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愛麗絲(下)

致愛麗絲(下)

西索看著台階下身首異處的自己,默不作聲地上前檢視狀況。嗯,這確實是自己,但這就足夠了么?

他懊惱地坐在萊姆曾經坐過的座位上,檢視器鏡中的自己——並沒有自己的身影,也沒有身後地面上的自己。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甚至可能比不上與死亡近在咫尺的吸血鬼。

「沒有人會真正死去。」這句話某個和藹親近的人對自己說過,銘刻於心甚至現在這般情況都能保有記憶,但是這簡直是對自己的詛咒——西索有能力繼續目睹自己死後的世界,其實他可能躲起來裝作不聞不問。

只是在死亡的那一瞬間被一分為二的另一半著實的不安分,在不知何故成為了所謂「死神」之後獲得了影響世間的能力,連同著自己的形象也被強行地扭轉成這般模樣。西索無法理解他對此的執念,逆襲成為一方神明粗一聽對於已逝去之人是一件登峰造極的事情。

不過在無法影響人間的觀察中他已經明白了自己曾嘗試做的一切完全不可行的既定事實——其實自己的內心也有一部分執念沒有消逝,那便是對於「萊姆」的無盡崇拜,也是這促成了他在死後第一時間尋找真正的萊姆,在飄蕩中心懷善念拯救完心念之人的親近之人後繼續停留於此。

在目睹了他試圖再次染指人間的罪行之後,西索明白必須要做出一個了斷,他明白這份執念也會促使他尋找萊姆,變身成為萊姆親近之人欺騙和博取支持他的復仇的行為即使現在也令他憤怒不已。只是悲哀的是,在自己的眼中已經身首異處的他現實中究竟如何無從得知,唯有從脖頸間逸散的魔力可知其力量有所消逝。

可是這樣真的解決問題了么?他真的完全消失了么?無窮無盡的執念要被打擊流失多少次才能結束?

西索感到這樣的顧慮毫無意義,他還是會繼續狩獵自己的另一半,在必要的時候。他將月圓之鍘放回萊姆的靈魂之中,看著其扶搖飄蕩向上消失於岩頂之中后化為一片魔法塵埃。

「你知道嗎,你做錯了一件事——讓我看到了希望。」

在愛麗絲的意識中抽象出了一個空間,那裡被一面金色的染色玻璃多面體壁壘將自己從內與外隔離,只能透過玻璃看到外面,那裡也只是一片霧蒙蒙的黑暗。她的手臂上不再有那個十分礙事且令人憂懼的物件,整個身體狀態也回到了數年前,那個剛離開家時的小女孩模樣,相似的是身上的裝扮改變甚少。

即使在這般境地之中她也並不感到害怕,一是她早已品嘗過比這更大的壓抑孤寂與不自由,二是在不遠處她看到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穿著遮掩嚴實的長袍的人形。

「我沒有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太多。」

這個身穿猩紅色長袍,兜帽遮住臉面背對著愛麗絲的青年努力地拼湊出這句話,他正在伸手硬撐,抵抗著外部向內的壓迫。在這一個過程中他終於發現了,在這之前自己就已經被這個看起來天真無邪,面帶微笑開朗可愛的小女孩控制在了這裡。

這種魔法的拘束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始終來自自己身後。當他放棄抵抗,對自己日益衰弱的身軀嘗試自保之時,那個壁壘並沒有繼續向前壓縮空間。

愛麗絲走上前去,手臂上原本潔白無暇的部分長出了藍黑色的魔鐮,和她眼瞳中色彩一樣,也和青年的長袍顏色一樣的紋路中似有血液在流淌。

「果然,我的能力就是被你吸收了。」

「其實你沒有選擇,對吧。如果有,你完全可以拒絕我的。」

「可是誰能想到,你居然用自己的血玷污了它。」

兜帽男疲軟地指向她手中的鐮刀,隨後無力地耷拉下手。愛麗絲輕蔑一笑,在一瞬之間閃現到了他的身邊,用刃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這個人是誰對於她來說無關緊要。

「哈哈哈哈,我當然是故意的。」

愛麗絲的表情有些略顯誇張,內心中按捺不住的情緒在這一刻涌了出來,手臂上「搶奪」而來的魔法武器隨著得意的攤手動作幾乎就要劃破兜帽男的喉嚨。

「『愛麗絲』可不會這樣心機多慮。」

言至此處,愛麗絲迅捷一揮毫不猶豫地割開了他的喉嚨。沒有鮮血,沒有真正意義的死亡,只是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已經俘獲了這把鐮刀中蘊含的魔力,至少也是達成了佔有優勢的妥協——而實現這一切自己付出的代價也不可估量,她一直以來在蕾和珂賽特,在泰莎和其他人面前所表演出的一切,這一切的意識背後的主人也逐漸浮現。

「我已經死過不只一次了,為我實現願望吧。」

愛麗絲的身形重新變回了現在的模樣,她撫摸著鐮刀的刃尖檢視其上月光背後的魔力流,嘴角抿出的笑意味深長。

「我可沒有被控制過,從來沒有。」

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其餘手指指節上各自出現了一枚指環,那並不是自己曾仰慕的愛麗絲所使用的人偶操縱魔法物件,而是幽暗森林中的某人在稱呼她現在名字之時對她進行的詛咒。

