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

撒嬌

「蕭樾呢?」

勞動實在跑不動,找理由停下來喘口氣,「呼,我們歇會兒,找找他在哪,萬一他迷路了……」

「咱倆被拐了他都不可能迷路。」國慶嘲諷完,伸長脖子左顧右盼,很快找到那道熟悉身影,「他怎麼跑觀眾席去了。」

「能為什麼,跑累了唄。咱倆也過去歇會兒吧。」

沒走多遠,國慶驀地拉住他:

「等等,你看蕭樾身邊是不是坐了個人?」

就著昏昧的光線,勞動用力眨眼,幾番確認後點頭:

「好像真的有人!」

「而且是女生!」國慶激動得直哆嗦,「還有點眼熟……」

蕭樾在男生堆里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從沒見他主動和異性說話,對於那些找上門來的,他也避之唯恐不及,腦子裡除了學習、競賽,就是踢球,整個人像塊冰晶一樣乾淨純粹,卻也散著凜凜寒意,叫人不易親近。

印象中唯一和他有牽扯的女生,就是那個愛取笑人的w省姑娘阮芋。

然而這牽扯並非正向。蕭樾覺得阮芋克他,見到她都要繞道走……

繞個屁道。

國慶認出來了。蕭樾身邊的女生,可不就是傳說中克他的阮同學。

這種行為叫什麼來著——

哦,飛蛾撲火!

……

觀眾席上。

蕭樾低低的嗓音還在耳邊回蕩,阮芋彷彿被定住,杏眸睜大,費解地回溯一遍他的話——

非要我把身上這件脫了……

脫、脫什麼?

她受驚地向後竄了下,手指不自覺蜷起。

阮芋在老家見過不少流里流氣的男生。他們對她吹口哨,甚至當街攔人,阮芋內心毫無波動,反手就能把書包摜他們臉上。

可現在的她卻被蕭樾一句不太正經的話嚇到。

或許因為他長得太正,眉宇間儘是英氣,或許因為他語氣也坦坦蕩蕩,毫無狎昵,突如其來的反差叫她沒有防備,這才犯了迷糊,被他戲弄到。

直到這時,阮芋才注意到蕭樾的後半句話。

把他的衣服還他?

這兒哪有他的衣服……

她垂眼。

……

該不會是她手上這件吧!

……

那她屁股下面這個雙肩包,該不會也是……

蕭樾饒有興緻地看著阮芋像彈簧一樣從他書包上彈起。

她用力抿唇,不信邪。她是照著喬羽真的包找的,那個包明明就在旁邊。

換了個角度,阮芋才看見那個粉色書包側邊拉鏈上掛著一隻小熊玩偶。

而喬羽真包上並沒有玩偶。

破案了。

阮芋張口想解釋,轉念又覺得太蠢。

多大點事,她向來能屈能伸,不至於把路走窄:「對不起嘛,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包,還有衣服,現在都還你。」

蕭樾無言,接過她遞來的校服。那衣服似乎很燙手,女孩收回胳膊的動作快得只剩殘影。

又見她彎腰拎起台階上的書包,幅度誇張地拍打,幫他撣走肉眼不可見的灰。

氣氛過於弔詭,為了緩解尷尬,阮芋嘀嘀咕咕誇起了他的包:

「你這包不錯,布料厚實牢固,有韌勁,顏色也好看,烏漆嘛黑的,一看就超級扛臟。」

「我謝謝你。」嘴上稱謝,他臉上可看不出半分良善,沉黑目光落向書包,聲色散慢,「還打算還我嗎?」

說得好像她貪圖他的破包似的。

阮芋確實拍了太久,訕訕把包還他。

回去就要洗澡,蕭樾無所謂地將包掛上肩,潦草背著,轉身便走。

他說想穿衣服,最後也沒穿,素白校服抓在手裡,衣擺溜出來一角,微盈著光,隨他步行輕晃。

阮芋對他的冷淡習以為常,本來也沒想告別。

她尋思著要不還是去跑道旁邊站著吧,觀眾席雖好,總歸有些冷清,離大家也遠。

阮芋轉過身,還未抬腳,目光先一怔。

「你怎麼回來了?」

他應該沒落下東西,總不會回來和她說再見的吧?

