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殷孽。

沈知遇心想,原來是這兩個字。

大魔頭凶名在外,連他這個不怎麼出家門的都聽說過,難免有些畏懼,可此時他抓着殷孽右手手腕,卻並不想鬆開。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從昨晚坐上花轎時,直覺會遇到很重要的人,摘下蓋頭第一眼就看到了殷孽,這讓他很高興,夫君高大俊朗劍眉星目,眉尾如畫般斜飛入鬢,越瞧越好看。

縱使殷孽在冷眼看過來時有種桀驁難馴的戾氣,一雙異瞳又添了妖異之色,讓他有點害怕,但還是想離夫君近些。

殷孽稍一垂眸,就看見沈知遇盯着他的魔刀在發愣,心裏就有了斷定,冷言出聲:「怎麼,知道我是誰了?」

沈知遇仰起頭,因為心裏有點怕,下意識抓緊了殷孽手腕,彷彿這樣就能安心一點。

「知道了。」他聲音比剛才弱了幾分。

然而視線一轉,看見沈家人受傷狼狽的模樣,他抓着殷孽手腕輕輕晃了下,抬頭道:「夫君,夫君不要傷人,有什麼事,說清不好嗎?」

又喊夫君。

殷孽眉頭一凜,登時就露出凶戾之相,他心中不快,厭煩沈知遇的傻氣和糾纏,卻一直沒將腕上那隻手甩開。

什麼事,能有什麼事?也就沈知遇愚笨木訥不曉前情。

他曾與沈家大小姐沈芙有過婚約,儘管只是兩家長輩口頭所言,在他和沈芙尚未出世時就指腹為婚,也切實是個約定。

然而殷家當年並非什麼世家大族,能與沈家結親,不過是因當時的沈家家主,也就是沈芙和沈知遇的爺爺沈萬常遭了難,流落到他們家,才有了指腹為婚。

可惜沈萬常死後,沈家並不想認下這樁口頭婚事。

十年前沈芙不過十六,就已容貌傾城,資質也不差,不消說門當戶對的大族,就是嫁入比沈家更為深厚的古族大家都不會有差。

殷家及殷孽,不過只是末流小門,就算殷孽天資頗高,在沈家看來,也沒有絲毫利益可言。

十年前殷孽想遵照父親遺願將此事辦好,只是聘禮還未下,只有當初口頭之言,便想先找沈家商議,不曾想沈家寧願毀約退親也不願將女兒嫁給他。

那時他也是十六的年紀,縱使面對沈家家主和十二金丹長老,同樣心高氣傲,他譏諷冷語,對沈家補償的靈石珍葯沒看一眼,甩袖便走,一刻都不願多待,他本就是倨傲的性子,怎麼肯留在受辱之地。