(就算如此,你也不可能成為愛麗絲。)

這番話在她的印象中有很多人對她說過。她靜下心來回憶,腦海中的畫面浮現在這個多面體之中的她的身邊:一位聲音洪亮的高挑女子,身穿探險服飾的探險者,聲音沙啞的女巫,還有……蕾和珂賽特。

她回到了那個暗不見日的森林之中,身後來時的小徑上生長出了刺藤,蔓延到兩旁的樹梢之上封閉了歸途,縫隙之中那個離家出走的洋裝金髮女孩逐漸消隱不見,來不及揮手告別。

她的右手手指上傳來一陣刺痛,就是那些隱形魔法指環箍住的指節上,一道陳舊的傷痕呈橫著的一字形排列,在感覺到這一強大魔法武器存在之時她毫不猶豫地將手背順著刀刃而下,便有了之後的故事。

「為什麼要成為『愛麗絲』呢?難道我不能得到的更多?」

對往日陰影的怨恨和接受魔力的疼痛與興奮令她攥緊手指,從來沒有這麼輕易就增強如此之多的力量。也許愛麗絲還不知道,她的意識始終在被什麼控制著,又好像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志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她一腳踢開了兜帽青年不再動彈的身體,對著這個仰面而上不再有生氣的人,愛麗絲似乎也理解了什麼。

「你和我想要的,是同一種事物,對嗎?呵呵呵呵。」

控制並同化吸收這把鐮刀的魔力得到了一個結果,她準備逃離這裡了,抬頭望向這個由他人與自己搭建而成的「安全屋」,愛麗絲的眼瞳短暫地回到了正常的樣貌,隨後變得更加狂暴和衝動。

在她的左手上重新長出了和右手相對的另一把魔鐮,交叉以內外鐮刃相抵,純白的月光與猩紅的鮮血彙集在愛麗絲的胸前,在抬手一揮間弧頂閃耀出最後的月光,在魔力涌動達到最高點處引爆她的內心。

「吾將行必行之事?吾欲行必行之事!」

腦海中那個最久遠的意識最後這樣提醒她,隨後隨著月光一同消失。

真正影響現實的爆炸衝擊波在寬闊的空間內迅速環狀擴散,大黃被這陣打的措手不及,在雙眼被那個掙脫庇護術的少女引起的爆閃光芒蒙蔽的一瞬間被衝擊波震穿防禦魔法,整個身體像是皮球一般飛了出去,在空中翻轉不知道幾圈后與泰莎擦身而過撞在了狹窄過道對面的保險門上。緊接著就是一個八音盒像是飛彈一樣從黑暗中穿出正中她的面門,

眾人被這樣的動靜驚嚇得不輕,走廊上的燈光閃爍了一下恢復正常。京極見狀立刻拔出「辛普」,手搭在保險上時就被泰莎推開,轉身用眼神示意克朗勃。

「頂住這個門,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打開。」

「可是……」

「沒事的,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決。救一救她吧,也不容易。」

京極點了點頭,彎下身去將大黃拖到一邊,摸了摸她剛才直接可以說是砸在鋼板上的後腦。

「毛挺厚的,大概率沒事。」

「真是……煩人……」

大黃嘴裡嘟噥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就被眾人重新推上了膠囊椅。這時幾道方形的傳送陣在大廳中憑空出現,裡面身先士卒跳出一名傳送門警員,目光嚴厲地看向愣在原地的眾人。

「是傳送門警察!」

克朗勃想起了以前和泰莎一起被追捕時的不好回憶。不過這裡的話事人似乎並沒有怕什麼,只是面色難看地遞上一支煙。

「我們也沒有按警報啊,你們怎麼來了?」

「剛才是你們製造出強魔法波動的嗎?」

這時另外幾名警員才從傳送門裡面出來和這位沖業績的警員說明情況。

「這裡是允許進行魔法場試驗的,出動前先看一眼定位嘛。」

「是啊,聯邦唯一一家特許經營的魔法觀察療養所,經營和改建執照都在……這裡,還要再確認幾次么?」

「唉。得了,知道是怎麼樣就行。你們這些費倫娜人小心別被坑了。」

急躁的傳送門警員擺擺手不耐煩地鑽了回去,傳送門警員就此收隊。

掩上保險門后,完全失去照明的療養間內在愛麗絲引爆月光之後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這裡沒有一扇窗,剛才的衝擊也沒有擊穿插有鉛板和海綿纖維的厚牆,嚴絲合縫毫無稜角的六面沒有一處能透進微光。

這便是泰莎發揮的理想環境,在這種環境里她也能很清楚地看清愛麗絲的面貌,而愛麗絲也是如此。

「現在好一些了嗎?」

泰莎不慌不忙地問道,身形也轉換為了淡紫色長發的模樣,雙手輕輕地撩起長發,發梢的一段迅速變成長滿吸盤的觸手向著地面和牆壁上生長,在地面鋪出一個像是沼澤那樣濕軟黏滑的場地,從中生長出一條條水草般晃蕩的觸手。

愛麗絲對此不為所動,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剛才投擲用的左臂,面帶笑意地向著泰莎緩緩走來。

