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逃 荒

「我才不怕！」

王小山剛想甩開王招娣，就聽到嘩啦一聲水響，孫氏已經被澆了個透心涼。

「啊——！」

孫氏大喊，此時的她猶如那落了水的雞，又滑稽又可笑。

她惡狠狠的盯向始作俑者王小冬。

「王小冬你個死丫頭，竟敢用水潑我！你等著，看我以後不打死你！」

王小冬默默抱著盆，看也不看她一眼，大大的眼睛就看著盛安，一副待誇獎小模樣。

盛安略帶訝異的揚了揚眉尾。

小姑娘腰板挺得筆直，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依舊咬著唇，乖乖的站在原地，像是等著盛安的下一步指示。

這孩子，這表情，怪可愛的。

「你不怕？」盛安問。

小姑娘看了眼還在罵罵咧咧的孫氏，搖了搖頭，奶聲奶氣的開口：

「娘在，不怕。」

盛安看著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目含讚許。

不錯！

這小姑娘遇事不慌有前途。

「好啊好啊，你們兩個吃裡扒外的小畜生，活該沒爹沒娘！」

孫氏還在叫罵，盛安懶得搭理，直接一個土豆塞進她的嘴裡，又一腳把她踹出門口。

盛安立於佛像正前，聲線略冷：

「滾！」

孫氏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咬牙切齒道：

「好，好，小娼婦好的很，你給我等著！有你哭的時候！」

「好，姑奶奶我等著，只是你記住了，下次繼續嘴硬，千萬別求饒。」

額前碎發微揚，盛安撩自耳後，唇角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不達眸底。

「當然，求饒也沒用，從今以後，你只要敢碰我倆孩子一下，我都會讓你後悔活著！」

「呸，想讓老娘求你，下輩子吧！看我怎麼收拾你!」

孫氏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娘，你等等我……」

王招娣小跑上前扶住孫氏。

孫氏掐了她一把，罵罵咧咧道：

「你個死丫頭，現在知道喊娘了，剛剛死哪去了，等回家看我不收拾你。」

這母女倆趾高氣揚的來灰溜溜的走，別提多可笑了。

盛安拍了拍手蹲下，掏出雲南白藥的小藥瓶倒了些在指尖，輕輕塗抹在王小冬唇上。

小姑娘動也不動，安靜的看著盛安，很是信任。

盛安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不錯。」

小姑娘得到誇獎眼鏡亮晶晶的，像極了盛安前世養的貓兒，乖巧可人的緊。

盛安忍不住又親了一口。

小姑娘瞬間羞的紅到了耳朵根，垂下了小腦袋。

被……

被親了？

娘這是很喜歡她的意思。

真的是太好了。

一旁的王小山見到這幕，忍不住高興可又有些失落。

高興的是娘親很喜歡小冬。

不高興的他被忽略了……

突然，他小腦袋一沉。

「你也不錯，小男子漢。」

盛安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把葯放到王小山手上，又從地上撿起一顆土豆，笑眯眯道：

「行了，你是男孩子，葯給你自己塗，娘去給你們做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

王小山拿著小藥瓶，聽到有好吃的立馬昂著小腦袋，滿是期待，連疼都忘了。

「土豆餅。」

倆小傢伙對視一眼，土豆餅？

那是什麼？

他們滿是好奇的盯著盛安手裡的土豆，「娘親你手上拿的什麼哇？」

盛安呆了一下，媽呀，這裡居然沒有土豆？

正午頭，王家莊的人蹲在田頭聚在了一起。

田裡地面發乾麥子發黃缺水缺的要死。

在場的人一個個看向邊上的小老頭。

那是他們王家村的里正，王春來，人稱二爺。

「二爺，你說說這可咋辦，這麥子能救得活么？」

「這是老天爺要滅人，你問二爺二爺也沒法啊，二爺又不是神仙，變不出水來。」

「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莊家旱死啊，這可是咱們的命。」

「命命命！村裡頭的井都幹了，人也要渴死沒命了……」

「二爺，您快發句話啊……」

王春來拿著煙桿猛地敲了敲，他看著地上的煙灰，嘆了口氣。

本來喊大家過來，是想著集思廣益，可現在，一個個的都指著他自己，他能怎麼辦吶？

王春來顫顫巍巍站起，丟下句。

「能不能熬過去，只能看老天爺了……」

「這……二爺您這什麼話啊，靠老天爺？就算真的下雨了，那今年的收成也怕是沒有三層……」

「那你說，該怎麼辦？」

王春來看向說話那人，臉色鐵青，語氣也不怎麼好。

「我又能怎麼辦！」

人力有限，天災無情，他身為里正，他也愁啊。

他又不能施法憑空變出水來！

王春來發了火，四下靜謐，眾人一個個的垂頭喪氣。

「二爺，我……我不是沖您……」

「就是，二爺，咱們大傢伙也是想活下去，若是真的不行了，咱們趕緊一起逃，往南走，總有活路，留在這兒可就只有死了！」

「是啊，二爺，都這時候了，您倒是做個主，咱們要不要走？」

說話的是王鐵牛，王老太太和王三牛也和他在一起。

「對對對，要走咱們大家一起走，鄉里鄉親路上還有個照應。」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個個動了逃荒是心思。

