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勝於蜜
展家大宅外,敲擊銅鑼之聲響起。
「聖旨到!展家接旨!」領頭的姜侍郎高喊一聲。
大老爺展盛親自跑去開了院門,迎進了一隊穿官服之人。
展昕和展珩、展盛一起,跪在那些穿官服之人的面前。
捧敇官手捧聖旨,聖旨由翰林院知制誥起草的詔書,上有符寶郎加蓋的皇帝印章。
通事舍人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展家施糧派祅,打救國民,記功特等;展家出錢出力修渠搭水管,惠及民生,記功特等;展珩、展貝兒屠倭寇,滅了倭寇頭子,這等倭寇,皆是朝廷之心頭大患,朝庭軍屢剿未果,早前便頒下獎項:
凡剿殺了倭寇頭子震山虎之人,重賞八千兩銀;凡剿殺倭寇二當家之人,重賞銀子五千兩;凡剿殺倭寇小頭目之人,賞銀子五百兩;凡殺掉一個倭寇,賞銀一百五十兩!……」
「謝主隆恩!」展家父子高聲說着,叩了個頭,站起,展盛接過聖旨。
後面的一排侍衛,抬着裝滿了銀綻與銀票的箱子,擺放在展家父子面前。
送走了帝都送聖旨的人,展家上下,歡天喜地。
展珩想:果然如趙兄所言,今天有喜,還是個大大的喜!
趙兄果然是個神人!料事如神啊!
前段時間,他被吳知府弄到顏面掃地,灰心意冷。
今兒,榮譽回來了,面子回來了,好心情回來了!
他著馬六綁起長長的鞭炮,今天要放過夠癮!
剛才是敲響銅鑼送賞賜之聲,現在是霹靂啪啦的鞭炮之聲。
展家今天滿堂喜慶,相當的熱鬧。
展盛久沒出現的笑容,今天卻是笑逐顏開,孩兒終於被認可,他比得到一座金山還高興。
展昕卻是愁眉不展。
他找爹爹商討,看要不要去隔壁赴約。
展盛單手抱肘,另一隻手摸著鬍子,道:
「按說,這個女子,我們暫時也不知其底細,若家裏只是個商賈,見一面無妨,若家裏之人為官,那不見也罷。」
展盛認為,女子的身份未名,只知他表哥是京城孫大人的孩兒,是個連吳知府也不放在眼內之人。
這等大人物,自家只能順而為之,決不能逆,他想見自己的孩兒,若展昕推託不去,那便是逆。
這是萬萬不能做的。
「昕兒,你要去赴約。」展盛細細的想了想,道:
「你祖父在你三歲之年,曾幫你訂了一門娃娃親,後來,兩家失去聯繫,那家人姓董,女孩之父叫董廣張,你不想認識這個女孩的話,便用這個做託詞。」
「孩兒知道了。」展昕領頷。
趙元寧在隔壁的小木樓上,透過窗戶,看到了宣讀聖旨這一幕,心情激動,比自己得到獎賞還高興。
聽到這些喜慶的鞭炮之聲,也是十分的開心,經過一波三折,他終於為展家爭回來了榮譽。
知府壓下了展家兄妹殺倭寇的真實數目,壓下來的數目變成是民佣軍的功勞,也等如說,是他吳生勝領導有方。
最後,朝廷下發的賞金會全進了吳生勝的口袋中。
趙元寧幾次上書糾正結果,並且讓他的皇帝舅舅親自下聖旨,獎賞的銀碼直接送到展家。
不枉他的侍衛譚榮跑了幾次驛站。
前期朝庭告示頒發過獎金的數目,剿的這幫倭寇,繳獲的銀兩數量極大,趙元寧曾建議用兩成的數目嘉獎展家。
畢竟,沒有展家兄妹,這次剿寇肯定失敗,人命損失還會較大。
參與這次剿倭寇的官職人員,是不在嘉獎名單之內的,皆因這是職責份內之事。
否則,又怎會有大承軍的貪生怕死之舉。
可是,朝庭方面,沒有採納他的建議,趙元寧手上的特權是皇上給的,皇帝不同意,有特權也沒用。
趙元寧讓劉勇令知府拿出點官銀去嘉獎展家,這個吳知府,嘉獎數字向上報了,卻沒有嘉獎展家。
趙元寧一查,發覺錢銀已入了吳知府的小金庫。
吳生勝,你的路走到盡頭了!趙元寧逐一記下了吳生勝的貪腐數字,讓譚勇帶去驛站。
傍晚,雲蒸霞蔚。
客人均已到達趙元寧那裏。
展珩命家廚準備好佳肴,侍女、小廝負責將美食送至隔壁,並且,展珩要下人們好生侍候貴客。
趙元寧那裏,沒飯廳客廳,只有一張長長的坐堂案。
山珍海味放滿了一大桌子。
肉香皮脆的烤野山羊、野山雞燉鮮美的磨菇、野兔煲、吉品鮑魚……
趙元寧逐一介紹了客人和展家兄弟:
「這是展昕,字子健……」
全部介紹完,大家拱手作禮,算是認識了。
「來來來,趙某今兒借花敬佛,望大家盡興!」趙元寧說着,站起來,舉起了杯。
幾隻酒杯碰撞在一塊。
「孫公子來嶺城,怎不早點告知趙某。」
趙元寧笑着問孫堃。
說實話,他在這種坐堂案上,借了展家的光去招待自己的老朋友,實在覺得有愧,只能用友情補救不足。
「剛來到嶺南這天,剛好遇上植欣表妹的生辰之日,想着第二天便來和趙兄相聚,趙兄耳聰目明,先找到了我。」