「你說呢?」

「我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很好,很有精神。不過也不好說,如果這還是你的話。」

對於這般拖延的說辭愛麗絲莞爾一笑,隨後伴隨著臉上兇狠不羈的表情,從她的靴底下走過的每一步都踩出一片片呈現圓形蔓延開的刺藤與灰木,不斷地收束向上累疊形成一道草木浪潮,在撲向泰莎的那一刻卻靜止在了原地。

「看來森林教會了你許多。」

泰莎仰視著在黑金色華麗長裙之下蔑視般看向自己的愛麗絲自愧不如,她明白自己當時想著對那把鐮刀動手腳的計劃已然落空,自己只不過是在繼續純粹地碰運氣。高高在上俯視的愛麗絲的女王氣質展露無遺,拖著臉似看向弱小者的憂鬱眼神在決定進攻的一瞬盡顯威嚴。

她抬手一指,無數纖細的藤蔓向著泰莎襲來,雙手抱在胸前似乎胸有成竹的泰莎腳下也激起一條條觸手與那些帶刺的東西絞作一團。

「你真的還是那個愛麗絲嗎?」

一道閃亮的月光刃影劃破了擰成死結織出密網的場間,愛麗絲用鐮刃鉤在藤蔓上,接著一記蹬腿從高處俯衝下來,右臂上的魔鐮頂在身前就要以身撞向泰莎,身後另一隻準備刺穿泰莎的鐮刀已經渴望著鮮血泛起紅光。

泰莎一個側身閃過直奔她而來的魔力波,身後的觸手牆被打散成一個個碎片消散打出一個坑來。緊隨其後隨波而逐的愛麗絲早已被她布置的場地等候多時,從牆壁和地上伸出的觸手突然活動起來就像剛才的藤蔓那樣朝著愛麗絲伸長出去,在被衝鋒割裂四五條之後還是將愛麗絲的腰和手臂緊緊捆住。

此時距離泰莎僅僅只有數米,兩人相視一笑,只有泰莎這邊是掩蓋著些許慌張的表情。

「愛麗絲死了喲,還不止一次。」她一下用力,用鐮刀割斷了束縛住自己的觸手,撐在搖搖欲墜的觸手實體表面指向下方。「還都是穿著靴子死的。」

「哦?」

愛麗絲雙手一擺,觸手立刻被斬斷成一片片殘軀消失,落地后的愛麗絲一個微小的後撤步緊接著便是下一記頂刀衝鋒。矯健的身子很快掠過泰莎的身旁,以觸手遮蔽掩護身軀的方式在她鋒利的魔鐮下顯得毫無意義,觸手防護牆像是被激光一般割裂開來。

兩人短暫地背向而立,一人仍然抬首驚訝於這個如同波濤般的暗青色龐然巨物與自己能力的弱小,一人低頭看著雙手上紅與白交輝的強勁魔力,發出了不羈的狂笑聲。

在一瞬的彼此回眸之間,一道尖端異常尖銳,帶著花的刺藤一下從背後纏住了泰莎的脖頸,迫使她不斷下腰避免脖子被擰斷。

「是這樣嗎?」

一道尖刺刺穿了泰莎的前胸,被粗暴地向後拽去,接上的便是摧斷脊柱刺穿心臟的魔鐮刃尖。泰莎的手緩緩垂落,濃稠的紫色體液在鐮刀彎曲處滴落地面。流進觸手地表之間的縫隙中,從泰莎的身體里鑽出一條條像是新生的觸手,但是卻也很快地失去了生氣。

「我……其實不想這樣的。」

愛麗絲結束完殘暴的殺戮之後只是跪在地上,左手按壓胸口大喘著氣,注視著手臂上的魔鐮和自己創造的鬼影森森領域結束召喚消失不見,身上的服裝也回到了平時的裝樣。她立刻摘下發箍,探摸著剛才像是發燒一般炙熱的前額頂端。

「發泄完感覺好一些了么?」

泰莎從一旁緩緩走出,向她伸出了手。在相視的那一刻她確信愛麗絲並沒有真的被什麼控制。無論怎麼表現,那對有些渙散的瞳孔中只有精神摧殘之後的疲憊,不確定的情緒在其中醞釀,最明顯不過的只有手中蠢蠢欲動的手上動作和那句略顯驕傲的回答,還有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的實力而炸開月光,能夠成為她發泄的目標。所以那時泰莎在觸手便利用觸手迅速增殖出的分身成為了愛麗絲眼中的目標,任其蹂躪。

「嗯,好多了。剛才還有些不適應,就像……夢裡一樣,我甚至還不敢相信……」

愛麗絲摟住泰莎的肩輕微啜泣,在這時她甚至還保持著異於常人的拘謹與剋制。這是泰莎做不到的,在掌握這種黑魔法的那天,她幾乎因為自己的濫施而險些鋃鐺入獄以及暈厥街頭。

「你做到了,能夠在那種魔力驅使情況下收手的法師都是極其具有天賦的。控制情緒可是重要的一環啊。」

泰莎看出了這個女孩力量的來源,在眾多資料記錄的魔能挑戰者之中其實並不稀奇,只在於能夠走多遠。

「之後有什麼打算,準備回那個小鎮里去么?還是想在這邊或者東邊那裡做些和法師相關的活?」

「嗯?為什麼要有打算,我也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想去的地方。跟著你混不就好了?你們的生活感覺挺有趣的。」

