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居心

蘇靨星和許寧安下了車。

這時已經很晚。

別墅附近的燈一盞盞地亮著,潮冷的天氣，霧氣繚繞在燈前。

兩人都沒說話。

等快到別墅門口，蘇靨星突然發現,旁邊的鵝卵石小徑那有道白絨絨的小身影，小身影搖著尾巴,模樣有些熟悉。

「公主？」

蘇靨星試探性地叫了聲。

那道白絨絨身影立馬就向她衝來，嘴裡還「汪」了聲,那模樣就跟見了親人似的。

而隨著那牽引繩的拉長，蘇靨星這才看見,它身後跟著的頎長身影。

陸野單手插兜,一隻手扯著牽引繩,懶洋洋地：「這麼巧啊？」

他抬眉向兩人看來。

霧燈里,男人眸光昳麗。

蘇靨星眼睛閃了閃。

下一秒，卻已經蹲下身,揉了揉一個勁兒對著她吐氣的蘇公主腦袋：「陸老師這麼晚還帶著公主在外面,幹嘛呢？」

「溜它。」

陸野過來。

蘇靨星訝然：「這麼晚，公主還要溜？」

陸野嘆氣,聲音似帶了無奈的寵溺：「大概是我平時太慣著它了。」

大概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蘇公主突然抬頭，「汪」地沖他叫了聲。

蘇靨星：「……」

總覺得哪裡奇怪。

不過她沒多想,正要開口，卻聽旁邊許寧安喊了聲：「星星。」

「哦，對，」她起身,「既然陸老師要溜公主，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時候不早，我們先回去了。」

「陸老師,再見。」

她沖對方擺了擺手。

陸野：「……」

女孩粉色的身影消失在別墅后的庭院。

陸野低頭，看了眼鵝卵石道上就差躺平不肯挪窩的小毛球，微微嘆氣：「公主，看來你的魅力也不怎麼行。」

蘇公抬頭，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陸野勾了勾唇，彎腰，將小毛球狗抱了起來。

—

客廳里沒什麼人。

蘇靨星拿了節目組還給她的手機，就上了樓，進了自己房間門。

一進房間門，她就泄了氣似的，塌著肩坐到床上。

腦子裡亂糟糟的。

什麼都有。

許寧安的話，和說話時的神情還在眼前…

正怔忪間門，手機響了。

低頭一看。

程茉。

蘇靨星有點不想接，想想，都知道程茉要問什麼。

但很顯然。

她不接，也不影響對方表達。

今天是喇叭花呢：[！！！]

今天是喇叭花呢：[許寧安居然喜歡你！許寧安居然喜歡你！挖槽！卧槽！]

今天是喇叭花呢：[他也太能藏了，完全看不出來！不對，不對，還是能看出來的，每次他送你的東西，都像是去精品店精心挑的，我的就是附帶的…日，我居然被區別對待了那麼久！不行，我要先去給他打個電話！]

果然，手機不震了。

過了會，又開始震。

這回是電話。

蘇靨星看著亮起的屏幕，想了想，還是接了。」

才接通，程茉那大嗓門就直接衝到耳朵里：「星星！」

「恩。」蘇靨星道，「有事說事。」

「沒事，我就不能找你聊天來了？」程茉說著，聲音就輕了下來，過了會說，「你還好吧？」

「還好。」

蘇靨星道。

「聽起來有點沒精打採的。」程茉說著，嘆了口大氣，「你也別裝了，別說是你，我當時都懵了，老許…」

「不過現在想想，還是有跡可循的。」程茉道，「還記得高中那會，好多人追你，寫情書，買花，送禮物…有一個，你還記得吧，追得那叫一個明目張胆，還以為自己拍流星花園呢。」

她們倆上的，都是貴族學校。

師資力量比公立強上很多，小班教學；周圍的同學也大都是二代，有錢有權人家子弟，蘇靨星一進去，就擠掉了原來的宋葉清成了新的校花。

那幫男生也跟蜜蜂聞到了蜂蜜似的，全部追在蘇靨星屁股後面。

其中有一個，追得尤為大膽。

租了輛私人飛機，在學校屋頂撒玫瑰，那玫瑰撒了一層又一層，幾乎要將綠植都鋪滿，飛機上還掛了個氣球，氣球上倆橫幅，寫著：[蘇靨星，做我女朋友吧。]

