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十一
縱然赫巡在之前已經當了幾年皇帝,他對此也並不留戀，那時的他每日不是批閱奏摺就是同大臣商議這個商議那個，很少享受到關於皇帝的樂趣。
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對帝位有太大執念的人,從前在他兄長去世之後,面對群狼環伺，他都不想爭來搶去，如今他能彌補兄長的悲劇，就更沒有理由去搶這個位置。
但話是這麼說,他最近仍為此憂愁。
距離他把雲楚帶回雲家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當初甜美可愛的少女已經亭亭玉立。同之前不同，早早回歸明府的雲楚自幼習琴棋書畫,四書五經，博覽古今。
她天生聰慧,若非是玩心太重，志不在政治，否則可以預見日後相比於她哥哥,她也不遑多讓。
上門提親的人原本該將門檻踏破,然而這兩年卻鮮少有人上門。
原因只有一個,沒人敢在赫巡眼皮子底下去明府提親。
一切都進展的非常順利。
他跟雲楚青梅竹馬,日後必定是要成親的。
可因為從前的那些教訓，他開始擔憂，現在他不當皇帝了,雲楚會不會不滿意呢？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閣樓之上,容色殊絕的女子坐在他的對面,窗外桃花探進來,與少女動人的臉龐相映襯。
她歪著腦袋問：「雪寶哥哥，你在想什麼？」
赫巡若是知道相隔十年，雲楚仍舊叫她雪寶哥哥的話，當初就算是給時矜舌頭拔了也不會給他把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機會。
赫巡道：「沒什麼。」
然後繼續給自己斟了杯茶，看向窗外繼續獨自沉思。
應該不會吧？
到目前為止，也沒看出雲楚有什麼嚮往後位的想法。
可轉念一想，之前他也沒看出來啊。
他自然知道雲楚不會因為那個位置就選擇離開他，他只是在想，她還想不想要那個位置呢？
他不想讓她遺憾，如果她想要，那跟兄長商量一下也未嘗不可。
可是這種事，直接問出來似乎又不大合適。
唉。
雲楚漸漸板起臉。
「你怎麼了？」她又問了一遍
赫巡：「沒事。」
雲楚將原本撐著下巴的手放下，然後一臉正色的握住了赫巡放在桌面上的手，赫巡終於回神，回握住她的手道：「怎麼了楚楚？」
雲楚不滿的哼了一聲，埋怨道：「你還問我，你看你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知道我出來見你一趟有多不容易嗎。」
赫巡心中有愧，不由得又緩了幾分聲音道：「是我錯了，我方才只是在煩擾一件事。」
能叫赫巡煩擾必定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雲楚認真且貼心的問：「什麼？」
赫巡清了清嗓子，然後坐直身體，一本正經的委婉道：「近來我兄長的處境並不好。」
雲楚道：「是聖上那邊對殿下娶雲徊姐姐還是不滿意嗎？」
「差不多，故而多的是人想趁人之危，我兄長為此日日操心，你也知，皇位是個燙手山芋。」
雲楚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不過依我看，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殿下他乃元后嫡長子，又習帝王術，雲徊姐姐雖出身不好，但才德出眾，聖上若是棒打鴛鴦，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赫巡看起來並不認同，他攥著茶杯，「可兄長最近的確是太操勞了。」
雲楚配合著問下去道：「所以你想……？」
赫巡道：「你說…我能不能自己當太子呢？」
雲楚：「……」
「楚楚？」
赫巡繼續道：「這樣
一來，兄長就再也不用操勞，而我就辛苦一些代替他……」
原本被赫巡握在手裏的手倏然被抽出，赫巡一愣。
雲楚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她蹙眉道：「你認真的？」
赫巡一時拿不準雲楚到底在想什麼，他道：「你不想當皇后嗎，你看，如果你……」
「赫巡！」
雲楚一生氣就會喊他的大名，赫巡聲音一下頓住，不敢再吭聲。
她指著赫巡道：「你看看你自己在說什麼？」
「殿下自幼就什麼都讓着你，他哪次闖禍不是他幫你兜底的？聖上日理萬機顧不上你，你從小到不都是太子殿下管你。你今日是如何說出想要從他手中奪位這話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還我想不想當皇后，你自己人心不足還要往我身上推，赫巡，你最好是跟我開玩笑的。」
赫巡被說的幾乎啞口無言。