「混也有趣嗎?好吧,哈哈哈哈。」

愛麗絲還是那個看起來天真的愛麗絲,此刻眼中的期待發自內心。不過泰莎注意到了愛麗絲的劉海已經被燒掉了,在前端剩下的那一縷金色或許就是她原本的發色。她指了指自己那裡示意愛麗絲,這下她終於發現了這點,手上還沾上了一點灰。

「看來你不需要戴發箍了,不過個人感覺戴上發箍會好看不少。」

「不用了。」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發箍向身側一拋,只是在召喚出的魔鐮刀刃上一劃而過便截成了兩半。

「不過我想說明一點:有時候我會不太聽話的喲。」

泰莎饒有興味地注視著一臉坦然的愛麗絲,在準備離開之時泰莎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那以後該叫你什麼呢?你不是說愛麗絲已經『死了』嗎?」

「嗯……還是叫愛麗絲吧。」

愛麗絲豎起食指戳了戳臉頰,似乎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就這樣,依然沒有人知曉她的真名,雖然可能無關緊要,但是這份神秘感給了她充足的保障和安全感。

渾身肌肉張力拉滿的克朗勃背抵靠著,身上肌肉的青筋在一瞬之間便可以充至極限。雖然身後的衝擊已經停止了下來,她還是十分謹慎地用粗壯的手指按著保險門。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穿透她的耳膜。

「這個還是好的嗎......喂喂喂?」

「泰莎!你們沒事吧?」

聽見對講器傳來聲音克朗勃立刻給予回應。

「嗯嗯,是這樣的。」泰莎並沒有直接回答,不過還是給了一個肯定的態度,這讓克朗勃長舒一口氣恢復正常的體態,放心地給了其他人一個「完事了」的手勢。瑪茹放下防爆盾牌從後面探出頭來,同步姿態,站在拐角注意這邊的京極和「KG獅子」也收起槍站了出來。

不過見到稍微改變了樣貌的愛麗絲時克朗勃有些意外,滿臉微笑的愛麗絲那隱藏的一絲陰暗不是她這樣單純的小女孩能感覺出來的。

「承蒙大家關照,給大家添麻煩了。」

愛麗絲向著大家鞠了一個45度躬,大家都有些猶豫地確認這個略顯陌生的少女是否還是印象中的那位。

「沒事啦,完美解決。」

已經變成在科爾區能進行活動外貌的泰莎拍了拍愛麗絲的肩膀,用經典帶有一絲痞氣的嬉笑招手打消大家的顧慮,不過京極還是低語地嘀咕了一句「是么」。

「她沒有什麼問題了,只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行。」

報告好消息的韋麗剛走上前來,突然擺出嚴肅認真的表情推出一掌止住了走出來的泰莎一行人。

水靈靈的兩隻大眼間迸射出興奮激動的光,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藍白相間的服飾,再確認一眼,喜悅地高舉起手彷彿就要撲向明星那般少女心泛濫。

「喔!好厲害!你們也是『愛麗絲』嗎?就是那個世界上最親切的美少女嗷!大家都喜歡愛麗絲,我也喜歡愛麗絲!」

「嗯?......嗯!」

克朗勃立刻和韋麗一樣激動地舉起小拳拳。

「嗯?」

京極只是嘴角叼煙的角度更斜了一點。同樣叼著煙的瑪茹將臉撇到一邊,這句話似乎也是暗示她說的。

「算是吧。」泰莎打哈哈過去了。「你們費倫娜的人反正離帝國也不遠,那邊的愛麗絲應該也差不多——世界上的『愛麗絲』都差不多一個樣。」

「......」

名叫愛麗絲的少女沉默不語,臉上充滿微笑。

「好了,她已經沒必要待在這裡了,老瑪我們還是最後算算賬吧。」

泰莎靠在前台招呼瑪茹,後者似乎還想爭取一下業績。

「反正花的也不是你的錢,多觀察兩天又何妨?」

「現在是了,如果你準備拖過今天的話。」

瑪茹操作鍵盤的手停頓了一下,抬頭確認泰莎的意思,隨後繼續打單。

「總有這一天的,對么?」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

「嗯哼。」瑪茹對於泰莎略顯認真的說明感覺沒什麼必要,意思已經到位了。

「那最後還是要走個程序,這位愛麗絲小姐,您認為您可以離開這裡,後續的責任皆自己承擔?」

「沒問題。」

愛麗絲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正在操作的瑪茹瞥見有人從正門進來。

「咖啡(kafi)!終於回來了。這邊的環境怎麼樣?」

韋麗高興地抱起剛走進來的身材嬌小的鼠人,一旁和大黃神似的白毛小狗愉快地搖起尾巴。

「這裡~真的~非常有趣,路邊的~老鼠很好玩。」

身上穿著著像是中年人那樣灰撲撲的秋衣和長褲,聲線慵懶緩慢的鼠人對這裡意料之外的熱鬧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哦不,你不要去碰那些小動物,會生病的。」

