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棋不語(12)

觀棋不語(12)

「秋露,我洗好了,你去吧。」趙依景擦著頭髮走到光亮處,抬眸后瞭然於心地笑,「跟你老公發信息?」

「嗯!」秋露彎眸說道,「他問我晚上吃了什麼,餓不餓。」

Lu露:嗷~剛才吃完了老公準備的小麵包和水果。

Lu露:(傑瑞鼠摸圓滾滾的肚皮)表情包。

今天是男德老公:還是很餓?今晚不是吃了大半桌的菜?

Lu露:(拿起40米長刀)表情包。

今天是男德老公:?

今天是男德老公:餓的話我幫你點外賣,拿長刀做什麼。

Lu露:哼,我還沒計較你今天毀我名譽呢。

屋內暖黃的燈光,攏在秋露身上,趙依景望她半晌,竟也在片刻的寂靜中感受到瀰漫的幸福:「本來還覺得有點餓,現在狗糧把我餵飽了。」

「要點夜宵嗎?」秋露抬頭問。

「我覺得可以,反正明天下午才開工。」趙依景俯身摸到掛繩,將手機拽到手邊,點兩下后又嘟噥,「我問問謝總監,看他想不想吃。」

「謝總監也會跟我們一起吃夜宵?」那以前呢。

趙依景聳肩,如實道:「不一定,不過今晚他的碗都是乾淨的,一直在陪那個老總喝酒,應該會餓。」

Lu露:(小灰狼咧嘴生氣)表情包。

Lu露:謝總監,大晚上好多美女找你!

他回復的速度像守在對話框前:好多?

緊接着又說:截止目前,只有依景發信息問我,要不要跟你們一起點外賣。

居然忽略了他的小妻子,難道她不是美女?

Lu露:謝觀棋,我咬你!

夜深人靜最適合挖掘秘密,秋露沉澱幾秒,好奇地問:「你經常跟着謝總監出差嗎?」

「我經常出差,但不是跟謝總監。」趙依景也沒拘著,回她,「崗位調動之前,我是做業務洽談方向的,帶我的人是周總監。」

「周總監……」她覺得耳熟,驀地想起桌角一側的亞克力名牌,「周凱歌?」

趙依景揚了下眉梢:「是他,他的工位在謝總監對面,也就是你之前坐過的位置,不過他負責淘客領域,經常在外談客戶,很少回公司。」

秋露:「上次聽你們說,淘客是除了私域以外公司最穩定也最主要的賺錢來源,而且目前時尚號人手緊缺,怎麼還會把你調走?」

「付費短劇是今年和明年的突破口,公司需要我協助謝總監完成商務合作。」趙依景莞爾。

她懂了:「你們都是公司的中堅力量。」

趙依景搖頭笑了笑,兩人的對話就此停下來,秋露重又點進謝觀棋的工作號,思索著發點什麼扳回一局。

「謝總監說他不吃,而且……」趙依景愣了下,說,「他已經幫我們點了夜宵,說應酬辛苦,讓我們早點吃完好好休息。」

這麼迅速,秋露扯動唇角:「謝總監真是一位體貼的好領導呢。」

趙依景淡淡笑着,目光緩慢垂下,把手機扔回床鋪:「我猜他是要給妻子打電話了,懶得理我們。」

「秋露,你不洗澡的話,我先吹會兒頭髮。」她站起來說。

「好、好啊,你去吧。」

吹風機的聲音隔門泄出,秋露面紅耳赤盯着手機屏,強忍住深夜上門的衝動,扯過被子蓋住身體,平息躁動。

20分鐘前——

創匯秋露:謝總監,明天的內景拍攝劇本我已經改好了,發給你看看。

意潮傳媒謝觀棋:收到。還有些小問題,我先標註一下,今天辛苦了,早點休息。

創匯秋露:啊,什麼問題呀?需要邊看邊改嗎?這樣更快一點,我可以拿電腦過去。

意潮傳媒謝觀棋:不用了。

10分鐘前——

今天是男德老公:[圖片]

今天是男德老公:我還沒收拾你。

今天是男德老公:你自己看看,大晚上和男上司發些什麼?過去?去哪兒?他的房間?

Lu露:我明明是給老公發的。

Lu露:誰知道他不但大晚上糾錯我的工作,語氣還這麼冷漠,明天下午就要用的稿件,我想馬上修改他還不讓,非得讓我心懸一個晚上。

今天是男德老公:你倒是有理。

Lu露:(哆啦A夢捂臉哭泣)表情包。

5分鐘前——

意潮傳媒謝觀棋:[圖片]

創匯秋露:……

創匯秋露:?

「意潮傳媒謝觀棋」撤回了一條信息。

意潮傳媒謝觀棋:抱歉,發錯。

2分鐘前——

Lu露:謝觀棋!你袒胸露乳給誰看!大晚上和女下屬發些什麼!浴袍不會穿我幫你!除了下面遮了點布其他都漏光了!我要鯊了你!

