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夏油傑到底沒能如願睡到自然醒。

上午八點，手機鈴聲囂張無比地將夏油傑喚醒。

夏油傑閉著眼睛，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只搭在被子兩邊的手指默默攥緊了被子邊緣。

不想起。

響一兩聲就掛掉吧，不知名的致電者，謝謝。

可惜，事情的進展並沒有如夏油傑期望地進行，鈴聲響得鍥而不捨，這讓夏油傑不得不伸出手，將扔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摸過來。他勉強睜開一隻眼睛，一看來電顯示，睡眠不足帶來的慵懶懈怠直接跑了一大半，轉眼就被熟悉的頭疼取代。

夏油傑不禁揉了揉額角，然後按下了通話鍵。

「富江……」

[我在泉川公寓樓下，快點來接我嘛，傑。]手機那頭傳來的女聲甜度超標，絕大部分時候能酥了男人半邊身體，但夏油傑聽了，只覺得頭更加疼了。

[啊啊啊，又有臭男人來騷擾我了。傑，救命啊～]

夏油傑抬手扶額，終於從喉嚨中艱難地擠出一聲嘆息來。

「等著。」

***

這一等，就是十分鐘。

畢竟，剛起床的夏油傑也需要洗臉刷牙梳頭換衣服，十分鐘已經是很極限的速度了。

他來到樓下，果然看到了挎著小皮包，撐著太陽傘，站在陽光下搖曳生姿的黑髮少女，還有圍了一圈大獻殷勤的男人。

少女很美，烏髮雪膚，整齊的劉海兒下是一雙美麗的眼眸，左眼下一顆淚痣無聲招搖。她抬著下巴，驕縱的架勢擺得很足，她都不用正眼看這些男人，但她越是驕縱，那些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就越是火熱，恨不能跪在地上，將自己的心都剖出來獻給她。

夏油傑掃了一眼那些男人，嘆氣，然後走過去，直接道：「富江。」

「傑！」黑髮少女本就美麗無比的面容上綻放出讓人心中驚顫的炫目笑容來，她歡呼一聲，踩著紅色高跟鞋就向夏油傑奔來，然後一把抱住夏油傑的手臂，小鳥依人似的往他肩膀靠來。

「傑，你終於來了，人家等你等得好辛苦哦。」

頂著那些男人充滿敵意的眼神，夏油傑面無表情：「走了。」

「等等，這位小姐！」那些男人還想要阻攔，「你還沒有留下聯繫……」

他們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一隻長著無數只觸手的咒靈擋在了夏油傑和川上富江的身後，具有強力麻痹作用的吸盤不客氣地糊在那些男人的臉上，瞬間奪走了這些人行動與言語的能力。

當然，在附近其他人看來，這群剛才還對那個漂亮姑娘大獻殷勤的男人們是因為那個姑娘的不假以辭色和她有男朋友的現實而受到了打擊，一時間只顧看著姑娘遠去的背影，完全不知他們滿腦子的黃色廢料此刻已經被不知名的恐懼所取代。

動不了了。

說不出話。

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川上富江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呆立不動」的男人，唇角高高翹起，黑色的眼眸中竟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直到他們看不到夏油傑和川上富江的背影，那隻觸手咒靈才慢吞吞地收回毒液，然後「啪」的一下，將吸盤從他們的臉上拔下來。

短暫的停頓后，便是驚慌失措的尖叫奔逃。

「啊啊啊，有鬼啊！」

這個時候，誰還去想美女啊。

泉川公寓再添一筆恐怖傳說。

一進到泉川公寓中，夏油傑抖了抖手臂，道：「可以鬆手了吧。」

「不——要——」川上富江用力地抱緊夏油傑的手臂，噘嘴抗議道，「傑好過分的呢，讓人家美少女在樓下等了你十分鐘，整整十分鐘誒。」她毫不客氣地將身體往夏油傑的身上靠來，「腳酸，都站不穩了呢。」

「誰讓你穿成這樣的。」夏油傑無語。

「當然是因為好看。」川上富江抗議，「人家可是過來見傑誒，不打扮得漂漂亮亮怎麼能行。」

夏油傑微微挑眉，忽然道：「鼻涕泡。」

「啊啊啊！」川上富江立刻炸毛，她抓住夏油傑的手臂，用力地晃了晃，大聲道：「都多少年了，快點忘掉快點忘掉你快點忘掉啊混蛋傑！」

單方面的吵鬧聲中，電梯到了。

門一開，裡面站著的是熟人。

夏油傑：「……安室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啊，夏油君。」安室透微微頷首，他看了一眼抱著夏油傑手臂做小鳥依人狀的川上富江，神情中帶著一點驚艷，但眸光卻是一派清明，完全沒有一般男人被川上富江魅力迷得暈頭轉向的模樣。