「我去~煮咖啡了。」

話雖說的慢,但是行動起來卻異常敏捷,一下就閃進了台後的準備室。

「那人是誰?你們的新員工?」

「是啊,這位的工作是遛『糯米雞』和煮咖啡——啊?你真的不知道?可以說他是我們的老闆。」

瑪茹驕傲地看著自己的朋友科米吉,有些調侃意味地拋眼神給泰莎。

「老鼠人就是會點這個的,沒什麼新奇。」

獅子怯生生地靠近糯米雞,微弱的打招呼聲帶著強烈的煙嗓。而小狗高興地發出「咦耶!」的大叫聲,就想準備抱它下地,這直接將它嚇得幾下蹦跳閃進到京極的懷裡。引得大家一陣發笑。

「好了,這單明細發過去了,實體單自取。還是用協會那張卡支付么?」

「最後一次。」

泰莎扯出電子支付平台吐出來的紙,用煙點燃一個角看著它燃起后順手一放,讓它飄進垃圾桶變成了一團灰。

離開這裡前最後的最後還是有一個小問題要解決。泰莎將那張告示者協會給她名義上私人使用的現金卡推到瑪茹面前,裡面尚有大量還未消費的金額。

「這是什麼意思?」

「等下那條狗醒了,幫我把這個給她。」

「健康狀況,無礙,置信度96%。」醒過來的黃睜開雙眼,即使眼前十分模糊但也足以讓她長舒一口氣。腦部震蕩的餘波和鼻樑的劇痛難忍,確認健康狀況的時候猛然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立刻急忙彈出膠囊椅左顧右盼。

「已經幫你按指紋結束契約了。」瑪茹摘下電影眼罩,一下拖滾輪椅到前台招呼黃過來。「工資已經發到過渡賬戶了,還有這個,按照規矩,您看看要不要簽。」

瑪茹將平板擺在黃的面前,上面是一份未指定乙方的契約。如果有新的需要保護人的契約,她就有優先應徵的機會。

「我現在感覺身體不太舒服,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

「好吧。」

不過在瑪茹準備收回去的時候黃還是按住她的手,飛快地拿起簽字筆畫下自己的名字,一根像是骨頭的藝術簽名。

「行吧。還有,還有這個,泰莎留給你的。」

黃接過現金卡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

「她給的?」

「是啊,她說這是給你的工傷補貼,也是給故人的再見禮物,不過說要解密才能用。我可以說,裡面的錢可不少哦,給你的工資就是從這裡面抽的。」

瑪茹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祝賀這位保護者。黃思考了一下,飛快地從瑪茹手中取走了那張卡,臉上那天狗的驕傲神情又回來了,捏著這張泰莎急切處理掉的卡搖著尾巴向外走去。

「這可是我應得的。」

夜路上黃的心情很好,面部和心肝的疼痛在被庇護術不斷壓制等待身體的調節,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時地會用手去探一下傷,然後被淤青彈開來。開心狗的兩對獸耳在一前一後地搖動。路燈下的白色毛髮像是銀色的雪絨,而且還有另外一片。

正在被科米吉牽著刨土的糯米雞和黃似乎有一種心靈感應似的,在黃走過身邊時一下和她對上了眼。

「呀嚇嚇嚇,乖狗狗。」

「咦~唔......」糯米雞原本被搓下把十分舒適地搖起尾巴示好,但突然懦懦地躲到了科米吉的身後,有些可憐巴巴地看向黃。

「你看起來~累了。」

科米吉的聲線和黃興奮的神情似乎沒有說服力,不過在這個給契約簽名的人面前黃還是會表現得更和善一些,臉上的笑意和糯米雞愉悅時的表情神似。

「啊,是嗎?我感覺現在很有無盡的動力哦。」

「好了~一些。」

科米吉說著,突然就被糯米雞牽著跑了起來,直接穿過馬路跑到對面的人工草地上。

「誒?」

黃想不明白為什麼平時和自己親密的糯米雞今天會不太喜歡自己。

早些時候,瑪茹正在剛才愛麗絲待過的房間里準備和韋莉打掃房間,修好照明電路,見到一地碎渣的時候她既震驚又感到稀鬆平常,反正下一批東西會從垃圾市場運來。她開始檢查房間內各項參數並準備放置引燃物通入氧氣。

「壓力,溫度,濕度正常;輻射、粒子活躍度正常。」

「嘿,瑪茹,這是什麼東西?」

韋莉俯下身去,用手指在地上劃了一道,地面上的這一灘銀白色的粉末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就從黑暗中發現到。

「是熒光粉嗎?還是燈芯的液體幹了——總之別亂碰,萬一有毒呢。」

「好的好的,不過我感覺就是熒光粉之類的。誒?」

不知為何,回過頭來時指尖上和地上的那些東西消失了。見光揮發了嗎?

「通電了。」

克朗勃擦掉臉上的灰黑汗漬,站回觀賞這座有著鋼鐵意志時代那種大開大合式建築的眾人之中。這裡的夜晚十分安靜,雖然鋼鐵森林林立,但是街上無論如何都見不到幾個人,密集型樓房裡也只寥寥亮著幾盞燈。

「所以,這就是我們以後的基地?」

京極看著閃爍將熄的霓虹燈問道,一半的字母都已經亮不起來。

「還有能亮的就高興吧。」

看著還亮著的三個字母,泰莎突然來的靈感。

「那我們以後就叫『愛麗絲黑幫』,如何?」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四位金髮,除了京極都習慣地穿著更加成熟的藍白配色衣裝的女性組成的幫派很適合這個名字。不過還是被克朗勃吐槽了。