這件事，當時還引得附近人出來看飛機，挺轟動。

蘇靨星被這人追得不堪其擾。

後來，是許寧安出面。

許寧安比她們大三個年級，這時已經是國內top1級別的高材生了，在整個圈子裡都是數得著的。

他出面擺酒，叫那男生。

那平日里在學校狂得跟什麼一樣的男生跑到許寧安面前，立馬就軟下來了，叫人「許哥」。

許寧安就把蘇靨星叫過來，說：「這是我女朋友，給點面子。」

那男生臉漲得通紅，過了會，叫了聲「嫂子。」

後來果然就沒再出現在蘇靨星面前，哪怕在學校里不小心撞見，也都會叫一聲「嫂子」。

……

「你看，恐怕那時候老許就存著這個心，不然為什麼說是女朋友，而不是說妹妹，真是…」程茉一副馬後炮的口氣道，「居心不良。」

蘇靨星也想起了那件事。

她低下頭去，「哦」了聲。

「那你…」程茉小心翼翼問，「你怎麼想的？」

問完，立馬又道：「我不是給許寧安說好話啊，咱仨一起長大，他這個人你也是知道，很靠譜的，你如果跟他在一起，永遠不用擔心他會變心。他就像、就像……對，一棵大樹。」

蘇靨星沒正面回答，

只道：「前幾天你還在為你偶像說話呢。」

程茉嘿嘿：「那你比較重要嘛。」

她聲音低下來：「我也就你跟老許倆朋友了。」

「嗨，真麻煩！」她嘆氣，「還是我這樣好，給錢，不開心就蹬了，換個能讓姐開心的。小鮮肉嘛，千千萬！」

蘇靨星笑：「真羨慕你。」

「別，我還羨慕你呢，」程茉道，「隨便分一個給我就好，老許，老陸，我都不挑的。不過，老許那腰…行不行？」

蘇靨星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想點不下三路的？」

「呵。」程茉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老祖宗都說要讓我們解放天性！」

蘇靨星是真羨慕她的瀟洒。

那邊程茉卻打算掛電話了：「對了，幫我跟老許說一下，我現在是CP雙擔，讓他努努力，讓我吃上兩份糧。」

蘇靨星：「……」

「掛了。」

她道。

「別啊——」程茉說了最後一句，「網上那事，你打算怎麼澄清？要不姐們曬一曬我的財產，再撈一撈你？」

「謝了，不用。」

蘇靨星嘴角帶笑，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又怔愣了會，才上微博。

微博上之前掛在熱搜前列的諸如#蘇靨星dy#、#蘇靨星酒店#、#蘇靨星上位史#的詞條，已經被替換成了#蘇靨星許寧安#、#蘇靨星小時候#、#蘇靨星身世#這種了。

有一些網友甚至開始科普起那條舊街的由來。

【當年租界留下的大小公館都在那條舊街上，名叫長安街，但後來都被附近的人叫「公館街」。問過搞房地產的朋友，這兒隨便一套房都要一個多億。】

[前面的人出來挨打，從小就住這樣房子的蘇靨星，能是dy？]

[許總這樣的人，能看上dy？]

[用得著這樣說嗎，那個視頻確實很曖|昧啊？正經人誰會一大早在酒店門口這樣拉拉扯扯？而且，有證據說她不是了？]

[說不定是人家早年有錢，後來落魄了，受不了落差去做了dy？]

[你看見人家做dy了？以後法官判案，是不是也不用管前□□實，看一段拉扯視頻，就判斷你殺人？]

所謂dy，就是有錢人的糖果。

扒著有錢人做「乾爹」，等著乾爹捧你的dy。

蘇靨星一條條地往下翻。

雖然還有人表示出質疑，但像之前那種大篇幅地辱罵卻沒有了，大部分人似乎恢復了理智，不再猛烈攻擊，卻也表示，要等有沒有新的料爆出來，讓這個方向或左或右。

這是一個好的走向。

蘇靨星臉色卻不算好，想了想，她撥通一個號碼。

這時，劉姐已經跟公司的公關團隊奮鬥了好幾天了。

自從蘇靨星的那條視頻出現，她和整個公關團隊、包括蘇靨星團隊下的幾位都幾乎沒怎麼合過眼。

明星就是他們的產品。

如果產品出問題，所有人的事業都會受影響。

這下，見輿論有緩和餘地，不由都鬆了口氣。

「小安，給大家都叫個外賣。」劉姐見手頭的手機震，看了眼，就拿起手機出了烏煙瘴氣的會議室，接通。

不一會，一道甜麗的聲音就從那邊傳過來。

「劉姐。」

「是我。」劉姐道，「身體怎麼樣，恢復得還好吧？」

「挺好的。」那邊聲音柔下來，「現在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劉姐笑：「那就好，還有，」她頓了頓，「以前我從不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星星，你那邊——」

