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章 入京

一百一十六章 入京

「站住!」

逃至北門的完顏宗弼被楊再興率隊追來勒馬而立,但見他挽弓搭箭,嗖的一聲,羽箭從完顏宗弼頭頂穿帽而過,射在城門上發出噔噔地抖動聲響。

腦袋上嗖的一聲緊接感到了涼意,讓完顏宗弼停下了腳步,他緩緩轉過身,一副絕望中透著要慷慨就義的神情。趾高氣昂的沖着楊再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處說道:「朝這來呀!」

「抓起來!」

楊再興一聲令下,馬前幾個親兵扛架帶鎖上前要抓完顏宗弼。這天大的功勞就要落在手中。

忽然之間眾人腳下掀起幾股塵土,伴隨着塵土來的是砰砰的幾聲響,幾個黑衣人帶着獸臉面具,手使鋼爪攔住去路,來者正是地靈堂的部眾。幾個親兵不曾防備,先是被塵土遮擋了視線,又被鋼爪刺破咽喉,當場殞命。

突然遭敵讓楊再興有些意外,久經戰陣的他和手下士兵早已有了說不清的默契。弓手襲擾,盾牌手突擊包圍,長兵器負責劫殺。這些士兵單打獨鬥未必打的過滄溟府殺手,但論統一協調配合作戰,這些殺手就不是對手了,在人數和戰鬥力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幾個地靈堂的殺手全都倒下。

與此同時無數的黑色毒蟲遮天蔽日的襲來。包圍完顏宗弼的一隊人馬頃刻之間變作一具具白骨。

楊再興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手下士兵更是慌了神,大有要撤退的態勢,可敵首近在咫尺,抓了他就能結束這一切又怎能輕言放棄。可毒蟲兇狠,遲疑間已然到了眾人眼前。手下親兵見勢不妙,立刻將楊再興拖下馬來推向後面,自己卻和戰馬被毒蟲瞬間包裹。

「將軍咱們撤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呀!」

手下士兵紛紛勸楊再興。

此時幾個著着火的酒罈子在楊再興面前不遠處摔破,瞬間燃起一道火牆。

趙廷玉和楊琳並肩站在了楊再興左右,身後還有朱罡和樊爻帶着岳雲和十幾個士兵各自將手裏的兩個酒罈子砸了出去。又聽得一聲聲急促的銀鈴聲響,這些毒蟲全然不顧火焰會吧它們吞噬,瘋了一樣往火上撲,燃燒的烈酒和蟲屍人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短短的幾道火牆硬生生壓滅。

火焰和濃煙散去,已經不見了完顏宗弼,取而代之的是一女子戰立在城門上手腕系著鈴鐺,手裏拿着鞭子,正是滄溟府神荼堂堂主柳錦娘,是她指揮着這些蛇蟲鼠蟻向楊再興的人馬進攻。

楊再興無奈,只好下令撤退。柳錦娘見任務完成也不追趕,雙方各自徹去。

……

本次行動事關重大,岳飛特遣大將王貴押送岳家軍運糧草。自從秦檜博得皇上信任接管了樞密院,北伐軍的糧草供應斷斷續續,從未準時過,如今到了河南府境內,岳飛幾次上書請求補給都音訊全無,軍中更是出現了士卒不能裹腹的情況,王貴費了好大力氣才置辦來了這些糧草。

行至山陰小路,王貴忽然感覺一陣涼意從腳底貫穿全身,不禁打個寒顫。王貴對手下人道:「此地兇險,加快速度。」

「是!」

話音剛落,周圍樹木擾動,樹葉沙沙作響,少數金兵夾雜着不知道有多少的偽齊軍,山道兩側的樹林中一時人頭攢動。

「列陣,護住輜重車!」

王貴邊下令邊抽刀禦敵。

士兵們一部分拿出兵器列陣防禦,少數人從車子下面抽出一張草席蓋在糧草上,又把車后兩大壇泥水澆在草席上,動作迅捷且利落。

埋伏的敵兵擲火雷,射火箭,但糧草上澆了泥水,火箭射到上面便熄滅了。帶隊的金國將領打開一個皮口袋,一隻黃鼠狼鑽了出來,噌噌地下了高坡跳上了王貴的馬頭,翹起尾巴對着王貴噗的噴出一股子黃煙,王貴瞬間頭暈目眩栽下馬來。一場惡戰宋軍全滅,王貴被俘。