去年大旱他們沒走，那餓死了多少人！

「再等等。」

王春來吸了口煙，看向天空，渾濁的眼中滿是痛心與無奈。

「只要能下雨，就還有救，犯不著背井離鄉去逃荒……」

他打一出生就在王家村，這裡是他的根，眼看著黃土都埋到胸口了，他不想離了根死在外頭……

「朝廷不會不管我們的。」

王春來拉出朝廷想穩住大傢伙。

「這時候還提什麼朝廷！」王鐵牛在村裡是刺頭，絲毫不給王春來面子，嚷嚷道：「朝廷忙著在北邊打仗呢，哪裡會管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的死活！」

王老太太按住他的手，「鐵牛閉嘴。」

王鐵牛是閉嘴了，但是其他人卻坐不住了。

「就是啊，聽說戰火都蔓延到五門關了，說不準哪天就打到咱們這了，借著逃荒的名義，咱們還能早跑……」

「等個鬼的下雨，除非官府發賑災糧，不然一個個都得餓死，不行，我還是回家收拾收拾行了去投奔南邊的親戚算了。」

「我也是，今晚就帶老娘和孩子走，不能再耽擱了。」

說話這人名叫王寶柱，媳婦剛生了娃難產死了，家裡就還剩下一瞎眼老母與個奶娃娃。

若是打仗的打到這兒，官府肯定徵兵，他被征走，家裡的老娘和孩子根本活不下去。

王寶柱起身一走，其他人動了心思的人也都四散而去。

一轉眼，田頭就還剩下四五戶人家。

「娘，咱們也要逃么？」

王三牛看著一個個離開的人，心裡也慌。

他可聽老一輩說了，逃荒要趁早，跑的晚了，路上連樹皮都吃不上，只能去吃觀音土，到時不是餓死就被觀音土脹死。

王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沒回，轉而看向坐在田頭抽煙的王春來，「二爺，這到底要不要跑啊？」

王春來還是那句話，「再等等……」

「等什麼等！」王鐵牛沒好氣的站起身，「我滴親娘，別猶豫了，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

王三牛看了眼王老太太，小心翼翼開口。

「娘，二哥回去了……」

他覺得他二哥說的對，所以他們是不是也趕緊回去一起幫著收拾行李？

「你閉嘴！」

王三牛動了動唇又閉上。

王老太太心煩的厲害，她也拿不住主意，到底要不要逃荒？

要是真的走，老大家的要不要帶上？

雖然她不喜歡盛安，可那倆小的可是老大的骨血，怎麼能真的不管不顧……

王老太太看向王三牛。

老三一向聽她的還沒事，可老二那臭脾氣，肯定不樂意。

就在這時孫氏帶著王招娣跑了過來。

「三牛，王三牛，嗚嗚……你看看啊，看看你媳婦給人欺負成了什麼樣子了……」

此時的孫氏哭哭啼啼，鼻青臉腫的還滿身是水。

王三牛見狀，立馬發怒站起，「是誰弄的！」

他王三牛雖然脾氣好，性子軟，但也不能任由別欺負他媳婦！

「還能有誰，就那個姓盛的小娼婦！她打我罵我態度極其囂張，我先進門又看她年紀小也就忍了，可誰知道，她還出手打孩子！」

孫氏把身後的王招娣扯出來，擼起她的袖子，露出滿是掐的扭的紅印子。

「三牛，你看招娣身上被那小娼婦打的，這也太欺負人了……」

「大嫂弄的？」

王三牛聽到是盛安，瞬間想起昨晚被暴揍的可怕記憶，他那燃起的怒氣立馬散了些。

乖乖，不是他不生氣，而是他過去講理怎麼打的過……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見王三牛的慫包樣，孫氏也不在意王老太太在，直接扯著王三牛的衣領，不管不顧的哭鬧起來。

「老婆孩子被欺負成這樣，你還忍得住！？你是屬烏龜王八蛋的么！」

王三牛被她鬧的頭疼，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閉嘴！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讓人看笑話！」

王老太太直接一把揪過孫氏，看了一眼四周。

果然，周圍沒走的人都在看戲。

「王家新過門的大兒媳這麼厲害？」

「那女的都敢光明正大的偷人了！能不厲害么？」

「再厲害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看看招娣那孩子，胳膊上都沒一塊好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