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喜脈

第104章 喜脈

進宮之後,雲楚曾被皇后召見過幾回,話里話外無不透著讓她認清局勢,以及同赫宴趕緊完婚的威逼利誘之意,但云楚每次都糊弄了過去,她人雖然在內宮,但是因她身份特殊,他們也沒法對她怎樣。

雖然這次進宮,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軟禁。

因為明淮威勢在外,這些人仍想靠她拉攏明淮,故而雲楚的日子也算悠閑,不出意外,赫巡估計不到半月就能回來,她只需忍過這這段日子就好了。

僅有一個非常小的的地方讓她覺得不太順心。

就是最近總是頭暈乏力,用膳時也提不起什麼食慾。

她努力回想了這幾日,也不曾做過什麼過分事兒,總不至於是這宮中人給她飯菜里放了什麼東西吧?

在她進宮后的第六天,雲楚見到了多日不曾謀面的赫宴。

他直接闊步走進了雲楚寢宮,雲楚身上原只穿着件薄衫,而後想了想,還是又尋了件衣裳給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才走出去。

赫宴正悠閑的坐在椅子上,長腿交疊,彷彿回了自己家般正端著茶杯慢條斯理的喝茶,雲楚走上前去,語氣不善道:「誰讓你不通傳一聲就直接進來的?」

赫宴將瓷杯放下,然後把自己今日帶過來的木匣推到了雲楚面前,道:「看看喜不喜歡。」

雲楚只覺得莫名其妙,她看都沒有看那木匣一眼,懶得跟他廢話,只道:「有事說事。」

赫宴笑了起來,道:「什麼意思啊,你我還有婚約在身,你這就不認賬了?」

他自己將木匣打開,裏頭是一顆通體圓潤,晶瑩剔透的夜明珠,房內燭光暗淡,珠體散發着熒綠色柔和光芒,一看就知其價值連城。

「喜歡嗎?」

雲楚搖了搖頭,「我喜歡更大一點的。」

赫巡送過她更大的。

赫宴站起身來,道:「真的?這若是赫巡送你的,你會喜歡嗎?」

雲楚愣了愣,道:「跟他有什麼關係。」

赫宴雙手負在身後,垂眸看着裏外兩件明顯不搭的衣裳,忽而出聲道:「你不用把自己裹這麼嚴實,雖然我很想跟你共赴雲雨,但你若是你不願,我可也不是那種會勉強你的人。」

雲楚面不改色道:「我只是隨手拿了件衣裳罷了。」

「你若是沒事,就先走吧,我要睡了。」

赫宴未曾動作,他盯着雲楚的臉,少女長開之後更顯艷麗,但隨着時間推移,仍舊留了幾分少時的溫軟可愛在臉上,四五年過去,他依舊能夠一眼認出。

她好像還是當初那個小沒良心,但又好像不是了。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不過就是存在於記憶里的那些無可厚非的回憶罷了,又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東西。

可他仍舊記得自己於宮宴之上見到她時的驚喜感,縱然她不記得他。

但那一刻,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命運閉環的宿命感。

他突然意味不明的道:「……我雖然不太喜歡我那皇兄,但他好像確實比我靠譜一些。」

「你…什麼意思?」

赫宴轉過身,一邊出門一邊漫不經心的道:「跟你說着玩呢。」

「我跟皇兄勢同水火,你可要小心了。」

赫宴自這次走後,就幾乎再沒進過雲楚的寢殿,她身處皇宮,明顯能夠感覺到最近局勢的緊繃。

而看管她的人也越來越嚴格。

不久之前,明家有人傳消息給她,道赫巡最近幾日就會回來,沈家人被扣押,最近有傳言道妖后禍國,當初的皇帝的病乃殷氏一手策劃。

可雲楚現在已經分不出心思來關注這些,這幾天她越來越難受,總做

噩夢也就罷了,提不起力氣,一天到晚都在困,又吃什麼吐什麼。

她再也不能忽視自己身體的變化。

這群人莫不是真給自己下毒了?