……

「有道是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為今之計,當要以壯士斷腕之決心,先徹查稅負,重新丈量田地,再整治百官,如今地方士紳兼并田畝之多已是駭人聽聞,就拿劉光世和張俊來說吧,名下田產竟多達三千畝,正是像有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才造成今日朝廷收不上稅,百姓吃不了糧,軍隊發不了餉,陛下要還於舊都就必須要改革痹症,唯有變革,才能復興。」

「再者軍隊必須要控制在陛下手裏,像韓世忠、岳飛之類還算忠義,張俊當年護駕有功也足見其忠心,蜀中吳玠遠離朝廷要防止其傭兵這種,而劉光世貪軍功吃空餉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他還縱兵擾民,私占土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必須要……」

胡銓、陳剛中坐在堂下極力勸趙構推行改革,整頓百官。幾番激烈言語句句中地,但趙構卻始終放心不下,如今國家正處戰亂之中又豈能輕言變法。此時秦檜求見,他不知何時聽聞了這一消息,大力的支持幾人的想法。

趙構此時對秦檜及其信任,有了他的進言趙構心裏便有了些底。

趙構:「愛卿能夠放下成見,支持贊同他們的想法,足見卿之忠誠。」

秦檜:「不敢不敢,為國事,個人恩怨算得了什麼,況且胡大人和陳大人赤膽忠心更是我大宋之幸百姓之福,有陛下之英明百官之忠義,中興指日可待。」

……

嘉興凌音閣

蘇月晨:「小五給張大人看茶。」

五音奇才和張九成分賓主落座,蘇月夕端上茶水。

張九成:「下官這次喬裝而來實在是冒犯了,但此事實在重大關乎國本啊。」

蘇月晨:「張大人高估了,我等皆是女流之輩豈入的廟堂之上,況且家師不過區區祭酒,國家大事哪容得怹說得隻言片語。」

張九成:「在下未入仕之時就聽聞武大人在江湖上的美名,入的朝堂又聽聞她巾幗不讓鬚眉,實在忠義。」

單雨彤打斷張九成的話:「那有什麼用啊,大人也看到了,這樓閣還是先帝時賞下來的,我們姐妹現在靠賣唱為生奉養師父,要不是有這麼個地方只怕要露宿街頭了。」

「雨彤。」

蘇月晨制止了她的話,說道:「張大人有所不知,家師上次身受重傷至今未愈,朝中更是停了她的俸銀,況且就是算上家師,我們不過六個女子,粗識些筆墨能起的了什麼作用呀。」

單雨彤:「是呀,也省得到時候讓人礙眼,說我們管的多了。」

張九成本意是想拉攏武傾影等人加入,整個皇城司就剩下這幾個高手了,憑她們的武藝一定能保護好他們,從而更好的放開手腳實施他們改革。可幾人話里話外都是要退卻的意思,張九成無奈只得憤憤離去。

蘇月晨和單雨彤送出張九成,二人相視一眼笑着關上了門。蘇月夕站在兩人身後,踮起腳把頭架在兩人的肩膀上。

蘇月夕:「你們倆既然都打算一唱一和的把他轟走了,幹嘛還要讓我倒茶,浪費。」

蘇月晨用手指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頭,說道:「死丫頭就你話多,還不快去告訴師父張九成走了。」

蘇月夕站在門外,小心翼翼的朝着屋裏說道:「師父,人送走了,什麼都沒答應他。」

蘇月夕豎起耳朵仔細聽,半晌不見有回應,她也不敢進去,只好躡手躡腳的離開。

……

岳家軍大勝,乘勝追擊,岳飛將手下將領全部派了出去。楊再興佔了北口、牛皋佔領蔡縣,張憲和高寵發動夜襲一舉拿下黃河渡口,留下岳雲清繳汴京殘敵。

岳飛把手下人全都派了出去,一時間竟然有些捉襟見肘。於是找來趙廷玉,希望他儘快將戰報送到臨安,一來是向朝廷報喜,二來是希望能儘快為大軍補給糧草。臨行前,樊爻找到趙廷玉。

樊爻:「趙兄此次回去可將這腰牌一併交付上去,一來是向上面邀功,二來是希望能問個清楚,就這麼把咱們四個人扔到這裏打前站,既沒有個能聯絡的上峰,也不給個期限章程,我是怕咱們四個就被扔在這裏自生自滅呀。」