「現在輿論暫時緩下來，但還缺一個一擊必勝的定海神針。星星，你…願意對外透露你的家庭么？」

合作多年。

劉姐很少過問蘇靨星的家庭，但隱隱約約也知道，應當不是普通家庭。光看她平時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就知道起碼不是普通家庭。

普通供不出這樣的精緻。

蘇靨星卻給了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什麼？自己給自己上黑料？」劉姐道，「你瘋了吧？」

「我沒瘋。」那邊說出這麼個提議后，聲音還是軟軟糯糯、心平氣和的，「劉姐，熱度還沒到頂峰，頂峰之後再翻牌，才會有更大的國民度。」

「黃金公關時間門是48小時，48小時內翻轉過來，就能將傷害降到最小，星星，你——」

「劉姐，沒關係的。」那邊聲音很安靜，「那黃金公關時間門，是指無法說清模稜兩可的狀況，但我這種——」

她道：「不怕。」

她用擲地有聲的兩字，劉姐被說服了。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是經紀人還是你是經紀人，」她笑，合作多年的默契，讓她充分相信蘇靨星，「我給你72小時，希望72小時后，你給出的定海神針夠。」

蘇靨星笑。

那聲音傳過話筒，似帶著無比的可信度：「當然。」

「我不會拿我的前途開玩笑的。」

那邊掛斷了電話。

蘇靨星卻一時盯著手機出了神。

她與劉姐說了假話。

她主動推波助瀾，卻不是為了那所謂頂峰翻牌。

而是…

她看向鎖屏封面。

封面上，一隻折了翅的海鷗被海鷗爸爸和海鷗媽媽緊緊圍著，海鷗爸爸和海鷗媽媽緊張兮兮地看著它。

她撫摸著那封面。

海鷗爸爸。

海鷗媽媽。

隨便哪一個，打電話來吧。

你們的女兒，是在那麼地被罵呀。

良久。

手機都沒響起來。

像死了一樣安靜。

蘇靨星沉默地將手機還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本來打算跟平時一樣，收了手機就走，臨走時突然抬頭，小心翼翼地看她：「蘇老師是…不開心嗎？」

蘇靨星一愣，旋即笑了。

她搖頭，說：「沒有。」

「哦，哦，好的，」工作人員似感覺唐突，撓撓頭髮，「蘇老師，一會要去投票，別忘了。」

「好。」

蘇靨星拿過節目組配的手機，朝對方露出個笑，在對方的失神里，慢悠悠地往二樓的吧台走。

那邊已經果然來了不少人。

陸野已經走了，他似乎剛洗過澡，換了一身米白寬領衫，露出清峭的鎖骨，整個人懶洋洋地窩在沙發里，一隻手還撫著身上蘇公主的背。

許寧安也到了，跟陸野正好處於沙發的折角兩頭，面對面。即使是深夜，依然穿著白襯衫，袖扣和領帶齊備，坐姿板正。

見她來，就露出個笑：「星星，過來坐。」

蘇靨星就做到了許寧安身邊。

坐下時，正對著陸野。

他耷拉著眼皮，剛洗過的臉有種格外的冷淡厭世感。

「好，人來了，是吧？」

崔導的聲音響起，「接下來，請用節目組發給你們的手機，匿名給你們的心動對象發送一條簡訊。你們有五分鐘的思考時間門。」

這次，節目組居然安排了秒錶。

秒錶的錶針，在耳邊滴答滴答地響起。

時間門一點一滴過去。

突然，崔導的聲音又響起：「五分鐘時間門到了。請投票。」

蘇靨星想了想，發了一條。

沒多久，她的手機同時震了下。

點開。

[雖然說過放棄，但還是想為你加油。]

溫嘉。

還有一條。

[蘇靨星，人生不止有一種維度，就像人和人之間門的關係，也不會只有一種可能。我希望和你發展除朋友、哥哥之外的另一種可能。也請相信我，我永不會讓你傷心。]

蘇靨星盯著這條，愣了很久。

過了會，手機又震了下。

很簡單的一句話。

[我知道，這次你不會投我。]

看著這條，蘇靨星突然有點酸澀。

沒忍住，抬頭望了陸野一眼。

他也正抬頭，碎發下，那琥珀色的眸光幽幽落到她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讓她想起了…陸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