回家去問蔣爺。」

兩人看含章一臉紅撲撲的樣子,也不像說假,蘇父當即老淚縱橫,實在感慨,他們家小么兒重病這麼多年,全靠葯吊著命,何時像今天這般靈巧自由過!

父子三人都鼻酸,剛見了面又有說不完的話,回到府中,蔣爺置辦了好一大桌子的酒席,一家人吃了半天的酒才罷休,蘇父最後一擺袖子,當即決定要大擺宴席,慶賀慶賀,但卻被蘇大哥攔住了。

「爹,你可不要大肆鋪張,莫要折了章兒的壽。」

「對對對!那,開庫放糧,積福,咱家有錢!」

三口人一敘就是小半天,天都黑了才罷休,含章叫一臉疲色的父親趕緊去休息。

因為一直興奮,又跑了挺遠,他自己也累了,就要回院子就寢。

臨走時,但被蘇大哥攔住了,蘇父已然靠在暖榻上打起了呼嚕,蘇大哥卻彎腰去打開一個一直放在他身邊的小箱子,而後小心翼翼的從中拿出一隻羊脂玉匣子。

那匣子是一塊整玉雕成,玉色剔透玲瓏,做工極其精良,眼見是價值不菲。

蘇府是積富之家,蘇含章又是一家中的寶貝疙瘩,因此他是見過世面的,自己書房中就擺了很多貴重的古玩字畫,一般的寶貝他也不覺得稀奇。

但這個有他大哥手臂長的白玉匣子,卻讓他「嚯」的一聲,驚道。

「大哥,你和爹,這趟不會是去搶國庫了吧!」

蘇大哥「嘖」一聲,伸過來粗大的手擰了一下含章瞎說八道的腮幫子,大哥邊擰還便感慨,他弟這小臉兒也長肉了,越發水靈。

「莫要胡謅,這是我和爹花了大半個身家,又託了舊友的關係,才換來的,本想給你慢慢煮著吃。」

含章聽完「啊?」了一聲,吃?什麼金貴東西值蘇府半個身家!

只見蘇大哥神情嚴肅的,緩緩打開玉匣。

屋內明亮的燭光映着溫潤的羊脂玉,隨着玉蓋上的機關「啪啪」的撤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顆與人手臂一般長的參。

含章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只覺瘮得慌。

蓋因為,這隻參,通體人形,甚至已經長出了不分明的五官,參的軀幹用金鈴鐺和紅線纏着,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個睡在紅線中的小娃娃。

作為這段時間接觸到了各種奇異事情的含章,他「啪」的一把合上了玉蓋。

「這,這能吃?哥你不怕我被天打雷劈啊!」

蘇大哥頗為黝黑的面上也是一言難盡,他們爺倆哪裏想得了那麼多,含章今年剛滿二十二歲,已經到了道士說的「上限之期」,他和父親多年在外奔走,也是希望給含章尋個續命的方。更何況上回他離家之時,含章已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臨行前,爹哭着把章兒的壽材都備下了……

「眼下,你既好了,自然也不必吃它。」

含章納悶,「這樣不出世的東西,哪裏買來的?」

蘇大哥道,「託了人來的,具體人家不說,咱們也少問。」多年行商經營,蘇家父子很懂生存之道。

最後,這玉匣子還是被含章帶回院子去了,蘇老大的原話是,「就算不吃,那也擱在枕頭邊聞聞味兒,要不咱們家的錢不是白花了。」

在蘇府,他大哥說話比他爹說話好使。含章拗不過,只好聽從的將東西拿回去,等著好把自己給「腌入味」。

但他心情頗好,剛剛他問他大哥還走不走了,大哥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笑着說,不走了。

一家人長長久久的在一塊,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強。

含章回到自己院子,站在主屋的門口,看着一池在月光下默默搖擺的綠荷,他抱着白玉盒子,心想,這一池子的非人之物,還是不要叫父兄知道的好,免得他們擔心.

小福端來水盆等洗具時,就見他家公子正在自己的床榻前,來回不停琢磨,將一個匣子擺到床下也不放心,擺到床腳也不放心的樣子。

「少爺,驅邪吶!」

含章正犯愁把這長著人臉的「半個身家」放在哪裏穩妥,小福這一出聲,倒把他給嚇到了。

「驅什麼邪,我看你就挺邪。」

小福給含章擰了一條熱臉巾,含章這才放下了玉匣子,接過巾帕子擦臉。

小福伸著腦袋瞧,有伸手去摸玉匣,「少爺,這個涼哇哇的,好滑呀。」他可不認得這東西的名貴之處,若是叫他選,用這怕磕怕碰的玉匣子,還不如去街西頭老孟家買個榆木的結實呢。