然後她實在是忍不了,便讓自己身邊一個被明譽安排進來的一個宮女,叫來了太醫,心道今天勢必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有沒有暗中動手腳。

年輕太醫坐在床邊,不過片刻便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彎著腰道:「恭喜姑娘。」

雲楚:「?」

他繼續補充:「您的脈象迴旋有力,如珠滾玉盤,是為喜脈。」

「……」

雲楚臉色變了又變,她看着年輕的太夫滿頭黑髮,一時腦中混沌,實在是不可置信,不由起了質疑之心:「你……不會診錯吧?」

「臣在太醫院已有十年了。」

雲楚腦中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她才輕輕撫向自己的小腹,那裏一片平坦沒有絲毫跡象,可她心跳飛快,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

雖然她總是跟赫巡口不遮攔的說會懷孕,但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說說而已,她從來沒有去想如果真的懷孕了會怎麼樣。

難道這裏會有一個小孩嗎?

可還沒等她細問,一名太監便急忙趕了進來,看了一眼一旁候着的太醫,急聲道:「姑娘,殿下回來了。」

雲楚霍然站起身來,也顧不得自己懷孕了,匆忙道:「他現在在哪?」

「殿下如今還在宮外,但外頭看守您的人已經被暗中處理掉,皇後娘娘被挾在內宮,七殿下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您先隨同奴才出宮,先送您回府。」

這場宮廷政變來的太快,她事先甚至並未收到消息,不過當初她進宮,明家安排了不少人護她安全,就怕到時候赫巡一回來,那些人拿她做要挾。

雲楚並未多做耽擱,在一行人的護送之下直接出了宮殿。

變故發生的極快,原先應當在城外領軍的赫宴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回了宮。赫巡的速度很快,如今已進了宮,宮內大量侍衛正在追捕赫宴,謀逆之罪一下,不管是殷氏還是赫宴都跑不掉。

赫宴曾領軍作戰多年,雲楚同他狹路相逢,根本就未曾給眾人反應的時間,雲楚就被帶走。

「雲姑娘被帶走了!」

「你們先去追,皇宮就這麼大,他們逃不掉。」

「派幾個人去通知殿下!」

原本混亂的局勢越發緊繃,雲楚知道赫宴恐怕是要拿她威脅赫巡,她一路都不曾吭聲,只是偶爾會護住自己的小腹。

皇城內處處都是赫巡的人,奇怪的是,赫宴僅孤身一人,並沒有隨從,他帶着雲楚躲進一處廢棄宮殿,然後冰涼的刀刃貼着她的臉頰,悠悠道:「不要喊哦。」

雲楚的手仍然停在小腹,她點了點頭,低聲道:「我不喊。」

赫宴的目光掃過雲楚的手,目光微閃然後道:「不會是懷孕了吧?」

雲楚挪開自己的手,道:「只是剛才被撞了一下。」

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繼而試着勸說道:「你帶着我只會拖累你,與其冒險拿我威脅他,不會趁亂趕緊逃出宮。」

「你這樣就不怕得不償失嗎。」

赫宴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他會直接帶兵回京對吧。」

雲楚不語。

赫宴好像也並不在意,他道:「不過你說的對,確實活命要緊。」

「你現在放了我,我不會立馬叫人。」

他盯着雲楚雪白的小臉,嫣紅的唇正緊緊抿著,仔細觀察會發現她手攥的很緊,她在緊張。

害怕他會殺了她。

看吧,就說這個女人從來都不相信他喜歡她,他可不會殺她。

你在緊張什麼啊楚楚,我那麼喜歡你,當然不會傷害你。」

這個形勢了竟然還顧得說這些,但云楚不敢惹怒他,道:「現在他們還沒有搜到這裏,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赫宴道:「但我不想走怎麼辦?」