蕭樾神情一如既往的淡薄,長睫半攏黑眸,步伐利落地朝前走來。

阮芋不認為他是來找她的。

那雙漆黑的眼睛,總讓人覺得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一捧空氣。

可這裡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頃刻后,蕭樾停在阮芋面前。

他微微低頭,漫不經心地將左手拎的包丟在阮芋身後的台階上。

好像變戲法。半分鐘前他離開的時候,手裡明明只有一件校服。

「你可以坐這個。」

撂下這麼一句話,蕭樾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再度轉身離開。

依舊不告而別,依舊拽得二五八萬。夜色漫上來裹住他背影,隱約可見英挺銳利的輪廓。

阮芋杵在原地,與身旁陌生的書包大眼瞪小眼。

他這是……因為自己要背包走人,所以又給她找了個新的坐墊?

阮芋一屁股坐上那個包。

觸感真實,竟然不是幻覺。

與此同時,近觀眾席一側的跑道。

勞動和國慶假模假式跑了兩步,等到蕭樾走遠,他們又挪回來,貓在牆根處看手機。

一分鐘前,蕭樾給勞動發了條消息:

【書包借我】

依然是熟悉的沒頭沒尾極簡風。

他倆沒看清書包最終用處,只知道蕭樾把它丟給了阮芋。

多半拿去裝什麼東西了。勞動有好幾個包,完全沒所謂。

他單純想試探一下蕭樾:【你拿去幹嘛?】

過了三四分鐘,蕭樾才回復:【忘了】

須臾,又發來一條:【我洗個澡,想起來告訴你】

國慶興奮的時候總愛盤勞動肚皮。勞動感覺今晚他的贅肉起碼被國慶盤掉了一斤。

掉的這一斤肉,就用來給他樾哥補補睜眼說瞎話的腦子,好讓他早點想起來吧!

-

運動會這天,起床鈴似乎都沒有往日那麼惹人厭煩。

阮芋雖然沒報項目,但她要走隊列,班級方陣里所有人都需要統一著裝。

12班班服版型是普通T恤,圖案設計卻極其「巧妙」——T恤正面印著「一」和「二」兩個漢字,「一」在上,「二」在下,乍一看好像代表「12」這個數字。

T恤背後依然印有漢字,上書「比賽」,下書「友誼」。

正背面相對應,就能總結出高一12班的運動會宣言:比賽第一,友誼第二。

這種麻木不仁的口號,毫無疑問出自高一12班體育委員許帆大神的意志:人活著就是為了勝利!

阮芋換好班服,往包里塞了礦泉水、巧克力、小藥箱,和舍友結伴去食堂吃早飯。

初秋的藍天像湖泊倒懸天際,其間游弋幾尾浮雲,襯得天光無比透亮耀眼。

食堂人很多,阮芋和舍友分開,各自排隊。

她早餐習慣喝粥,賣粥的窗口前進得很快,不一會兒她就排到前頭。

好巧不巧,遇到已經排了快十分鐘的蕭樾。

他排的是雜糧煎餅,食堂最火熱的窗口之一。

在他進入這個隊伍之後,「之一」兩個字可以省去了。阮芋入學后第一次見到早餐排隊甩尾的盛況,煎餅攤老闆不給他發代言費都說不過去。

國慶和勞動不在,蕭樾和排在他前面的男生好像認識,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阮芋又向前進了一位,恰好和隔壁隊伍的蕭樾並肩。

前幾天觀眾席上坐錯書包的事兒她還記憶猶新,之後他們沒再碰面。直到現在,蕭樾目光垂下來,正好對上她的,兩道視線交匯,無形中產生了一種名為「不打招呼會很詭異」的化學反應。