Lu露:你的鎖骨手臂腹肌人魚線大長腿只有我可以看!

Lu露:(爺怒火中燒)表情包。

虧她今天還誇他守男德,這個備註在即將接近12點的夜晚被她強制撤銷。

今天是浪蕩老公:我明明是給老婆發的。

今天是浪蕩老公:那我以後不發了。

最後,他用一張「粉紅鴨晚安」表情包,結束今晚的對話。

……

秋露猛地掀被起身,點開相冊第一張圖,目光迷離臉愈熱,一動不動地盯着看。

在謝觀棋撤回之前,她已經保存他「不清白」的證據。

昏黃的光線罩滿視野,猶如一杯品嘗后令人微醺的酒,醉酒人眼裏的畫面總是曖昧又旖旎的,就像男人映在落地窗上,若隱若現的性感身體。

浴袍腰間欲墜何時解,腹肌袒露給誰看,長腿跨坐佔滿屏,單手托腮百無聊賴地對鏡自拍。

模糊的倒影里,他被紙醉金迷的城市燈火圍聚,慵懶、消頹、迷亂的衝擊感,和他溫潤如風的氣質形成濃烈反差。

他飲酒一夜,由內而外熱辣迷人;她滴酒未沾,燥熱乾渴彷彿醉了。

好饞,想親他。

秋露栽倒床上左右翻滾,又起身坐起,敲字的心情不甘且哀怨:滴滴,睡了嗎?

出門前讓她晚上乖乖睡覺不要竄門的人是他,飯局上發信息挑逗的人是他,現在做出這種毀天滅地勾引姿態的人也是他,高嶺之花和她同床共枕三年,已經完全被她浸染,變得外白內黃了。

他的回復緊跟着出現:沒有。

她咬唇,捨不得放他走:在幹嘛?聊聊天呀。

他說:在等一個人。

「秋露,我有個朋友也在海城,現在要出去一趟。」

趙依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床邊,從手機前抬頭后眼神躲閃,轉身開始換衣服:「夜宵都歸你,多吃點。」

秋露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已經11點了,你今晚還回來嗎?」

「應該不回,你放心,我不會半夜回來吵到你睡覺的。」她說完,匆匆開門離去。

秋露獨自坐在寂靜的房間里發獃,直到黑屏的手機陡然亮起,一條信息將她喚醒:睡了?

她抓起手機和房卡衝進電梯,16層上至18層,暖調燈光下的長廊闃寂無聲,站在1825房門前時,他的信息如約而至。

今天是浪蕩老公:打電話哄你睡覺?

Lu露:我在你門口,給你三秒速來開門。

三,二,一。

眼前那扇門「咔嚓」一聲打開,白袍一角剛剛露出,秋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從他臂下穿過,靈活地溜進房間里。

廁所,沒人;床上,沒人;衣櫃,沒人;窗后,沒人;還有床底,哦,實心的,不可能藏人。

秋露側臉近乎挨着地面,從地平線的角度看着浴袍下一雙修長的腿從門口朝她而來,帶笑的聲音愈來愈近:「我看不懂了,這是在表演什麼?」

她慢吞吞直起腰背,一動不動坐在地板上,看他左膝彎下半蹲在她面前,捏她臉頰說:「床底可沒有吃的。」

「沒人?」

「什麼人?」他感到好笑,手臂貼她後背和腿彎,將人打橫抱起坐到床邊。

「我才不是因為想你才來的呢。」秋露口不應心,眼神更像拉動彈簧,繞遠了又拽回來,恨不得將他那件松垮的浴袍燒出無數個洞。

謝觀棋浸在這樣談不上清白的目光里,覺得自己已經衣不蔽體:「哦?那是因為什麼?」

「剛才某人跟我說在等一個人,依景突然就說她要出門,今晚不回來了,好巧,真巧。」她加重那個「巧」字,同時也在垂涎他的喉結。

「是嗎,確實巧。」他又笑,還能回應她的醋言醋語。

回到他懷裏,就像候鳥回歸暖巢,她也變回那個吃醋撒嬌,胡攪蠻纏的小妻子。其實大多數時刻,她喜歡,不對,是享受這種恃寵而驕的感覺,因為對他、對這段婚姻存在童話般的自信,知道他收緊的雙臂,微震的胸膛,都是對她心存愛意,無限縱容的證明。

抱着她的人低聲問:「依景有沒有跟你說,她要去哪裏?」

「謝觀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提問。」

他默了半晌,恍然:「我應該知道了。」

「什麼?說來聽聽。」秋露嗅到八卦的氣息。

謝觀棋微微一笑,食指輕點兩下她的鼻尖:「與你無關。」

別人的私事她確實沒興趣,不痛不癢的撒潑也只是情趣的一部分,壓抑一整天,當下環境密閉且安全,她肆無忌憚地欣賞浴袍半敞的性感美男,在他的手來回捏揉她的耳垂時,直接撲上去撞他嘴唇:「先讓我解解饞。」