「感覺兩個名字,好像不太搭啊。」

「有什麼嘛,很搭的好不好。」

「就是有些不太好,明明可以很可愛的......」

「呵呵呵呵。」

愛麗絲看著泰莎像說教小孩一樣和克朗勃大侃特侃這一名字時滑稽不堪的動作笑了起來。

走進紅磚蓋起的場內后,內部巨大空曠的場地還是讓眾人對以後這裡的景象產生了夢想。不過現實還是一片最低限度的吊頂照明燈下的那塊光禿禿的地皮,除了撤場時剩下的一些廢料袋之外什麼都沒有。她坐在積灰的辦公桌上向大家說明。

「我這段時間都會在這裡。房間的話有一個我事先擺過的大房間,不過只有睡袋和舊沙發,空調什麼的還沒裝——以後有業績了,希望能在寒季前安排上。」

泰莎推開原先作為辦公室,準備作為宿舍的大房間展示其「原始」風貌。

「大家可以選擇平時不在這裡,要論事的時候再來也行。」

「我要陪泰莎老大,當然要住在這裡。」克朗勃立刻表達留下來的心思。

「那巴爾港的船誰來管?」

「我有自己的船員,讓他們來就行。」

「要我們掏錢嗎?他們應該會自己跑貨運吧。」

「嗯,現在是能收支平衡的。」

「你待這邊還是繼續跟我住公寓?」

克朗勃掏出手機翻出賬單給泰莎看,這邊京極也回頭問靠在窗邊的愛麗絲。

「待這邊吧,感覺比較有意思一些。嗯……也不一定。」

窗外是科爾區的燈紅酒綠,月光下被發光環帶纏繞的城市彷彿在閃耀,從愛麗絲依靠的窗邊便能睹其一隅。

「那我也住這邊好了,這裡應該夠放東西的吧。」

「當然,有好幾個可以當住所的小倉庫,不過我個人感覺和監獄差不多。你們自己選來自己裝飾吧,剛開始要省一省,每個人都盡量。」

泰莎指示一番后跳下桌來向外面走去,見大家沒什麼動靜,便亮出了自己錢包里的一沓餐券,一抹自信的微笑此時略顯不合時宜地在臉上浮現。

「不過今天不是省錢的時候,八五折皇家牛扒,上車就有。」

入夜,沒有空調的大通鋪暫無人入睡,來到新基地的第一天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此時也已接近尾聲。

「就說你搬來的東西跟磚塊一樣重,原來是這種東西。」

克朗勃一隻手舉啞鈴一隻手看書時被泰莎瞥見書並不是她口中的《肌肉寶典》,然後很快又被發現帶了不止一箱書。

「很有意思不是嗎?」

「嘛,雖然你身份上年齡和骨齡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尊重你的選擇。」

泰莎收回按捺不住想點煙的手,拿起基本聯邦學校的初中教科書翻閱一番,只能看明白個大概。

「只是想彌補一下以前的遺憾,我當然會跟著泰莎你的呀,沒有任何理由。」

「要不要我幫你聯繫個義體醫生,給你開個信息槽,像京極那樣把知識晶元一插就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欸,那就沒意思了。我只是想這種時候讓另一隻手和腦袋有點活干,嘻嘻。」

克朗勃說的話配上她的表情讓泰莎毫不懷疑。

「那這幾天有空的話在科爾的銀行開個戶,全球通的那種。」

「明白!」

京極靠在泰莎的菲亞斯特邊注視著招牌上還亮著的「A」「L」「C」三個字母,愛麗絲不久之前和自己擦身而過,不準備說明自己出門的理由。而泰莎則發訊息過來,讓她在回去的時候等一下。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泰莎抱著呼呼大睡的獅子慢悠悠地走過來,在門下停住放在門檻上后似乎並不准備上車的樣子。

「就是為了告知我可以回去的消息嗎?你真是貼心。」

「好好好。」

「隨便說一下,愛麗絲出去了。」

「隨便她。」

京極順理成章地坐在駕駛座上,不過泰莎還是沒有上車,而是靠在駕駛座窗邊,借火點了一支煙。

「不知道還有沒有舊酒,不太敢在裡面抽。」

「我沒聞到味道。」

「這車平時你幫我打點一下,換零件的錢找我出就行。」

「很簡單。所以你準備去哪?附近有一些高檔的風俗店,便宜的要去山崖外環附近了。」

「沒錢!不去!」

泰莎齜牙一笑,看得出她還是有那麼一點蠢蠢欲動。

「我說,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繼續跟我喝血吃土。」

「這是什麼批問題。」

「好~好~想~想,和你最親近的人聊個明白,明天過來再說清楚。晚上的歡迎會是給愛麗絲辦的,不是你。」

泰莎不置可否地撂下話便走進了基地大門,這便是京極到這收到的第一個命令。京極在座位上坐了一會,想不明白地一晃開車走了。

從剛才泰莎就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如果是在一個密閉的房間裡面這樣的人多一些的話,那種不安與彷徨感會令她噁心。她站在門后靜靜等待,很快,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很快就從圍牆的後面響起。