彌留的尷尬鑽出心底作祟,阮芋聲線不由得輕了些,不像往常隨心所欲:

「哈嘍,早上好呀。」

蕭樾的眼睫毛動了下。

喉結似乎也滾了滾,看起來想哼個單音節,結果聲帶振幅不夠,沒哼出來。

不用顯微鏡都看不出他有在回應。

但也改變不了他冷淡、敷衍、目中無人的事實。

阮芋暗罵了句拽死算了,飯卡重重摁上讀卡器,如釋重負地端粥走人。

她走了,蕭樾還在排。

如果不是被學長夏瑞達硬拉過來,打死他都不排這麼長的隊。

夏瑞達目光緊跟阮芋,直到看不見才抽回。

「上次問你認不認識人家,你說沒印象?」夏瑞達掛住蕭樾肩膀,「她就是那個嗲精學妹吧,你確定你不認識?」

蕭樾微微弓身,不著痕迹躲掉夏瑞達的手臂。

他明擺著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眼底鋪一層怏怏,管你是學長家長還是校長,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給面子。

他們旁邊還有個校隊學長,此時插話進來:

「可能真的不認識,你看蕭樾都沒搭理她。」

高二學生或多或少聽說過新任校草人氣有多離譜,女孩們對他趨之若鶩,他不認識的人主動貼上來裝熟的概率並不小。

夏瑞達「嗷」了聲,有點想給蕭學弟一拳教他做人:「你怎麼辦到的?嗲精妹妹在對你撒嬌哎,你竟然無動於衷?還是人嗎?」

撒嬌?

蕭樾眼皮一跳,終於起了點反應:「她沒有撒嬌。」

那就是她平常說話的語氣,再正常不過。

「可她播音的時候好像沒這麼嗲。」夏瑞達尋思,「這都不叫撒嬌,那真撒嬌得什麼樣?」

蕭樾想解釋,播音和日常口語肯定有區別,聲線多少要壓低些。

至於真撒嬌什麼樣——

要命。

他連想都不敢想。

蕭樾決定徹底無視他倆。

他低下頭,掏出手機無所事事地划拉。

腦海中一些奇怪的畫面卻有些揮之不去。他垂眸掃向胳膊,雞皮疙瘩還沒退。

而始作俑者已經離開很久。

終於買到早餐,雜糧煎餅不用坐著吃,蕭樾拎起包裝袋就往外走。

正當此時,前面有人嚷了一嗓子——「運動會限定小蛋糕出爐啦」——許多原本坐著吃飯的學生聞言蜂擁而至,聲勢浩大猶如搶錢,愣是堵住了蕭樾離開食堂的通路。

阮芋她們也在其中。

不記得誰科普的,食堂烘焙房在運動會期間會推出限定小蛋糕,蛋糕上印著德育處主任兼運動會總負責人軍哥兒的Q版頭像,只要吃下這個蛋糕,就能獲得軍哥兒追殺不良學生和早戀情侶的神力,從而在運動會上突破身體極限、克敵制勝、為班爭光!

阮芋真沒想到,這種玄得不能再玄的玄學竟然能勾引包括許帆在內的一眾學霸為之瘋狂。

搶蛋糕隊伍中,阮芋遇到廣播站站長霍凌均。

「學長早上好呀。」她朝霍凌均笑笑,「你也來買蛋糕?」

「對,我上午就有項目,迷信一發試試。」

「什麼項目呀?」

「男子100米預賽……」

他們身後,夏瑞達不知從哪擠過來,順著人流撞了蕭樾一下。

「我現在相信她沒有對你撒嬌了。」夏瑞達同情地朝他撇嘴,「人家和學長說話比和你說話嬌多了。」

蕭樾聞言,本就面無表情的臉愈發冷淡。

他朝夏瑞達輕扯了下唇,就當道別,很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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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逼我當嗲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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