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夏油傑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看向那個中年男人，禮貌地說道：「您有什麼事情嗎，先生？」

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說不上冷淡還是友好，直接道：「剛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夏油傑的眉頭皺了起來，不妙，該不會是輔助監督吧。

咒術界官方有一個名為「窗」的組織，負責收集咒靈情報、輔佐咒術師完成任務並與當地政府部門接洽各種事宜。「窗」的成員被稱作輔助監督，他們大多是天賦不足以成為咒術師但能夠看見咒靈存在的人，因為直到現在，咒術界依舊只能用人力來收集咒靈相關的情報。

據說是目前沒有任何一種電子設備能夠攝錄下咒靈的影像和聲音，但這到底是技術層面無法突破所以無能為力，還是咒術界高層有意維持這種局面，這就不為人知了。

當然，以上是夏油傑自己的質疑，主要是聽了太多咒術界世家垃圾論，高層狗屎論，即使夏油傑很想理智看待那個神秘領域，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禪院甚爾帶歪了第一印象，覺得那裡的高層不是蠢就是壞。

罪過罪過。

夏油傑心裡胡思亂想著，面上卻露出了他早些年就沒少排練過的表情——三分忐忑，三分警惕再來四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恨不能舉起一張表情扇形圖懟在對面輔助監督的眼前——他略顯冷淡地道：「你看錯了。」頓了一下，他飛快又斬釘截鐵地補充一句，「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也什麼都不知道！」

稍有閱歷的人都能看出黑髮少年此刻的欲蓋彌彰，殊不知這才是他的有意為之。

輔助監督果然露出一個瞭然的表情來。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咒術師不比世家的少爺小姐，他們不僅生活在咒靈的威脅中，周圍人還會因為看不到和他們一樣的風景而排斥厭惡那些小咒術師。為了合群，他們只能學著對咒靈視而不見。

眼前這個剛剛祓除掉一隻三級咒靈的黑髮少年恐怕亦是如此。

至於墜落的燈罩，他剛才也看到了那隻咒靈的動作，自然明白少年人的用意。

雖然不知道他的術式是什麼，但咒力用得還算漂亮，進到咒術高專學習兩年，若是能活下來，應該是個不錯的咒術師吧。自從五條家的六眼降生后，這個世界咒靈的數量和質量飆升了不少，咒術師的消耗率年年增長，咒術界需要新血。

哪怕只能用上一兩次的炮灰。

思及此，那個輔助監督沒再說什麼，而是掏出了一張名片，遞向夏油傑，直接道：「如果你想要知道一些……你剛才幹掉那個怪物的一些事情，可以打這個名片上的電話。」

出於基本的禮貌，夏油傑接過那張名片。

「夜蛾正道……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教師，一級咒術師？您是老師？」夏油傑皺起眉頭，假裝第一次聽說這所學校，「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沒聽說過，是宗教高專？」

那個輔助監督點頭又搖頭：「名義上是宗教學校沒錯。不過，我不是夜蛾先生，我沒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只是在做一些輔助工作而已。」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心儀的高中和視作目標的大學了，宗教高專完全不在我的人生計劃中。」夏油傑毫不猶豫地將名片還給那個輔助監督，神情鄭重地說道，「我對其他什麼東西，並不感興趣。」

「可以理解。」那個輔助監督聳了聳肩膀，普通家庭出來的小咒術師，心性與能力不匹配的比比皆是，遠不及世家出身，從小訓練的年輕咒術師。

「不過，這張名片你還是留著吧，萬一遇到什麼事情，可以打這個電話求助。」

反正找的又不是他。

「謝謝。」夏油傑這次沒有推脫，他收下了那張名片，而後禮貌頷首，轉身就走。

一轉身，夏油傑的表情就冷了下來。

【梶裕真二當前好感度：10】

【好感度描述：沒有多少利用價值的炮灰，不知道能活過幾次任務，只是按慣例拉攏一下罷了。】

先是被外人發現他的能力，雖然不多，又看到這樣的好感度描述，哪怕他同樣對那個梶裕真二沒有什麼好感，但果然還是很不高興。

那張名片在夏油傑的指間飛快地翻轉著，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他腳步微頓，但遲疑了一瞬，他還是沒有將這張名單彈進垃圾桶中。

算了，一張名片而已，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呢。

夏油傑隨手將名片放進口袋裡。

八分鐘后，夏油傑走到了位於四丁目21番地的家。

所以說，他家這個地理位置是真的優越。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Zero從牆中探出一顆腦袋，笑眯眯地沖夏油傑招手。