「我不記得請了人過來為我的事業預測前程。」

兩人同步地在正門處相對,泰莎的對面是一個沒有拿水晶球但還是穿著告示者協會成員服的人,他的手中提著一個小密碼盒,見到泰莎的第一步便是解開密碼。

「這是協會贈予您的『畢業禮物』,泰莎·奧多赫斯女士。」

「這麼快就想要我的命啦?」

獅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抱著些許警惕跟在這個告示者的身邊。

「並不是,您是我們的優秀成員。但是在新時代,拒絕告示者的幫助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請您收下這份贈予,以代表協會對您的事業的支持。」

那人伸手將密碼盒擺在泰莎的面前,展開看時是一張和之前看起來一個模樣定製的現金卡。

「好吧,不過今天我累了,你走吧。」

「如您所願。」

看著告示者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后,泰莎才再次打開這個密碼盒,取走裡面那張現金卡。那是協會統一定製的卡沒有問題,不過和先前那張聲明是個人私用不同的是,這是一張針對合作夥伴發放,用於支付酬金的組織使用卡。

泰莎看了一眼這座畫有真視之眼符號的現金卡,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垃圾桶和什麼都吃都能消化的獅子,最後的選擇是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愛麗絲坐在人工湖邊,無人知曉之處毫無關注的意義。湖對面延伸留向水庫的河上架起一座雙尖柱單拱高架橋,便是連接科爾區最繁華處赫拉紐爾大街與雅典道的山羊橋。

在東川區的短歇並沒有讓她見識到極東之地以外更加吸引人的繁華。而在這裡,每一道燈光下都有無數熙攘人群在城市中尋找立足之點,以各種消遣方式麻痹一天的勞累,並在這個過程中花掉一天的結餘點燃屬於城市而非他們的煙火,然後周而復始。

而愛麗絲此時更在意的是手上的事物,酒後略沉醉其中,思緒在一溜煙之間隨水而去,收回之時右手臂上的魔鐮已經和左手指節間長出的刺藤纏打在了一塊。

「好了,你們別打了。」

眼前只有少女白皙的手臂,剛才彷彿只是一道幻覺。起身時她隨手拋起手邊的石塊,望向平靜的水面突然動念,好久沒有這樣玩過了。上次還是和蕾還是珂賽特在海邊……有這回事么?

石塊圓滾滾的並不適合用來打水漂,但是在她絕對的投擲能力面前還是能在水面上點上幾道波紋,最後在視野的遠端沉入水中。

無數衛星、星球和浮空車的燈光組成的星空圖,下方是光耀的城市和沾上光的水面,凌駕這一切之上便是那被空包裹其中的一彎上弦月,她高舉起右手,用魔鐮和手掌配合著畫出一張圓。而圓的裡面很適合畫些什麼,愛麗絲想著想著,被酒精阻斷了心思。

人工草甸,人工湖,人工鋪出的石板路,但是公園給她帶來環境的感受卻和自己在森林裡的感覺別無二致,似乎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愛麗絲的腦袋昏昏沉沉,感覺十分舒適就要睡去,夢中仙境似乎離此不遠。

夜路上黃的心情很好,面部和心肝的疼痛在被庇護術不斷壓制等待身體的調節,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時地會用手去探一下傷。開心狗的兩對獸耳在一前一後地搖動。

路燈下的白色毛髮像是銀色的雪絨,而且還有另外一片。

正在被科米吉牽著刨土的糯米雞和黃似乎有一種心靈感應似的,在黃走過身邊時一下和她對上了眼。

「呀嚇嚇嚇,乖狗狗。」

「咦~唔......」

糯米雞原本被搓下把十分舒適地搖起尾巴示好,但突然懦懦地躲到了科米吉的身後,有些可憐巴巴地看向黃。

「你看起來~累了。」

科米吉的聲線和黃興奮的神情似乎沒有說服力,不過在這個給契約簽名的人面前黃還是會表現得更和善一些,臉上的笑意和糯米雞愉悅時的表情神似。

「啊,是嗎?我感覺現在很有無盡的動力哦。」

「好了~一些。」

科米吉面色祥和地說著,突然就被糯米雞牽著跑了起來,留下黃疑慮的站在原地。

「誒?」

黃想不明白為什麼平時和自己親密的糯米雞今天會不太喜歡自己。

已經有點晚了。

京極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時針已經跨過十一時,在來到這裡之前特地整理了一番,卻想著在水渠護欄邊停下腳步。

東川區的這裡要比科爾區的那邊更有一絲人情味,燒烤攤上混合在炭灰中的油香與啤酒的麥香能夠被京極分析,卻聞不到這種味道,但她知道這肯定很迷人,因為夜市街上沒有人露出難過的表情,歡笑著不在意黑夜與時間。

「京極?不對,是代號『77』?」

「833」沿著水渠走來,一隻手搭在雕紋閃長岩的圓柱護欄上,臉上的面具摘下了四分之一,露出了一隻清澈明亮卻飽含心思的右眼。只有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有勇氣放「自己」出來透透氣,因為沒人會注意到那被燒傷的面容。

「你沒有回去嗎?」

「因為我感覺到有人會來,所以就是在這附近轉轉,看看。」

她的手中已經提著從自動販賣機買來的一罐調味雞尾酒和一聽啤酒。兩人安靜地坐在833打烊的理髮店門前,沒有獅子能夠引起共鳴,兩人只是傻傻地抬頭望向被蚊蟲糾纏的路燈泡和上弦月。