「死就死吧,左右若不是我母親,我原也不太想去爭這個位置。這般就算逃走了,我也逃不過一個亂臣賊子的罪名,我那麼在意清譽的一個人,還是就此死了吧。」

話音剛落,外面便混亂起來,外頭隱約傳來一個侍衛同赫巡彙報的聲音。

赫宴卻如同沒有聽見一般,於此時湊近雲楚,道:「不過死之前,不知楚楚願不願意讓我得逞一回。」

他話音剛落,就偏頭要去吻她,雲楚身形向後仰躲開了他的吻,然後想也沒想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赫宴唇角流了血,他目光好似帶了幾分瘋狂,卻並未如同上次一般就此作罷,而是直接強橫的攬住了雲楚的肩膀,就要去撕扯她的衣裳,情急之下,雲楚高喊了一聲赫巡,然後直接拔了頭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向了他。

赫宴躲了一下,但簪子還是劃到了他的手背,雲楚毫不留力,赫宴的手頓時鮮血直流,血肉模糊一片。

他動作停了下來。

然後垂眸看着自己的傷口,面色輕鬆的笑了出來。

雲楚甚至連衣裳都沒亂,赫宴方才沒有碰到她。

但這並不妨礙她心中膈應,她呼吸急促,指縫裏都是血,她緊緊的攥著簪子,目光冷靜中帶着幾分兇狠,道:「你若是就那麼想死,可以直接說出來。」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兩人站在窗邊,赫宴盯着她,笑道:「我確實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都這樣了,他居然還願意相信你。」

雲楚道:「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赫宴的手仍在流血,他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最後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那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他在雲楚耳邊靜靜開口道:「赫巡知道你不愛他啊,是你親口說給他聽的。」

話音剛落,門便被砰的一聲踹開。

光亮灑進房屋,不過轉眼間,雲楚已經被赫巡攬入懷中。

而赫宴已經翻出了窗子。

雲楚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見到赫巡她是該開心的,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她真的很想他,還要告訴他,她好像真的有小孩了。

可是他抬頭看着赫巡俊美的臉,然後對上他關心的目光,她張了張唇,又什麼都說不出了。

赫宴的話似乎還在耳邊。

她不想細想,也不想被影響,可是她就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段時日,也不由自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赫巡未曾出京以前,她同赫巡之間有一段日子過得其實並不愉快,那時她還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不喜歡那樣的沉默與壓抑。

回想起來,他的沉默就是從那天她見過赫宴開始。

原本應當在皇宮的赫巡突然出現在杏林酒坊對面的茶樓下,她記得那一天。

她開心的問他為什麼今天沒有上朝,他垂眸靜靜回答她,是因為散的比較早。

雲楚不敢回憶那天她都在赫宴面前說過些什麼,她甚至沒有辦法去安慰自己,當時所言都是為了搪塞赫宴,因為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是那樣堅信的。

他聽見了。

對,突然出現在那裏的赫巡,為什麼沒有可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呢。

他說他去找她了,可為什麼她沒遇見他,為什麼他跟在她身後出來。

為什麼他還能對面不改色讓她抱她。

明明她所言每個字都是誅心之劍。

赫巡

握住她的手,在檢查了一遍上面的血跡不是雲楚的之後才道:「嚇到了?」

雲楚很想問一句,你那次是不是聽見了,可是她問不出口,最後只能一言不發的摟緊了他的腰,然後語調有幾分哽咽的道:

「……我好想你。」

赫巡拍了拍她的後背,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

不過一月,京城形勢已大變。

在宮變發生當晚,明淮於百官面前怒斥當初先帝死因存疑,那位令先帝無比信服的道人被重新捉拿,被指妖言惑眾,而那妖道則口口聲聲稱是受皇后指使。

殷氏竊國,甚至不惜謀害皇子,罪不可赦。

原定的登基大典並未繼續推遲,因為自先帝崩逝,新帝遲遲沒有上位,縱然有幾位老臣從中協調,已經積壓不少國事,故而縱然現在仍有餘孽未除,赫巡登基一事,已經不能再拖了。

與此同時,曾與登基大典準備意思辦的立后大典,也並未被取消。

興許這就是命運的奇妙之處。

兜兜轉轉,上京城在短短几個月內日死傷無數,局勢變了又變,竟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太子仍然是太子,是先帝到死都在催促回京即位的繼承人。

而皇后,依然是他一開始寧願違抗聖旨也要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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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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