含章順手也把小福的臉給擦了,「這個貴著呢,我得找個好地方放着。」

小福看着圓潤晶瑩的玉匣,只覺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家公子精貴,於是尋常的說,「正好當枕頭唄,我看這高度正好。」

含章愣了一下,而後瞧了瞧自己用慣的那隻舊瓷枕,兩個東西確實形狀差不多,只是一個灰突突,一個潤晶晶。

「也,也不是不可以!」

含章又笑,那他這腦袋還挺貴,要枕着半個身家呢,不會落枕吧。

月色朦朧,深夜幽靜,小公子的院子中只有荷葉的簌簌聲,還有池中一些輕微的吐泡響動。

含章累了一天,睡得正沉,他鬢髮睡得微亂,絲絲縷縷的從枕頭上落下來,而頸下的羊脂玉「枕」透著月光,也將小公子的臉頰映得更加凈透,像是泛著月光的玉人一般。

只是小公子卻皺着眉,含章朦朦朧朧之間,漸漸聽到一些響動,再仔細聽,就覺不知是哪裏,傳來一陣委屈的哭泣聲,像是個小孩子,小孩兒哭得傷心,叫人聽着怪難受的。

「誰在哭呀。」含章輕聲問。

「嗚嗚嗚,我。」那小孩兒回答。

「那你怎麼啦。」

「嗚嗚,我難受。」抽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被捆得難受,公子,公子在吃我之前,能給鬆鬆綁么?」

含章一聽,只覺奇怪,心道我吃什麼?

「呃,我不吃小孩兒的。」

那聲音驚喜,「真的嗎?」而後想了想又喪氣了,「你騙人,大家都要吃我。」

含章一聽這聲音有要放聲大哭的趨勢,於是趕緊安慰。

「我不吃我不吃!你別哭啦。」

但小孩兒還是不停的哭,哭聲叫含章頭疼,只覺得彷彿自己的魂都跟着哭聲一顫一顫的。

這時候,含章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突然亮了起來。

他漸漸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吐息之氣,這氣息一出,那小孩兒就彷彿被瞬間掐住了嗓子,一點聲也沒有了。

含章耳邊唯余這種悠長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卻忽然有個男人在自己耳邊笑了一聲,而後輕輕說道。

「過來。」

含章的腳彷彿不聽自己的使喚,下意識的往前去了,直到眼前忽而明亮起來,他又來到了這處熟悉的地方。

是霧氣繚繞的熱泉之中。

有個人影背對着自己,精悍的手臂隨意搭在石台上,半個身子浸在波光瀲灧的水中,整個肩背露在水面之上。

肆意的姿態間流露一種軒昂的風流。

含章卻趕緊紅著耳朵背過身,磕磕巴巴的說,「你,你是誰?怎麼總不穿衣裳!」

男人聽到含章說話,有些詫異。

「難得能凝魂開口了,果然神交見效。」隨即他一動身軀,水波流動,含章自己的衣服也跟着飄起來。

男人朝含章走過來,含章卻趕緊又說,「你穿上衣裳說話!」

「失禮,我被雷劫所傷,皮囊受損,暫時,無衣可穿。」龍君的龍鱗還沒長全。

含章一聽這人連衣服都沒有,頓覺他可憐。

「那,我先借你一件吧。」

說完,含章就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身後這人遞過去。小公子綉著青竹的錦紗外袍順着水流,嫋嫋娜娜的流到男人魁偉的胸膛處,最後橫攔在他的勁腰上。

男人輕笑,「多謝公子。」

而後,他看着含章因被水浸濕白色中衣,而半透不透的身軀,又回答。

「在下姓李,名孟津,承蒙公子搭救之恩。」

含章納悶,我救什麼了?但他依舊很有禮貌的說,「原來是李兄,我,那個我叫蘇含章,什麼搭救之恩?」

津水之中這位李姓的龍君並沒有多說,只是披上了含章給他的外袍,但因為他的體量要比含章大出太多,原本寬鬆的折襟衣裳,龍君竟合不上。

於是等含章轉過身時,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被紗袍半遮半掩、欲說還休的胸膛……

含章一受這刺激,魂體又開始迷糊,鼻子都開始痒痒了,他模糊的想着,鼻血萬萬不要流到人家池子裏!於是忙仰起頭。

但仰頭之間,卻只見李孟津高出自己許多的寬闊身軀,還有脖頸處微微滾動的喉結。

還有金色的紋路在男人的肩背身軀上交替明暗又緩緩流動。

含章此刻只剩下一個想法。

「真奪目,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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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龍被劈后他成了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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