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小樓卧聽風吹雨

第一章

夏天的姑娘踩着清涼的白鞋，少年少女聚在一起謀划畢業狂歡。文學社的成員們心照不宣，只有那個衰仔蒙在鼓裏。

怎麼會有這麼狼狽的人，爹不疼娘不愛，小小的孩兒被送到親戚家遭白眼。成績不行，長相不行，身高不行，智商也不行。暗戀的女神心知肚明，吊著他胃口三年最後跟着男神雙宿雙飛。可憐的衰仔只因為窗邊飛舞的白裙就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全校都知道他在暗戀，班主任都知道，可沒有人拆穿，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成功。衰仔永遠是衰仔。

死小孩是個衰仔，衰仔永遠不會站起來。他永遠低着頭，不打理的頭髮遮住眼睛，走路時要雙手插兜因為不知道應該怎麼擺動。他笑的無恥低俗，嘴裏滿是爛話。他就像無人理睬的猴，不知哭鬧。人若罵他他也不惱，若是打他他也不嗔，只是陪個禮罷了。他就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小機械人，它就叫wall-e，是個收垃圾的小傢伙。

對這個城市來說颱風是家常便飯，對衰仔來說冒着雨回家也是家常便飯。

他會等到校園裏的豪車走凈，把書包頂在頭上，踮起腳尖故意踩在水坑裏撿起水花，想着自己不是沒有要的死小孩，而是在雨里踩水玩樂的精靈。

這天也是大雨。衰仔躲在廁所，他甚至不敢在教室。他們在談論畢業之後的去向，大多數選擇出國留學，這所學校很少有人去走高考的路線，即時去考也只是證明自己優異的成績。他們談論音樂，電影，藝術繪畫，談論理想的學校，談論當地的飲食風俗。衰仔只在動漫里了解到日本的女生腿短，腦子裏全身二次元的燈紅酒綠，實在還他們格格不入。衰仔也想出國留學，想着老爹老媽好歹是國外混的，高低得有點影響力，十幾年對自己不管不顧的這次總得幫幫忙吧。可是美利堅沒有星際專業，阿波羅計劃都廢棄好些年，受到的十幾封回信都是親愛的申請者感謝你對本學院的興趣，但是很遺憾...

他們在吹噓自己受到了常青藤的通知書，過了什麼世界一流的考試，什麼着名教授的親筆信。衰仔只覺得和他們格格不入，總不能炫耀自己被十幾家野雞大學拒絕還屢戰屢敗的精神。於是只能躲在廁所里。

衰仔會在隔間蹲十五分鐘，小腿的酸麻比時鐘更好用，站起來休息三四分鐘，然後去洗手，洗臉，一遍又一遍。要是還有沒走的同學來問衰仔為什麼還不走，衰仔就笑着說凈化腸道環境，促進血液循環，研究人體表層污垢學。在歡聲笑語中打出gg。

這時候，外面的豪車大概是走凈了，學校漢白玉的大門在大雨的沖刷下顯得有些灰暗，衰仔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書包舉過頭頂內心高喊著向我開炮衝進槍林彈雨里。回家會因為淋濕的衣服遭到嬸嬸的臭罵。

這天也是颱風，離得還有些遠，風不算大，雨卻不小。衰仔腦子不好使卻不蠢，這樣的大雨要是跑回家就實在太狼狽了。叔叔或許快要下班，說不定良心發現會來接自己。

他蹲在教學樓柱子底下，書包壓在他背上活像是背着殼的蛤蟆。好慘一男的。

「衰仔，來一卦嗎？」劉雨終究是不忍心，衰仔就像雨里的敗狗，哪怕丟給他一根火腿腸也好。

衰仔抬起頭，那是怎樣的眼睛，委屈，倔強，迷茫，路邊被人踢一腳的流浪貓齜牙咧嘴。

「嗨，窮鬼！要飯要到我身上了？」

劉雨一下鐵黑了臉，

也就是路明非前面沒擺個破碗，要不非得給他踢飛不可。果然可憐人必有可憐之處，活該你賣命還孤獨一輩子！

劉雨氣憤的蹲到路明非旁邊。兩個同命相連的敗狗蹲在屋檐下等雨小一些，冒着這麼大的雨跑回去實在是太狼狽。

「神棍，來一卦，給我看看桃花運。」路明非賤兮兮的扭屁股，把劉雨擠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滾蛋！你印堂發黑，桃花泛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註定一輩子孤獨終老，沒救了，等死吧！」劉雨咒罵。