趙廷玉不敢怠慢,帶了戰報和樊爻的囑咐,祭甲馬、使輕功,星夜兼程,兩天一夜的時間趕到了臨安。雖是傍晚,趙構還是破例,親自在寢宮見了這個送來好消息的趙廷玉。

趙構壓制着心中喜悅,手裏不住的翻動着那份戰報,他即刻提筆寫下批閱,戀戀不捨的把目光從戰報上拿開,看向跪在書案前,屏風外的趙廷玉。

趙構:「來呀退去屏風,趙廷玉平身,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趙廷玉:「回陛下,小人不敢。」

趙構:「無妨,趙廷玉,抬起頭來。」

趙廷玉並未出入過廟堂,不知道其中威嚴和利害。他只是按照臨行前楊琳對趙廷玉講過宮中的一些禮節。他低着頭緩步站起,微微抬頭不敢與皇帝對視。

趙構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黑大個子,面相純樸老實,眼神中透著一腔赤誠。

趙構欣慰的感嘆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來人,賜坐!」

趙廷玉:「謝陛下。」

趙廷玉挺立着身子板板正正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放在腿上,雙眼盯着趙構的腳。

趙構:「我聽下面人說起過你,聽說你深入敵後,救了皇城司的人還燒了汴梁城。」

趙廷玉:「救人不過是路見不平,但燒了汴梁城屬實我無意之舉。」

趙構笑着點了點頭:「聽說你是太祖後裔,令尊令堂可還好?」

趙廷玉:「勞陛下挂念,小人三歲那年,雙親便死在了戰亂之中,自幼由師父撫養長大。」

「哦。」

趙構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失落,起身走到趙廷玉面前將他拉起來,緊握着他的手一副誠懇深切的樣子看着趙廷玉。

趙構:「說起來你我都是一家,從今往後咱們人前君臣稱道,進得門來你就是朕的子侄。」

趙廷玉有些失措,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吞吞吐吐了半天說出了句:「謝陛下。」

而後覺得不妥,便又加了句:「小人定當拼盡全力以報陛下恩典。」

「好!」

趙構等的就是這句話,趙構立刻刷刷點點寫下手諭交給趙廷玉。

趙構:「孩子啊,本不該再讓你櫛風沐雨受此跋涉之苦,但事關重大,朕恐有奸佞不法之人橫生事端,你即刻啟程務必將朕的手書交給岳鵬舉,告訴他要殺伐決斷,把握時機呀。」

「是!」

趙廷玉起身要走又被趙構叫住。

「等一等。」

趙構從床邊衣架上摘下龍形玉佩給了趙廷玉。

趙構:「趙廷玉,你拿着朕的玉佩,從此以後可自由出入這臨安行宮。」

趙廷玉接過玉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着趙構行了跪拜之禮,轉身出了寢宮。行至宮門前,見有三人早在門前等候,正是秦檜帶着兩個隨從攔住了趙廷玉。

……

「這傢伙嘴還真硬,怎麼辦?」

幾個壯碩的獄卒,拿着短棍,累的滿身是汗,對吊在老虎凳上的王貴束手無策。

「躲開。」

杜充撥開幾個獄卒坐到王貴面前。

「王將軍,別來無恙啊。」

王貴緩緩抬起頭,被凝固的血遮擋了視線的眼睛裏透出驚詫的眼神。

王貴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杜充?」

杜充:「王將軍,素聞貴軍軍紀嚴明,岳鵬舉更是治軍有方,向來厭惡那些假公濟私,為己謀利的人,不知將軍在山東的這套田產會不會讓岳元帥雷霆大怒?」

王貴:「你在說什麼,我哪有什麼田產?」

杜充拿出一張地契,上面清楚寫着田畝的數量,房屋的面積,但並沒有署名和簽字畫押。

王貴:「這不是我的。」

杜充:「哎,這就是你的,來人!」

杜充身後的兩個手下上前掰開王貴的手,按着他的手在地契上花了押。一旁又有一書吏打扮的人帶着筆墨在牢外的桌案上擺開。接過地契又將王貴隨身的信札一同擺在桌上。

杜充:「這位先生乃是我的幕僚,是我專門請來教小兒讀書的,他有一絕技,只要是見過的字能夠分毫不差的寫出來。」

不多時書吏吹了吹地契上的墨跡,交給杜充。

杜充:「好了,現在這千畝良田和四進的大宅院就是您王貴將軍的了,哎呀,一個河南湯陰的宋國將軍整日忙於戰事,是如何在淪陷的山東濟州府有的田產呢,我要是把這個東西交給岳飛。」

王貴:「你這伎倆未免有些低能了吧,岳元帥明察秋毫豈能被你矇騙。」

杜充:「王將軍這話自己信嗎,哦對了,聽說你在臨安還私自納了個妾,前日押運糧草路過湘縣時,還在湘縣裏喝花酒,而那家酒肆就是金人開的,王將軍,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幹這一行可有些日子了,沒有些真材實料怎麼敢抓住你這主力軍的將領呢。」