孫堃的爹爹執掌著官員的生死大權,有這把傘頂着,他無論去到何處,都會吃喝不愁。
但今次,他只想讓自己的眼睛看到真實的南粵狀況,而不是別人口中的嶺南。
當然,他所有的朋友之中,最信賴的朋友,只有趙元寧。
以趙元寧的身份,別說好酒好肉的招呼他,便是只給他一杯水喝,也是他孫堃的榮幸。
他的身邊多是狐朋狗友,多是阿諛奉承之輩,只有趙元寧才是他的真正的朋友。
「在這等環境之下,趙某請了孫公子和徐小姐撥冗前來,趙某心裏有愧,還望多多擔待!」
趙元寧拱手說道,有其他人在,趙元寧盡量把自己壓低一些,他不願意別人看穿他的身份。
昨晚,在孫堃的船上,他已向孫堃打過招呼。
「這麼豐盛的食物,恐皇宮御廚都比了下去了,應該是孫某謝過趙公子、兩位展公子才對!」
孫堃思考着趙元寧叫他別說穿的話,含笑拱手。
「植欣謝過大家。」
徐植欣微笑着,眨了眨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含羞答答。
她烏黑的鬢髮向後挽起,兩邊各鬟了兩支掐金絲鏤空的鳳鬟。
臉部薄施粉黛,面如桃花般的明**人。
穿一件粉紫色立領綉金絲襖裙,外罩一件鑲金銀絲、綉五彩繁花的席地錦袍。
整個穿着打扮光彩照人,如身在繁花中的百花公主般美麗貴氣,又如翩翩的蝴蝶,飛翔在香花叢中。
「都是年輕之人,我們都不用謝過來謝過去了,來來來,吃菜!」
趙元寧行使了主人家的主權,用公筷不斷往兩位客人的碗上夾食物。
席間,展昕微笑着,對各大菜系了如指掌的他,與客人說了粵菜與其它菜系的不同之處。
他娓娓而淡,貴氣如一個溫文爾雅的皇太子,又如一個博學多才的美食家。
孫堃頻頻點頭。
他心裏想,果然名不虛傳,展家一門雙傑,不是吹出來的。
「植欣小姐多吃點。酒的話,喝不慣便算了。」趙元寧道。
「我喝的是甜的。」植欣低頭,羞紅的臉如爛漫的桃花。
「哦,是我讓甘蔗汁代替了徐小姐的酒。若徐小姐能喝酒的話,我把酒倒上。」
展珩說着,欲叫侍候在傍的珍玉倒酒。
「不用不用,我不會喝酒。」植欣趕忙說道,偷偷睨了一眼展昕,心跳加速,如夏日入懷。
「甘蔗汁?我發覺嶺南這地方很有趣,京城都尋不到的好東西,這裏卻比比皆是。」
孫堃好奇,這是怎弄出來的。
「馬六,你去把榨汁機拿來。」
展珩吩咐立在一傍的馬六。
很快,馬六肩上託了一個鐵梨木做的東東過來。
展珩讓馬六托著,向客人講解壓榨甘蔗的過程。
「很容易的,將甘蔗削掉皮,砍成三寸長,半寸寬,放進這個轉盤,用手轉動木柄,向下一壓,蔗汁便從木槽流出來了。」
眾人看見,這個長得如長木凳差不多的東西,竟能榨出甜美的甘蔗汁。
木板凳的中間,只多了一個木板做的雙層轉盤,轉盤的上方,是一條橫向的木柄。
「除了甘蔗汁,還可榨水果汁。」
這時,珍玉手挽一個陶瓷的壺,在幾個乾淨的空杯子上,倒滿了甘蔗汁,端給了大家。
「這便是甘蔗汁,大家多飲些。」展珩道。
孫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煮過的溫熱的甘蔗汁,有蜜潤清甜的口感,似潤蜜,卻沒有了煩人的蜜之甜膩感,甜潤如蜜卻勝蜜。
他豎起了大拇指。
「真真的不錯!」孫堃道。
他平生確是第一次品嘗到不用牙咬的甘蔗汁。
「孫公子愛喝甘蔗汁的話,展某送一個榨汁機與您,丫鬟們都能輕鬆的做這活。」
「不用勞煩展兄,我著人去買一個便可。」
孫堃實在不好意思又吃又拿。
「這是我自己做出來的俗物,市面上沒有售的。本來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如蒙公子不棄,展某甚為高興。」
「謝謝展兄割愛。」孫堃衷心的道謝。
植欣這邊,心卻是涼的。
她偷偷的望了幾次展昕,他似一眼都沒有看過自己。
他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舊道袍,卻似一粒黑夜裏閃耀的明珠,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無需有黼黻文章的華服襯托,依然面色白暫紅潤,如圭如璋,如壁如玉,端正方直。
睥睨一切的皇者氣場,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肯定是看不上我了。」植欣的心比水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