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自為之
阿三當即愣了。
沒想到面前這個華人說的這麼好的英語，可見是受過良好的教育，可見是見識過大場面的。
阿三慌了。
不能失業呀。
家裡那婆娘，月月還等著自己寄錢回去呢。
而且自己也夠倒霉的，老婆一連生了三個女兒，都是賠錢貨，以後必須湊齊三筆還算不錯的嫁妝。
阿三慫了。
也用英語和許強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連說了十七八句對不起對不起，這聽得許強心裡的氣也消了。
也是的，何必和一個區區阿三過不去呢？
他用英語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走出電梯，迎面而來的事一個短頭髮的氣質文雅的年輕姑娘。姑娘穿著蘇亞的旗袍，細細一看，神情卻又是高冷的。
姑娘的手裡拿著一摞書，在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因為不小心，其中一本書掉在了地上。
姑娘渾然不覺。
許強察覺，她的頭髮上插著一朵奇特的金釵，金釵上的珠綉非常的好看。而且，她身上穿的旗袍其實也很特別，顏色是那種不常見的明黃色。
這使她看起來有點兒與眾不同。
許強因此多看了幾眼。
姑娘誤會了許強的眼神，臉色有點不滿。
「這位姑娘，你的書掉了。」
許強好意提醒。
「哦，是嗎？」
姑娘低頭看了一眼，果然，一本書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許強已經提前把地上的書撿了起來。
「謝謝你。」
姑娘高冷的一笑。
看來，她就住在滙豐銀行的五樓以上。五樓以上是私家公寓，能租進這些公寓里的人，都是有點身份的，或者說，是當下的高級白領，每月有著不菲的收入。
「不用謝，舉手之勞。」
姑娘想了想，看了看許強，從那一摞書里抽出一本遞給許強，說道：「送你一本書，我寫的。」
許強一愣。
合著自己遇到了一個作家。
「怎麼，不信？」
「不不不，我信。」
許強接過書，一看，上面的內容無非男男女女的風花雪月。
他看著書頁上的名字，作者蘇英。
哦，她叫蘇英。
許強轉過拐角，找到滙豐銀行的值班經理。
經理是一個混血兒，母親是華人，他受過國外的教育，這半夜三更的，他百無聊賴，百無聊賴的看著牆壁上月份牌上掛著的美女畫像。
聽間外頭有人敲門。
此人一愣。
「請進。」
許強應聲而入，他簡短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拿出印章，說剛剛有人在他的私人賬戶上匯入了五千大洋，他想取出來。
「啊？是這麼回事嗎？我查查。」
經理王查理皺著眉頭，五千大洋不是小數字。
這人名叫許強，不是什麼大亨出名的商人，一下子匯入了這麼多洋錢，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王查理就想刁難許強一下。
「啊，是這樣的，許先生啊，按照我們銀行的規矩呢，明天一早您再過來申請，填上一份表格，我報給總經理審批，至於批得下來還是批不下來，您的錢能不能到手，就不是我能問的事情了。」
什麼？
這是什麼道理？
許強十分生氣。
滙豐銀行是上海灘最有名氣的銀行，而且很有信譽。
這是搞什麼鬼？
「為什麼不行？我的手續是齊全的。」
「呵呵，許先生，您別激動嗎嘛。這是特事特辦。因為，我們得搞清楚究竟是誰給您匯入了那麼一筆錢，現在時局很亂，如果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往您的賬戶故意的打錢，用於購買一些藥品武·器之類，您做他們的白手套，那我們銀行是不背這個鍋的。」
許強更加生氣了。
什麼白手套不白手套的。
這分明就是欺負人！
客戶有存錢的自由，也有取錢的自由。
一旦這錢取出來，就去存漂亮國設立的渣打銀行。
奶奶的。
不受這個鳥氣。
「這個，似乎你們的越權了吧？這裡是上海灘，十里洋場，是租界，你們管不著客戶錢的來路！你只管我給我取出來就是！」
「喲，許先生，您別激動嘛，有話好好說！」
「是你有話不好好說！自以為當了一個小小的經理，就不把普通客戶當回事！」
是的，問題就出在這裡。
許強一文不名，但一下子又被匯入了這麼一大筆錢。
王查理就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許強可不是吃素的。
「那，我明天再來！」
「好嘞，我明天繼續奉陪！」
王查理陰陰的笑容掛在臉上。
許強氣呼呼的離開滙豐銀行，一步步的往台階下走。
那個紅頭阿三看出他受了氣，臉色一下子又變得猖獗，似乎也對著許強奚落，發出得意的笑容。
唉。
看著少爺垂頭喪氣的走出橢圓形大門。
茂才和水生看著少爺兩手空空的，都知道少爺啥事都沒辦成。
「少爺，您沒錢就沒錢，我們沒有瞧不起您，可您千萬不要沒錢充胖子呀。」茂才真的忍不住數落兩句。
這天也冷了。
深秋時分，他和水生跟著少爺，肚子一直餓著，這麼忠心赤膽，可少爺還在耍他們，和他們開玩笑，這有意思嗎？
「少爺，現在咱們該解決餓肚子的問題啦。」
水生變戲法一樣，從帽子里取出幾枚銅板。攤在手掌心，說道：「少爺，吃飽肚子要緊，那邊有個小吃攤，我們趕緊去吃幾碗陽春麵，先填填肚子。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哎呀，茂才和水生多好啊。
再也找不到這麼貼心的夥計了。
水生原來是個胖子，跟著自己，受了窮之後，飢一頓飽一頓的，好好的一個大胖子結果餓成了一個瘦子，怪對不起他的。
「是呀，少爺，我們去吃一碗陽春麵吧。」
燈火的盡頭，在這深夜，真的還有一家小吃攤，賣小餛飩和陽春麵。
小餛飩的做飯很簡單，一點兒肉沫，一點兒麵皮子，用主板兒一挑，將肉沫攤在麵皮子里，然後用大拇指一按，一隻小餛飩就算包好了。
如果善意一點的攤販，會在餛飩湯里做文章，放點兒蝦米，一點兒紫菜，然後舀上一勺雪白的豬油，撒上蔥花，還真的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