他默默閉了嘴，復又張開，然後低聲解釋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雲楚又哼了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滿臉寫着不開心，氣憤了半天後還道：「我明天就去跟雲徊姐姐告狀！」
赫巡無比確認，她就是生氣了。
看來她現在對皇后的確沒什麼執念了，不過想來也是，如今的雲楚的確是發生很大的變化。
她並不再執著於貴重的東西，平日裏吃穿用度都是世家大族中小姐的最低規格，她幾乎再沒有過事不關己的姿態，她及笄以後，在阮枝的幫助下，與太後宮里那位沈姑娘一起，在京城周邊開設了女子學堂，又多次隨同明譽尋訪周邊村鎮，然後用家族分給她的商鋪一半的銀錢去救濟孤寡老人。
這些事對於整個明家來說算不上什麼，但對於雲楚個人來說，已經夠她忙的了。
「真的是開玩笑的楚楚。」
他重新握住雲楚的手，身子向前傾了傾，道：「我能不能幹出這種事，你還不了解嗎？」
雲楚癟著嘴，道：「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赫巡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少女的臉頰觸感柔軟又滑嫩，惹得他一時竟捨不得放手，便多停了幾瞬。
這也算不得什麼，每每雲楚跟他私會的時候，總有一些親昵的舉動。
她並沒有拒絕。
直到樓梯處傳來一聲微慍的清冷嗓音——
「楚楚！」
赫巡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雲楚瞬間回神，繼而倏然站起身，然後同赫巡拉開距離，看向了正冷著臉闊步走進的明譽，她心虛的迎上去，低聲道：「哥…哥哥，你怎麼來了？」
明譽拉住雲楚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後然後，靜靜看着赫巡，就差沒直接點明他是登徒子：
「殿下，楚楚年歲尚幼，您還請自重。」
赫巡慢吞吞的收回手，恨恨的咬了下自己的后槽牙。
心道果然，不管前世今生，他都跟這位小舅子不對付。
剛要開口，明譽便轉頭同雲楚道：「誰讓你又偷跑出來的？」
雲楚糾結了半天，然後偷偷看了一眼赫巡，不滿的嘟囔道：「……我好久沒見他了，你幹嘛不讓我見他啊。」
明譽眉頭微蹙，答非所問道：「母親讓你陪她去上香，你怎麼沒去。」
赫巡在旁邊完全插不上話，明譽甚至故意站在雲楚的面前，擋了她半邊身子，連看都不讓他看。
「我說明大人……」
明譽冷冷看過來，拉着雲楚的手腕道：「府中還有事，在下同妹妹就先不叨擾殿下了。」
雲楚滿臉寫着不願意，但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跟着明譽走了。
她的這位兄長待她向來都極好，要星星給月亮，
幾乎從不拒絕她，就是在這方面管她管的非常嚴格。
他並不是針對赫巡，他對所有追求雲楚的人都一視同仁。
就是知道明譽是為她好，所以她從小到大幾乎都很聽這位兄長的話，為了他甚至能夠三番兩次拒絕與赫巡的私會，可謂讓步非常大了。
兩人一走，赫巡身旁的雪安便道：「殿下，要不讓太子殿下前去同明大人說道說道，您同雲姑娘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明大人三番兩次這樣也太過逾矩了。」
赫巡道：「不必。」
「明譽這個老古板，不必把他放在眼裏。」
只是現在雲楚的年齡的確不大，再等兩年也好。
赫巡這樣想着，然後晚上就收到了從明府傳來的「絕密傳書」。
字體潦草，一看就知作書人心中的怨氣與急切。
當天夜裏，赫巡獨身坐馬車前去應約。
深夜已至，夜風清涼，蟲鳴陣陣。
赫巡身手利落的爬上牆，然後熟練摟過爬了一半不敢動彈的女孩，兩人穩穩噹噹的落地，未曾發出絲毫聲音。
赫巡只覺得手中觸感硬邦邦，目光帶着疑惑。
雲楚拉着赫巡離開明府牆邊這個是非之地，然後在行至一棵梧桐樹下時，一下將赫巡按在了樹上，然後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中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她的吻尚顯青澀，赫巡被吻的腦袋發渾，想也不想就按住了她的後腦，繼而反客為主。
漫長的一吻畢，雲楚靠在赫巡胸口喘氣，然後開始跟他念叨：「我哥哥真是太煩人了，我知道他是擔心我被騙，可是你怎麼會騙我呢？」
「我都說了好幾遍我要來找你，他偏不讓，還說什麼我年紀小，不能總跟你待在一起，怕你欺負我。」
「可平日都是我欺負你啊。」
赫巡默默抿住唇，不給明譽的話做解釋。
念叨了半天，雲楚這才拍了拍自己身上裝的金葉子，然後一本正經的道：「所以我決定，我要跟你私奔。」
赫巡：「…什麼？」
「私奔啊笨蛋。」她開心道：「我們可以做一對隱姓埋名的野鴛鴦。」
「你做什麼我都支持，只是楚楚，你知道野鴛鴦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