京極想了一段時間,在記憶儲存器中整理好了在來時編輯的各種回答的預設后才開了口,只是實際輸出的時候卻還是稍微有些語無倫次。

「我搬去科爾了,準備搬去。到這邊可能會麻煩許多,要多上一兩個小時。」

「挺好的,要是我攢了足夠的錢,我也會想著去另一個地方。」

「不是,是跟泰莎過去的。她在那邊找了個基地,我……以後可能會事情比較多。」

京極有些緊張,手上的小動作找不到獅子來掩蓋,義體也在降溫減頻。

「那有什麼不好的呢?」

833向右側過臉來注視著猶豫不決的京極,不過在一瞬之間她就明白了,其實京極已經做好了決定,只是沒有辦法想到——或者計算出將來的一些事情而感到焦慮。於是她輕輕一掌拍在京極的背上,隨後搭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名戰友一樣鼓勵她。

「泰莎她讓我好好想想,可是我就是不太明白需要想什麼。我想到的,更多的是你這邊的事情——」

京極說話被眼前搖晃的酒罐打斷,兩人碰杯小酌之後就像是重置了對話,講起自己在「巨蛋」掛職高級雇傭兵的往事。

「真有趣啊,還是第一次聽你講起這段時間的故事。原來已經走了這麼遠嗎,不過如果你不說的話,以前感覺就像一生下來就當了那個泰莎的司機一樣。」

「什麼意思?」

京極沒有準備應對後半句話的方案。

「那在之前呢?我們的故事會放在哪裡?在這段時間裡面還是前面,想得起來嗎?」

「唔……」

京極搜索著腦中的記憶和感官數據,只找到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公寓里她和833在某個年輕時段內的合照,而其中她也沒找到自己拿著樂器和833戴上面具的緣由。只是在意識和情感存儲之中她瞭然自己和833的關係,就在之前泰莎說那番話的時候自己想到的第一個人也是833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

可是這種內容無法在龐雜的數據中找到一個確定的答案,更多的是對環境的反應,才能在數據流中留下一個記憶節點,隨後被淹沒在數字海洋中。

「就像我能想起你是的數字名字是『77』那樣。不過想不起就那樣吧,能記住更重要的事就足以高興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今天打掃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833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攜帶型移動硬碟,上面用粘貼布寫著數字「77」。

「看起來不像是市面上還會流通的東西。」

京極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的數據接入口中,什麼都沒有讀取到。仔細檢查了設置后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保存時間限制,裡面的信息不可再次編輯,而且只能保存兩個小時。」

「果然這方面你是行家。我猜這個是你以前儲存發送給我信息的,只不過因為粗心還是什麼的,在現在來看有些搞砸了。」

「好吧。」

京極能從833的一隻眉眼中看出她的笑意。對此她更是沒有一絲頭緒,焦急撓頭也只是讓系統在某個節點停止空耗,處理器再次重連,她繼續講起和泰莎合夥的事來。

「泰莎說讓我好好想想,我想不到什麼。」

「說過了哦。」

「不過我還是想到一點:她可能覺得我這樣做有些屈才了——可以這麼說吧。833你也會這麼覺得嗎?聽完我以前當雇傭兵的事情之後,會不會覺得我繼續回去賺大錢比較好?」

這個問題經由網路分析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答案佔上風。

「不知道。」

833選擇了比例最小的答案。悠閑地晃了幾下腿,隨後站起身來站在京極面前。

「不過我可以幫你分析判斷一下。你在那個時候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和想法嗎?」

「沒有,就是儘可能地完美完成客戶發布的任務。有過幾次和死亡擦邊的經歷,現在偶爾還會回想起來警示自己——」

「啪!」

833撫掌一拍,表示她給出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那你跟著那個泰莎繼續走下去,可能最後自己會更滿意哦。」

「為什麼?」

「因為在那之後每次見到你,都感覺你在閃閃發光啊。」

迎著月光,833背手回眸一笑,臉上的照出銀色的面具不似月光般冰冷,這樣倩麗的背影京極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看得見京極在加入小組織之後身上的改變,那種認真的勁頭有時會過度到絆住自己,但是能說的更多,想的更多,考慮的更多。

833並不清楚泰莎是誰,也不知道京極現在還在繼續做的事情詳細如何,只是那樣想著,一旦選擇繼續走著,自己就不可能一直讓她停留在原地,有人會繼續給這位半個機器控制的摯友增添感情和色彩。

輕輕推開通鋪的門,其他人都已經睡了過去。愛麗絲的睡相十分矜持,克朗勃的雙手還比著展現肱二頭肌的姿勢,泰莎的睡相就十分難看了,還打著呼嚕,她有些不好形容。

在她旁邊已經準備好了一張睡袋,大家就這樣睡在略微凹凸不平還積灰的地面上。她沒有更換睡衣,也沒有在泰莎影響下養成那種習慣,就是像以前那樣鑽進睡袋和衣而卧。

「想好了嗎?」

泰莎這句話似夢非夢,不過呼嚕聲確實停了下來,好像還伸手撓了撓癢。

「哼。」

答案盡在不言中。

只是在不少時候,在睡袋中仰面姿態的一瞬間她感到一陣熟悉的氛圍化作轉瞬即逝的記憶穿腦而過。

明明應該更亮,亮到晃眼的,還有幾個人站在周圍注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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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特拉瑪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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