王貴:「你竟然還勾結金人!」

杜充:「誰知道,誰見過,岳飛他知道嗎,但是他很快就會知道你擾亂軍紀,還貽誤了軍機,當然,這些個事也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王將軍一定能忍受的住,我這裏還有封你親筆寫給金軍主將韓常的信,上面可把你們運量線路寫的一清二楚。」

王貴:「滿口胡言。」

「來拿給他看看。」

杜充招呼書吏將一封剛剛偽造好的信擺在了面前。

「王將軍,看清楚都是你的字,沒錯吧,弟王貴敬上。」

杜充手指著信的署名,一點點讀給王貴聽。

「他要咬舌自盡!」

身後人喊道。

杜充上前手刀打在王貴脖子上,王貴被打昏。

不知過了多久,王貴被冷水激醒。

杜充:「王將軍,這是何苦呢,你要是就這麼死了,你的妻兒老小可怎麼辦呀,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杜充把一塊長命鎖掛在手指上,懸在王貴眼前晃來晃去。那正是王貴孩子的。

「畜牲,你想幹什麼!」

王貴怒火中燒,掙扎的動作晃的鎖鏈直響。

「別急別急呀,王將軍,他們都好的很。」

杜充突然話鋒一轉,問手下道:「哎,咱們回來幾個時辰了?」

「回將軍,五個時辰了。」

杜充:「哎呦,五個時辰,憑岳家軍的行事速度,現在應該打掃完戰場了吧,這要是沒找到王將軍你可怎麼辦,嘿對了,我派兩個嫡系把你送回去,過幾天我再把這封信通過樞密院交給岳飛,哎,這回岳飛他怎麼着也有戒心了。」

王貴:「畜牲,我殺了你!」

杜充突然板起了臉:「你別不識抬舉,實話告訴你,岳飛他如今自身難保,他天天喊著迎還二聖置當今皇上於何處,要真是讓他把這事做成了你覺得皇上會願意嗎。」

杜充說這話把手裏的長命鎖放在王貴的腿上用手指敲了敲。

杜充:「王將軍是聰明人,這大宋上面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那劉光世和張俊有何能,看看現在,高官厚祿,大權在握,好不風光哩。」

王貴吞了口唾沫,緩緩抬頭看向杜充。

……

秦檜攔下趙廷玉,把他帶到了府中。

屋中桌椅大氣,裝點素雅。桌上擺的食物儘是玉盤珍饈,擺放精美講究。

秦檜:「廷玉啊,不要拘謹不要客氣,這是陛下知你勞頓,特意安排下來的,讓我這個宰相作陪,你可是夠風光了。」

趙廷玉也的確累了,他又不懂什麼官家的禮節,和秦檜道了聲謝便狂吃起來。一旁有下人給他斟酒,趙廷玉對着給他倒酒之人點點頭表示謝意,抓起酒碗送到了嘴邊。酒氣一鑽入鼻子,趙廷玉察覺到了異樣。

他自幼跟隨冷凝霜生活,算是從藥罐子裏長起來的各式各樣的藥材和毒物見的慣了。今天他一聞就覺出來不對,酒里混有淡淡的蒙汗藥味。趙廷玉愣了一下,嘴裏咀嚼的動作也停下了,細細品味口中飯菜的味道可有異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數人的圍觀之下。

趙廷玉故意裝出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秦相見笑,小人不會飲酒,又怕耽擱了事情,可否給碗清水喝。」

秦檜:「無妨無妨,來人,上茶。」

下人去到后廚置茶,秦檜和趙廷玉閑聊道:「你怎麼進的岳家軍啊,還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做?」

趙廷玉摸了一下嘴,咽了口中的飯菜回道:「相爺高看了,小人那有那等體魄近岳家軍,實在是戰事突然,軍隊里實在忙的抽不出人,又事關重大,小人腿腳利索也和元帥相熟,這才叫小的進京來。」

秦檜點了點頭吩咐手下人道:「來呀,給他上點溫軟的,讓他吃好。」

趙廷玉:「謝相爺,謝相爺。」

秦檜:「好了,你慢慢吃,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他們,我就先離開了,省得你拘謹。」

趙廷玉吃飽喝足不敢怠慢,連夜出了臨安。殊不知在他吃喝之時,早有一隻海東青,展翅飛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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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俠義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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