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個，我就是隨便問問，沒別的意思。」

「我真的不是什麼變態！」

害怕自己說服力不夠，江鹿還舉起手發誓。

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乾淨得像玻璃珠。

又忘了行李箱還卡在台階上，手一鬆開行李箱就要倒。

顧准眼皮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弓著腰俯身靠近，身體和江鹿的腰腹貼得更近。

湧入江鹿鼻腔里的味道比剛才還要清晰，清甜不膩，讓人想到沾滿晨露的橘黃色橙子。

甜甜的味道和他凜然的氣質並不相符，可又莫名和諧。

江鹿心想：多半是臉長得好看，哪樣都是好的。

江鹿在很小的時候，就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寶貝。每每被媽媽抱着出去玩，總有許多姨姨熱情地蹭他臉頰，說他很漂亮。

他對自己的顏值認知很清晰，雖然並沒有因為外貌太過驕傲，可在生活中確實受到不少優待。

在鏡子中見慣自己的臉，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對一個男生「見色起意」。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顏控。

可……江鹿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臉。

女媧估計花了不少功夫才捏成這樣，鼻樑高挺，劍眉星目。

江鹿只覺得自己快要溺斃在香甜的橙子味里，心臟怦怦怦地跳個不停，指尖都在發麻。

他不動聲色地深呼一口氣，台階窄，他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幕落入顧準的眼中，他扶穩行李箱後站直身體，少年臉色變了又變，臉頰一直很紅。

他讓他這麼緊張？

顧准輕聲道：「嗯，我相信你不是變態。」

畢竟他才見過少年的英勇身姿。

「不過確實才洗過澡，你怎麼知道？」顧准唇角噙著一抹笑意。

男生狹長鋒利的眼尾跟着上揚，漆黑的眸子含着淺笑，帶着幾分揶揄和興味。

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冷冰冰，看着讓人難以接近。

一笑起來，和肅冷的氣質反差感又很強烈。

這樣就導致江鹿有一種錯覺，好像只對着他一個人這樣笑。

江鹿知道是自己應該是瘋了，能胡思亂想成這樣，可思想又不受控制，完全沉溺於乍起的怦然心動中。

明明……只見過兩面。

「嗯？」顧准挑眉，讓少年趕緊回神。

「呃，這個。」

江鹿咽了咽口水，有點心虛地說：「在車上聞到過你的味道，和現在不一樣。」

江鹿很是羞窘，臉紅得不行，細白的手指緊緊地抓住行李箱。

顧准淡淡地說：「是嗎？」

江鹿：「……嗯。」

越說越像變態了。

第二面就說什麼洗澡、味道，哪有人專門記別人身上的味道。

抬眸，再一次對上男生眼中若有似無的笑意。

江鹿舔了下乾澀的唇，補充道：「你放心，我真的不是什麼變態！」

樓梯間都還有人，外人不經意聽見，好奇地看着眼神對峙的兩位帥哥。

顧准盯着少年泛紅的耳朵，淡淡地說：「嗯，我信。」

男生此刻的嗓音里似乎多了點別樣的味道。

眼中的笑意更甚。

「……」

那怎麼你的眼神好像在說：就算你是變態也沒事。

江鹿含含糊糊地說：「嗯，那我先走了。」

先前還有點遺憾沒能幫上忙，顧准瞥向兩個碩大的行李箱：「需要我幫你拎嗎？」

非親非故，江鹿連聲拒絕：「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休息了幾分鐘，江鹿的體力完全恢復，兩個行李箱根本不在話下。

他拎起行李箱轉身就走。

背對着，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在看他。

加快腳步上樓梯，宿舍在三樓502，先前心間泛起的異樣並沒有完全消退，反而在獨身一人時變得更加清晰。

耳朵都還是痒痒的，江鹿很想使勁揉一下，也騰不出兩隻手，只有等到了宿舍放下行李箱再揉耳朵。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江鹿都沒有發現身後一米遠有人跟着他。