謝觀棋沉沉發笑,單手按住她後腦勺,頭微微一偏,夜半驟響的敲門聲讓熱度僵滯在唇上。

兩人靜了會,呼吸和濕意重新流動,門外的聲音阻止他們繼續:「棋哥,睡了沒?」是阿宇。

秋露低低哀吟,捧着他的臉連啄數次,謝觀棋哭笑不得,掐腰將她從身上抱下,看着那張委屈的小臉消失在衛生間門后時,才打開那扇門。

漆黑的衛生間里,秋露側臉擠貼門背,隱約聽見他們在聊今晚場地佈景的事。

「我靠,漏了一份,應該在皮皮那裏。」阿宇一拍腦袋,作勢要走,「我下去拿。」

「不用,明早再拿來。」謝觀棋說,「回去休息吧。」

「好咧,不打擾您和嫂子的夜晚時光。」他識相地溜了。

她聽得心驚,而後猜到是在說打電話的事,在那道落鎖聲響起后,探出小腦袋往外瞧。

謝觀棋站在門口,低頭瀏覽白紙黑字文件,腰上多出一雙細白的手臂將他圈住,A4紙從視線前挪開,她的下巴抵在他心臟的位置,一雙大眼睛瞅着他,像要和幾張紙爭風吃醋。

「你要把我也趕走嗎?」秋露嘟唇問。

小壞蛋的問題,也藏着壞心思。他眼帘微垂,盯着她的唇低聲說:「我覺得不用,畢竟這裏有很多地方能讓你休息,想在哪裏?」

下一秒,浴袍因人為滑至臂彎,她仰頭指揮:「去你剛才坐過的那把椅子上。」

他低低笑了下,把人抱在身前路過白床,床尾的手機響一聲,顯示30秒后自動關機。

秋露:「幫我充電。」

謝觀棋:「好。」

一路吻到書桌旁,謝觀棋一手托抱她,一手摸到白色數據線,插|入手機底端接線口,三秒后屏幕亮起,充電成功。落滿燈火的玻璃窗上,不再是單調的一人身影。

二人成雙,纏綿悱惻。

「出差累不累?」謝觀棋問。

「第一天而已,不累。」秋露愈發心疼他,「謝總監,你辛苦了。」

「還要叫謝總監?」他捉住她的小手,故作正經地說,「如果叫謝總監,你就是女同事,那就不可以這樣。」

她烏溜的眼眸里映着兩簇屋內的燈影,亮得攝人,腰間長帶的結,因她的命令而罷工,像散兵遇襲四散開來。

「謝總監,明天要用的稿子,需要改哪裏呀?」視線里是一覽無餘的、完美的他。秋露看得臉燙,輕聲解釋,「我怕你太累,想幫你分擔一點。」

「都是小問題,既然你過來了,我幫你改。」謝觀棋依着她,半真半假沉入角色,「今晚別走了?」

「你不是還要給妻子打電話嘛。」一種隱秘的感覺,在拉鏈鋸齒摩擦的聲音里悄然蔓延,流入血液,如電流而過,「會不會耽誤你呀?」

「打電話用嘴就好,不會讓你等著。」他的一言一語,像個迷惑人心的混蛋。

「可是……」

「好了,秋小珠,你乖點。」他哄道。

秋露不甘心,還欲繼續:「那我等手機充滿電就回去。」

謝觀棋在她頸側低笑,再吻。

「謝總監,大概要充多久呀?」

他聲音低下來:「同款數據線,應該和你之前充的時間差不多。」

「不一樣,原裝的充起來,速度快還耐用。」她在他耳邊吹氣,「不過原裝的在我老公那兒,謝總監你的……時間我不確定哎。」

謝觀棋盡量剋制住呼吸,微眯眸看着她:「不着急,試試就知道了。」

……

翌日9點。

秋露走出16層電梯,手機顯示恢復網絡,微信里紅點信息逐一浮出,她低着頭,從上往下一條條劃過去。

「秋露?」有人在叫她,語氣錯愕。

趙依景站在她們的房門口,手機從耳邊放下:「我剛想打電話給你,哎?你怎麼還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昨晚也出去了嗎?」

「我……」想好的措辭突然忘光,就見趙依景指著門口兩個紙袋,持續驚訝:「外賣也沒拿,看來昨晚只有謝總監一個人待在酒店啊,大家都出去了?」

「你吃早餐了嗎?」秋露狀似無意岔開話題,掏出門卡的一瞬間,一張素凈的臉慢慢湊近:「等等,你的脖子……」

趙依景慢慢打量她,眼神從無解變為曖昧,壓低聲音問:「不對勁哦,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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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話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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