然而在沈家門口,他親耳聽到從外面回來的沈芙所說,非修真界鼎鼎有名的英雄人傑不嫁。

沈芙氣傲,他何嘗不是如此,那天是他第一次見沈芙,便是冷眼相望,兩看生厭。

於他,若非父親病逝留下了遺言,他心裏只有修行,對成親、對沈芙,並無任何興趣。

後來殷家遭劫巨變,他多次遇險,在死境裏掙扎十年,才有了如今的修為和地位。

這些往事,殷孽沒有在沈家人面前提一遍的念頭,他清楚,除了沈知遇,在場的沈家人,全都心知肚明。

不過既然想起來了,他眼神越冷,原本偏紫的左眼又被黑眸佔據,瞧著暗沉沉的。

沈家人大氣不敢出,就怕惹了煞神不快。

沈知遇見他們和殷孽都不言語,心中疑惑,正想再問問,卻被一隻大手掐住了脖子。

陡然間,他有點喘不過氣,眼神流露出驚恐,不知道夫君為什麼突然這樣。

待下一瞬能呼吸了,他抬眼看向殷孽,眼中沁出一點淚光,心裏別提多委屈,握著殷孽右手手腕依舊沒鬆開,忍着委屈的淚水說:「夫君,你弄疼我了。」

掐在手裏的美人留下一滴眼淚,極美又極柔弱,弱到稍微用力就能殺死。

殷孽呼吸一滯,左手下意識鬆開。

他越發不快,回過神后惱怒於自己的手下留情,於是冷冷看着沈知遇,心道此人絕不能留。

殺心剛起,殷孽就發覺右手腕上的熱意消失,心裏似乎有一瞬的空落,可隨即懷裏多了個人,沈知遇撲進他懷裏,甚至抱住了他腰身。

剛擦掉唇邊血跡的沈賢差點被這一幕嚇死,魔頭殷孽喜怒無常,多年來身邊並無一人,似是有潔症,厭惡旁人近身。

他和沈知遇不甚熟悉,但怎麼也是沈家小輩,這麼傻乎乎死在魔頭手裏,說沈知遇痴傻都有些不忍心。

果然,殷孽臉色徹底黑了,攥著魔刀的右手青筋暴起,像是氣到極點。

沈知遇不知道別人怎麼看怎麼想,他只知道自己有點難過,脖子疼,夫君還不哄他。

他有點害怕,想逃開卻不知道去哪裏,而唯有眼前高大的男人能讓他安心。

果真,牢牢抱住殷孽腰身以後,高大卻不顯魁梧的男人身體硬邦邦的,撞得他鼻子有點疼,可抱住后就不難過也不害怕了。

夫君衣衫上的氣息也好聞,他說不上這是什麼香,冷冷淡淡的,讓他忍不住在殷孽胸前嗅聞,順便蹭幹了臉上的眼淚。

水跡從法衣上滾落,不沾分毫濕意。

沈知遇蹭眼淚蹭的光明正大,一點都不客氣,叫殷孽氣極反笑。

一個傻子,竟也能爬到他頭上,甚至把眼淚蹭在他衣袍上。

沈金岩從回川河裏爬上來,身上法衣防禦已破,他一身濕淋淋的水跡,又被刀氣所傷,胸口泛上一陣陣疼痛。

一抬頭看見沈知遇竟不知天高地厚抱着殷孽那個魔頭,要不是知道沈知遇愚笨,怕是以為對方倒戈投向了魔頭懷中。

他知道今日難逃一劫,十分不甘,因一招都沒能抵擋,還被打得這樣狼狽,看向魔頭的眼神有憤恨在其中。

相思渡口,殷孽到來連一刻鐘都沒有,在沈家人不敢輕舉妄動之時,花轎馬車轟然炸開,紅綢彩花粉碎,木屑向四周散射,如刀如小箭。

神馬嘶鳴,待護住頭頸的眾人鬆開手看過去,只剩空中一張完好的紅蓋頭悠悠飄落在地,原地只剩兩匹受驚白馬。

逃過死劫,沈賢不敢置信的同時欣喜若狂,連忙轉頭道:「長老……」

一截三寸長的不規則木箭釘穿沈金岩腹部,作為金丹長老,這樣的傷勢要不了他的命,然而從他周身泄出來的金丹之力讓沈賢知道,沈金岩金丹破損,被殷孽廢了。

*

凌空而起,腳下沒有東西踩着,讓沈知遇慌了一瞬,他修為低,御風御劍之術都練得不怎麼樣,哪有過這樣的體會,不得已緊緊抱住了唯一的依靠。

腳下不是堅實的土地,容易讓人對墜落產生幻象,他甚至都要手腳並用往殷孽身上扒拉攀爬。

好在殷孽很快單手摟住了他腰部,鞋底也陡然間有了硬物可踩。

他臉色微微發白,發覺自己不會掉下去后,低頭看了眼,他二人正踏在未出鞘的魔刀上御空而行,腳下和身側掠過模糊風雲。

風很大,吹得殷孽衣袍獵獵作響。

黑衣黑刀,襯得高挑精瘦的男人肌膚冷白,而他臉上漠然冷淡的神情,似乎比肌膚還要冷,那雙異瞳全無半點溫情。

摟在腰間的胳膊結實有力,讓沈知遇即便在疾速御空中也漸漸放下心。

他不復之前的害怕難過,抬頭看着殷孽甚至露出一點輕淺笑意,他就知道,夫君不會不管他的。

以至於殷孽稍一低頭,就看見硬鑽進他懷裏的美人在笑。

他視線沒有停留,再次直視前方,眼睛微垂,遮掩了眼底越深的寒意。

「夫君,我們去哪裏?」沈知遇問道,他面朝著殷孽,風勢被擋在身後絲毫不影響說話。

殷孽沒有回答,一張俊臉冷冽無情。

沈知遇倒是沒有傷心,他看出來了,夫君不大愛說話。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

他再次抱緊好容易才遇到的夫君,沒遇到殷孽之前,他都不知道殷孽就是他夫君,也不知道人人口中傳言的魔頭,竟長得這般高大俊朗,身板勁瘦結實,腰也是如此,就是有點硬邦邦的。

他很少記仇,況且有身前人好聞的冷香籠罩自己,讓他倍感心安,於是乎,連臉也埋進硬邦邦的胸膛。

沒多久,腳下魔刀忽然消失,殷孽帶着他墜落,這讓他十分不安,眨眼間周遭就變了,他腳下踩着木地板,和殷孽一起,出現在一間清雅精緻的房內。

他還沒看清房裏佈局,后衣領忽然被抓住,整個人被殷孽往外扯,力氣大到他完全沒有掙脫的餘地。

沈知遇不解又迷茫,身子一騰空,隨即又落下,摔進軟枕錦衾之中。

殷孽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他一眼,臉上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若非傻子太弱,早被他扔在地上,何至於弄亂床榻。

至於沈知遇跌落床上,一身嫁衣和頭上鳳冠凌亂,又用那樣可憐的眼神看他,他也不為所動。

艷鬼色相,他不知見了多少,傻子擺出一副任人欺凌的柔弱模樣,連嫁衣看上去也那樣好撕扯,他除了施以一個眼神,再無別的心緒波瀾。

沈知遇在沈家並不受寵,又因木訥愚笨有幾分遲鈍,壓根不知自己此時在殷孽眼中是什麼樣,他看着殷孽坐在窗邊卧榻上背對着他盤腿打坐,微張的嘴又閉上了。

修鍊是大事,他知道不能打攪,否則出了事,他上哪裏找夫君去。

房裏一陣安靜,沈知遇將滿是珠玉寶石的鳳冠摘下,低頭拽著凌亂繁複的嫁衣看了一會兒。

這衣裳他穿着還算合身,就是層層疊疊有些厚重,連裏面的腰封也比平日勒得緊,久了有些不舒服,於是從懷裏掏出貼身收好的玉佩。

這陰陽魚玉佩是他上花轎之前藏好的,裏面可以說是他全部身家,衣物自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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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和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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