跟在身後的人正是顧准。

他不緊不慢地走着，脊背筆直，眼神淡淡地看着前面，都走了好幾步，少年硬是沒發現他。

然後，顧准眼神微微頓住。

因為他看見少年在自己的宿舍房門前停下。

……

502的門虛虛地掩著，裏面有說話聲傳出來，江鹿正要推門——

一隻修長的手臂從身側伸出來，幫他推開了門。

這一畫面有點眼熟，看着青筋凸顯的冷白色手臂，江鹿腦中混亂，下意識扭頭。

江鹿：「！！！」

顧准給足少年反應的時間，邁著長腿走進去：「最後一位舍友到了。」

正在閑聊的兩位舍友齊齊扭頭，朝着江鹿揮手：「哈嘍，可愛的小室友，你好。」

江鹿直視前方那道頎長高挑的身影。

不是，什麼舍友？

誰和誰？

——

江鹿花了好幾分鐘，才接受這個現實和巧合，努力將心態放平。

可他看着正在陽台洗衣服的顧准，臉上表情平淡，心裏卻波濤駭浪。

就……離譜。

驚訝之餘，江鹿才壓下去的小心思又暗戳戳地活躍起來。

老天爺都好像在幫着他撮合。

腦中剛閃過這個想法，江鹿恰好和晾曬好軍訓服裝的顧准對視上。

江鹿像一隻幹壞事被捉住的貓，連忙熱著耳朵繼續收拾行李。

站在陽台上的顧准：「？」

江鹿並沒有領取學校發放的床上用品，擦乾淨自己床位后，他慢吞吞地把從家裏帶來的被套鋪上。

發昏發熱的大腦也清醒不少，為前兩分鐘的想法感到羞赧。

什麼幫他撮合，這樣想真的好不要臉哦。

還是少做點夢才符合實際一點。

燕大新校區才修建沒幾年，校內建築設施全新，江鹿和室友都是計算機系的學生，宿舍是傳統的上床下桌，有獨立衛生間和空調。

把被套鋪好后，江鹿跪坐在自己的床邊，偷偷側眸看了眼。

顧準的位置恰好就在他的對面。

江鹿也是前幾分鐘才知道他心動的人叫顧准。

名字聽上去都顯得比「江鹿」嚴肅一點，很符合顧准淡然肅冷的氣質。

住在江鹿對面床的男生叫張挺，緊挨着張庭的男生叫周舟。

「江鹿，你的路是道路的嗎？」坐在位置上玩手機的張庭好奇地問。

江鹿理順被角，還保持着膝蓋跪在被子邊的姿勢。

他緩慢地搖頭：「不是，是小鹿的鹿。」

周舟：「動物的鹿啊，也太可愛了點，果然剛才叫你「可愛的小室友」沒毛病。」

江鹿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叫我小江就好……」

「小江哪有小鹿好聽啊。」周舟咧嘴一笑，「你看着好瘦，年齡又是最小的，也是我們四個中最矮的，以後我們就叫你小鹿吧。」

提到身高，江鹿柔軟的嘴唇下意識不滿意地微微翹起。

可周舟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宿舍里最矮的。

也不是矮，他的身高可是高出男生平均身高一大截，就只是新舍友都很高。

一問才知道，老大張挺183，周舟186，顧准189。

就江鹿一個人178。

他都想哭了，在心中暗想：為什麼舍友身高等差數列不帶上我玩。

當然，倔強如他絕不服輸，臉不紅心跳地撒謊自己有一米八。

「不太好吧，聽上去有點幼稚……」

江鹿抿抿唇說。只有在家裏，父母才會親切地喊他小鹿或者鹿鹿。

「幼稚什麼啊，周舟還是疊詞詞呢。」張挺哈哈大笑。

186大高個的周舟：「……」

見江鹿還在猶豫，張挺問從陽台走進來的顧准。

「顧准，你應該也覺得叫小鹿要好聽點吧。」張挺問。

顧准走回自己桌邊，慢條斯理地扯了張乾燥的紙巾擦手，聽聞，他微掀起薄白的眼皮，漆黑的瞳色看向江鹿。

少年悠閑地跪坐在那兒，側身，側腰連着微翹的屁股陷入柔軟的夏日薄被，一條小腿懶懶地懸在半空，腳踝細細一段。

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清瘦，在公交車上的表現卻顯得很有韌性。

被這麼打量短短几秒，江鹿渾身就不自在起來。

自己這樣坐着難道很不雅觀？

江鹿輕咳一聲，收回腿規矩地坐好，耳尖浮現淺紅，乖乖坐着的模樣像是等待家長誇獎的小孩。

就在他心臟撲通撲通加快跳動時，顧准張唇，語氣很淡地說：「小鹿。」

「！」江鹿心口一滯。

怎麼就覺得這兩個字變得比以前還要好聽點了呢？

江鹿臉更紅了，還未遭受社會毒打的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溫室里，臉上壓根藏不住事。

張挺笑着說：「哈哈哈，我就說，還是小鹿這個名字好聽，又可愛。」

周舟也跟着附和。

江鹿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顧准，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小心思又開始泛濫。

「你也覺得小鹿……很可愛嗎？」

簡單的句子被江鹿說得磕磕巴巴，整個人都差點羞赧到眩暈過去。

江鹿參加高考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

顧准眸光微動，說：「小鹿很可愛。」

江鹿：！！！

光屁-股的丘比特射出的桃心箭一下子就貫穿了江鹿的小心臟。

聽着都不像在說名字可愛，像是、像是在說……

江鹿不敢往下想了。

「每一隻小鹿的神態都很生動。」

「啊？」江鹿順着顧準的指尖，垂眸一看。

雙腿壓着的雪白被子上，一隻只森林小鹿神態各異，確實……很可愛。

所以顧準是在說他的被子？？？

江鹿驚訝地睜大眼，又看了看自己被子上的小鹿，再看看錶情一本正經的顧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