弱者從不抱團，只會互相撕咬。路明非趁劉雨沒有穩住平衡，抽出劉雨書包里的掛盤就扔了出去「好你個封建糟粕！今天我楊白勞就替天行道！」

劉雨急的哇哇叫，連忙一個飛撲不至於讓掛盤摔在地上。掛盤沒事，劉雨摔的不輕，疼的齜牙咧嘴。

衰仔良心不安，覺得自己做的好像太過分了，又倔強的不願意向劉雨認錯。

學校的兩大笑話。一個終極舔狗路明非，另一個封建糟粕劉小雨。

路明非人生敗犬，但好歹還有叔叔嬸嬸，還有個橫豎一邊寬的弟弟。人長的一般般，高低卻能得女神青睞，舔的順風順水。劉雨就不一樣了，劉雨是「福利生」，他是因為政策免費在學校借讀的。貴族私立校為了響應郭嘉號召成立的助學名額，除了給成績非常凸出的學生免除學費還有一筆高額的獎學金之外，學校還和當地的社區合作，每年為家庭困難的學生提供入學名額。劉雨就是這麼擠進來的。多貧苦呢，除了他自己，就沒有其他人。

父母據說原先是工廠里的，出意外去世，跟着爺爺長大，前些年老頭也離世。未成年的劉雨就被政府接手。感謝郭嘉感謝社會，讓劉雨順順利利的長大，還陰差陽錯的進了這麼好的學校。

按理來說年少多難受此波折，不說大徹大悟奮發圖強怎麼着也得安安分分回報社會。劉雨偏不，他倔強的拾起爺爺的活計，每到放學的時候就去天橋底下鋪一塊破布，給人算生辰八字面相手相，誇出海口劉半仙。然後就讓城管送到學校，沒收所得，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在升旗儀式上讀兩千字的深刻檢討。

劉雨倔強，生意在外面做不成就做到學校里來，騙這些學生十塊八塊的錢，起初大家可憐他，也塗好玩，倒也確實收入頗豐。直到他給人吹牛的時候說給教導主任算了一卦，說那老頭老來得子是個狠人。同學們紛紛問他怎麼算出來的，劉雨指著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睛，天目！神著呢！我親眼看到的！親眼！」

隨後就是什麼v我五十，現場直播，最新資源，一手福利，什麼什麼流出，私拍什麼的。

後來老頭確實老來得子，很快被學校辭退，同時離職的還有一年級的一位地理老師，據說是因為意外懷孕，不知道孩子活着沒有。此事之後劉雨名聲大振，在學校一時風頭無二，想那時也是風光過的，只是不知道那個犬入的打小報告。被沒收所有作案工具，打為封建迷信，傳播不良思想，影響同學身心健康，記大過，全校檢討五千字，沒收做得。如有再犯直接開除。

說來也是傳奇人物。校史上唯一一個憑藉一己之力絆倒教導主任的狠人。

漂著死魚眼，劉雨看路明非相當不滿。路明非耿著頭，怕其他人還怕你？兩人同一年級卻不同班，平時也沒有交集，只是每每下雨的時候兩人都能遇到，一來二去也就熟識。

劉雨晃動卦盤，嘴裏念念有詞，死魚眼越犯越往上，眼看就變成白眼，像是羊癲瘋左手六右手七。路明非驚懼萬分「你別訛人啊！」

不屑的瞅了敗狗一眼，劉雨放下卦盤「小崽，爺剛才給你算了一卦，你要轉運了知不知道。十塊錢，告訴你卦象。」

路同學不屑一顧。

「你們怎麼還沒走？」小天女蘇曉檣。兩條敗狗不約而同的腦袋，整齊劃一，小天女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你倆好像...」