不得不說，別看Zero平日里溫溫柔柔，但他骨子裡其實其實相當惡趣味。

可惜，Zero一定不知道，這樣的表情還有這樣的動作，真是像極了店裡的招財貓。

夏油傑今天只是回家一趟取些東西，晚上的時候還是得趕回新宿區的泉川公寓。他先回房間收拾東西，然後坐在餐桌旁，被Zero投餵了一頓籠屜蕎麥麵大餐。

他們在餐桌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工作還順利嗎？」

「很順利，已經將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將一個月住完。」

「不愧是傑，真厲害。」Zero單手托腮，露出一個與有榮焉的笑容來。

夏油傑彎了彎唇角，心中卻止不住嘆氣。

果然不管怎麼看，這樣的Zero都跟富江弄來的那份資料上的那個陰險毒辣綠川光對不上啊。

夏油傑按捺下現在就想要試探一下的小心思，他拿出手機，噼里啪啦按了一通，編輯好訊息再點擊發送，得到肯定的回應后，夏油傑將手機揣在褲兜里，拿起之前特意打包好的那份白色信封，道：「我去給俊雄送照片了。」

「嗯嗯。」Zero頭也不抬，他正在一張又一張地欣賞著夏油傑帶回來的照片，尤其是那張站在學校教學樓前跟幾個同樣穿著校服的同學照的合照。

夏油傑沒有注意，Zero盯著照片的眼神有些恍惚。

好像在哪裡見過……Zero搖了搖頭，暗暗道：可能是他當年畢業的時候也照了這樣的櫻花照吧。

嗯，他上過學，應該……不，肯定！

可惜他已經忘了是哪所學校。

夏油傑拿著信封，剛出家門，他就看到了正向這邊一路小跑的佐伯俊雄。

「夏油大人！」這是語氣難得激動的佐伯俊雄。

「夏——油——大——人——」這則是一個軟糯但響亮的陌生童聲，緊接著，夏油傑腿上便是一沉。

這一波，是買一贈一。

因為一個小小的身影，以著佐伯俊雄都難以企及的速度，一下子竄了出來，拖著嗓音，然後一把抱住了夏油傑的大腿。

夏油傑有些驚訝地低下頭，正對上一張揚起來的可愛笑臉。

圓臉蛋，大眼睛，瞳孔是近似於金的琥珀色，估計也就三四歲大的男孩長得虎頭虎腦，笑起來可可愛愛，但吸引了夏油傑全部目光的卻是這個小朋友的頭髮。

這孩子的頭髮竟然有兩種顏色，發頂是粉色的，鬢角和後腦勺則是黑色的。

認真的？這麼小年紀就染頭髮的嗎？

總不會是天生就這樣的吧。

夏油傑下意識想道。

「啊！」遲了好幾步的佐伯俊雄頓時大叫了一聲，一反往日里沉默內斂的姿態，跑步速度躥升數倍，幾乎是一個滑步就竄到了夏油傑的面前，都沒能顧上跟夏油傑說話，佐伯俊雄當即就蹲下了。

佐伯俊雄瞪大著眼睛，一把抓住粉發男孩的肩膀，一迭聲地說道：「悠仁，你快點放開夏油大人啊，你怎麼能抱夏油大人的腿，我都還沒有抱過呢！」

夏油傑：「……」

等等，俊雄，你剛才說了什麼？！

粉發男孩手腳並用，牢牢抱住夏油傑的大腿，佐伯俊雄一扯二扯三扯，愣是沒能將這個比他小了很多歲的男孩從夏油傑的腿上薅下來。

不僅如此，那個粉發男孩還在笑，笑聲清脆，明顯覺得這樣很好玩，嘴裡嚷嚷道：「夏油大人的腿，要抱抱！」

「悠仁！」佐伯俊雄頭都大了。

「噗。」這是沒能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音的夏油傑。

佐伯俊雄薅孩子的動作猛地一僵，片刻后，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黑色的眼睛莫名委屈地看向夏油傑，「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男孩也跟著喊，語調輕快。

「咳，好了，俊雄。」夏油傑伸出手，「你先起來。」

佐伯俊雄：「！！！」

夏油大人的手！夏油大人對他伸手了！夏油大人伸手要將他拉起來了！！

佐伯俊雄倏地漲紅了臉，然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只是稍微搭一下，他的雙腿就立刻用力，嗖地一下子站起來了。

「謝謝夏油大人。」佐伯俊雄像是小學生一樣筆直地站在夏油傑面前，雙手則背在身後，還順便做出了一個鄭重的決定：未來三天，他不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