他走出電梯，隨口道：「女朋友來看你？」

夏油傑：「不……」

「哦呵呵。」川上富江抱著夏油傑的手臂，發出一連串囂張的笑聲來，她偏過頭，挑剔地打量了一下安室透，哼笑道：「不錯嘛，你這個男人倒是有點眼光。」頓了一下，她有些嫌棄地收回目光，在電梯門緩緩闔上但還沒有徹底閉合的時候，用著電梯內外的人都能夠聽到的音量，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就是黑了點。」

安室透：「……」

他這叫健康，健康！

現在的小姑娘真不會欣賞！

夏油傑默默扭頭，只當沒看到安室透面上的僵硬。

電梯中途沒有停頓，很快抵達了十一樓。

夏油傑打開公寓門，川上富江立刻竄進去，他門都沒有反手闔上，之前在樓下勾得那些男人心旌搖曳的美少女就一個飛撲，毫無形象地撲向了客廳里那張寬大的歐式沙發上，之前被她抱怨了好幾次的高跟鞋則被她無情地拋棄在玄關門口。

「好累哦，腳好酸哦。」川上富江大聲抱怨著，被纖細鞋帶勒得都有一點紅印子的腳晃來晃去，但下一秒，她這些抱怨就被堵住了。

因為一隻身高兩米，漆黑枯瘦的身軀微微佝僂著的高大咒靈悄然出現在沙發旁，佔據了大半張臉的獨眼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而後直勾勾地看向川上富江。

【忙不過來了……】高大咒靈嘀嘀咕咕地重複道，然後對川上富江伸出了宛如枯枝一般的勾爪。

「啊啊啊！」川上富江大叫，抓起一旁的抱枕就砸向了高大咒靈，大聲道：「不要打工人啊，可惡！」

「是你說腳酸的。」夏油傑手中拿著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可樂，隨意往川上富江懷裡一扔，他涼涼地說道：「打工人多好啊。」

二級咒靈打工人，誕生於社畜的怨念中，各種家務一把好手，按摩的時候也能派上用場，Zero用了都說好。

可惜Zero在家更享受自己動手的樂趣。

「醜死了。」川上富江毫不客氣地吐槽，她可是顏控。

【夏油大人……喜歡……夏油大人……】夏油傑一走過來，老實挨了一枕頭又被控訴長得丑的二級咒靈倏然激動起來，也不再念叨【忙不過來了】，滿口都是【喜歡夏油大人】。

夏油傑一臉淡定：只要他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他一直對寶可夢全圖鑑興緻缺缺，除了咒靈玉難吃了億點點，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調伏的咒靈跟腦袋有坑似的，一反之前的反人類惡意，每次出來幹活都不忘對他「表白」一番。

天可憐見，他可沒有自戀到讓手下咒靈出場就自帶真情告白特效。

瞄一眼它們的好感度，都是【80】起步的好感度，收服的時間越長，數值越高，雖然沒有滿分，但「咒靈操術」真可怕。

川上富江低頭喝著可樂，美眸淡淡掃了一眼剛對夏油傑「表白」過的咒靈，喉嚨里是悄然咽下的一聲冷哼。

夏油傑收起打工人，他看了一眼川上富江的肩膀，眉頭微蹙：「你注意一點情緒。」

川上富江微微偏過頭，漆黑的眼眸正對上一張醜陋猙獰的面容，比之前的二級咒靈打工人還要來得醜陋。它是從她的肩膀上長出來，依稀能看出川上富江五官的影子，卻扭曲成了醜陋可怖的姿態，彷彿是對她美麗容貌的最大惡意與嘲諷。

【嘻……嘻嘻……】那張醜陋又猙獰的臉上露出足以瓦解人類理智的可怖笑容，它嘻嘻地笑著，依稀能夠聽出一點川上富江大笑時的音色。

就像是詛咒。

這就是詛咒。

川上富江死死盯著那張臉，彷彿從那張醜陋扭曲的面容上，看到的便是她同樣醜陋扭曲的不堪未來。

真是噁心透了。

可是，為什麼是她呢？

為什麼一定是她要遭受到這些？！

胸膛中的戾氣幾欲噴薄而出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伸過來，按住了長在川上富江肩膀上的那顆醜陋頭顱。

【嘻嘻嘻……傑……我才是富江……喜歡你哦……超喜歡你……】

頭顱之前嬉笑著的嘴唇不斷翕動，終於發出了跟川上富江一模一樣的聲音，她不斷地呼喊著夏油傑的名字，卻在「咒靈操術」的力量下變成一顆漆黑的咒靈玉。

心中的戾氣悄然消散，川上富江粲然一笑，以著邀功的語氣對夏油傑說道：「人家這可是特意給你送來好用的咒靈呢，傑，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