想什麼沒說，大家都懂。路明非渾不在意，站起來行騎士禮「給太后請安。」

「平身。」

像是太監伺候十七歲的皇后。皇后是真皇后，太監也是真太監，兩人的氣質在這麼一瞬間居然如此的搭配渾然天成。

「順路送你們回去？」

劉雨用雨水梳理油乎乎的頭髮「聽雨是人生一大趣事。」

「慢慢聽吧。」小天女踩着公主的水晶鞋，有管家給她換上雨靴，車座制暖驅散身上的濕氣，兩條敗狗眼巴巴的看着公主遠去。

劉雨吧唧嘴「長得好看，家裏有礦，這不是小天女，這是三十年的奮鬥啊！」

「呵，」路老闆更加不屑，看不起劉雨這樣的人。咱路老闆名門之後，老爹老媽都是考古專家，在忙一個大項目，結果一旦公佈就會像斯文·赫定發現樓蘭古城那樣震驚世界。我路老闆，人上人！名門之後！

「可惜啊，犯桃花，命里有一劫。」

「那桃花總不能是你這小賊。」路明非更加不屑，我輩少年，自當奮發圖強，豈能整日如夫人亂嚼舌根。

「哼」劉雨冷笑，路老闆就不是心裏能藏事的，想的什麼都寫在臉上「我有這裏陳雯雯第一手資料，非常勁爆。V我50，買一贈一，順帶把剛才給你算的告訴你。」

陳雯雯三個字當真是衰仔的死穴，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就是掏不出錢來，說什麼分期庫款，先驗貨，誰知道你是不是騙人，打個折什麼的，言語之間全身窮字。

好慘一男的。

咬咬牙「二十！不能再便宜了！」

衰仔扭扭捏捏掏出五塊。

特么的...

有總比沒有強，衰仔卻抓着錢不撒手，劉雨瞪他「鬆手！」

「你先說！」衰仔倔強，不肯為五塊錢折腰。這是半天的網費，是兩瓶營養快線，足可以讓路指揮官揮斥方遒，談笑間飛龍騎臉，核彈洗地，虐哭至少10個不知死活的星際玩家。

劉雨無奈「你要轉運了衰仔，會有小龍女踩着七彩祥雲救你於水火。你要發達了。鬆手！」

衰仔犟著腦袋，半個字都不信「不是這個！」

劉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不懼因果吐露天機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小娘皮的八卦新聞？

「好你個死騙子，我就知道你在騙我！」路老闆奮力收手，把皺巴巴的五塊錢揣進兜里。

被白嫖了？劉雨不敢置信。

罷了罷了，劉雨湊近「現在也就你不知道，也就我好心告訴你，陳雯雯她...」

「你們怎麼還不走？」陳雯雯，路老闆的初次暗戀對象，文學社的社長，憑藉一身窗邊漂浮的白裙拿捏的路老闆死死的。布料的書包雙手提在身前，水涼鞋，布衣白裙，頭上的蝴蝶發卡翩翩起舞。能讓暴躁小龍人化身舔狗，讓小天女折戟沉沙的狠人。

「聽雨！聽雨乃是人生一大趣事！」路明非屁顛屁顛的跑過去，這真的是小龍人而不是什麼狗頭人嗎？

陳雯雯一愣「真羨慕，那我先走了。」

路明非恨不得變身管家，去給她撐傘打開車門，半跪在地上給她換上雨靴。只差發出汪汪的叫聲自己牽着繩溜自己。

在路老闆愣神的功夫白蓮花已經走了。

「傻狗，人都走了。」劉雨沒好氣，想不明白小娘皮的八卦怎麼能比得上自己的卦象。

衰仔意猶未盡，還在回味放在陳雯雯經過時帶起的清香，薰衣草的味道。

最終劉雨也沒有掙到那五塊錢。兩個衰仔書包頂在頭上，趁著雨稍微小一些往家跑。

等離開學校，街道上人也稀少。劉雨掐起指決「坎為水！」

雨水分散開，沒有變小，只是劉雨所處的地方雨水少了。

一輛火紅的法拉利頂在劉雨身邊，坎卦的力量沒能擋住濺起的水花，劉雨維持着指決被澆成落湯雞。

火紅的頭髮比法拉利更加火辣，諾諾，陳墨瞳，小巫女。見到她的那一刻劉雨恍然大悟，怪不得衰仔轉運，原來是劇情要開始了。路明非要畢業，化身李嘉圖，在人均精英的混血種里殺出自己的一片天。小龍人們粉墨登場，小魔鬼取走路老闆的靈魂弄死蘇醒的大龍人。楚師兄踩着礦車化身人體炸彈給小舅子整容，帥氣校長背着核彈炸龍窩。精彩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