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抹除痕迹的子爵

「那是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馬車是從鎮上匆匆駛過，貧窮的老子爵養不起士兵，為了門面，從外面雇了一群侍從。那一天，子爵府徹夜狂歡，無數的女子從後門被偷偷拉出來，她們的身上滿是淤青，她們的口鼻被針線縫上，無形的恐懼在鎮子上蔓延，大家都知道，新來的小子爵，是個變態的瘋子——神聖1400年。」

利亞姆想到了那本古書中的記載，那一句句，一段段，描述著當時場詭異而恐怖的畫面，一個心狠歹毒的人成為了子爵，他會以何種方式折磨領地內的民眾？

小子爵來臨的那晚，是瘋狂的，是邪惡的，是令人膽寒的。可是接下來的一年裡，小子爵成為了深受領地內愛戴的人，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幫助民眾們脫離貧窮。

現實是如此的荒誕，瘋狂的惡魔成為了受人尊敬愛戴的善人。

「1422年，10月22日，大雨瓢潑，小子爵獨自站在雕像前，他孤零零站在那裡，一天一夜，沒有人去為他打傘，因為家家戶戶被上了鎖，那天之後，老子爵死了，小子爵成功繼位，改名『特蘭·約書亞』，從此之後，在沒有人知道小子爵曾經的名字，也沒人敢在說那個名字，因為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埋在了墓地里。寫下這段，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不敢說他的名字，只能寫下，他姓『蘭德』。」

.....

霍拉格斟酌了十幾秒，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的兄弟，他曾是一位榮耀的王國騎士，但現在，他像一具苟延殘喘的屍體。他曾經叫『詹姆士·蘭德』，現在叫『特蘭·約書亞』。」

利亞姆悚然而驚，不受控制的張大了嘴。

「你知道這個名字？」

利亞姆平靜下來，找了張椅子坐下，沉默幾秒，開口道：「我僅知道他的姓氏，卻不知道他與您有這層關係。霍拉格閣下，能跟我說說您知道的信息嗎，我很希望能夠幫助到您，並且希望能順利活著繼位。」

霍拉格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意思，思忖一會，說道：「30年前，詹姆士離奇失蹤，軍團長都不知道他為何失蹤。5年之後，我從軍團退出，受封來到此處，意外發現這裡有一位歷史悠久的老貴族，於是前去拜訪。而那名老貴族的現任繼承人，便是我失蹤5年的兄弟，詹姆士·蘭德。」

霍拉格鬆開握著巨劍的手，那無鋒巨劍插入地面，輕鬆地如同切開豆腐。

看到這一幕，利亞姆嘴角抽動，這柄巨劍該不會也是一件詛咒物吧。

「他不是我的兄弟，我無比確認這一點。」

利亞姆摩擦著下巴，不斷思考其中的可能性。「會不會，你的兄弟出了意外，失去了記憶。」

霍拉格站起身來，徑直走向房間正面的油畫，那是一幅頗有些抽象的畫，畫家大膽的用紅色的染料來代替天空，黑色來代替大地，一個個抽象的人物用白色或者是灰色，他們屹立在大地之上，做出各個奇怪的姿勢，彷彿在祭拜，又彷彿在廝殺，掛在天空兩邊的是暗淡的月亮與太陽，抽象的宛如一雙眼睛。

視線漫無目的在油畫上遊走，彷彿是在尋找什麼，又彷彿是一個精神病人在發獃。「失憶不會改變一個人習慣與性格，有東西佔據了詹姆士的身體，一個應該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活活燒死的惡魔。」

利亞姆微微皺眉，惡魔嗎？

腦海中回憶起約書亞身後濃郁的死亡氣息與黑色魔法氣息，在那翻滾的黑灰霧氣中，五張扭曲猙獰的臉無聲嘶吼。

「他不是惡魔。」利亞姆無比篤定。「他是一名黑魔法師，已經存活了許多年的，黑魔法師。」

霍拉格的雙眸有了焦距，魁梧的身體緩緩轉過來，那雙有些渾濁的棕眸，眨也不眨注視著對方，無形的壓迫感籠罩對方。「你的依據。」

在一位實力強於自己數倍的騎士威壓面前，利亞姆覺得呼吸都變得滯澀，但仍舊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雙手一攤。「男人的直覺。」

霍拉格眉頭皺起，過了數秒鐘，收回威壓，「無論他是黑魔法師還是深淵的惡魔，我都要他親口說出真相，並且....贖罪。」說出最後一個詞，他看向那柄巨劍。

「以您的實力對付他，應該不是問題吧，但您蟄伏了這麼多年，是有什麼忌憚嗎？」利亞姆說出這句話，就相當於正式交易。

霍拉格走回位子，左手握住劍柄，將其從地面中提了起來。「他有一個影子，我沒有辦法在影子的注視下行動。」

「影子？」利亞姆嘀咕，猛然想起昨晚站在客廳門口的黑袍人，那傢伙能夠融入黑暗之中，無聲無息的出現，就彷彿是在黑暗河流中穿行的鬼魂，又像是約書亞形影不離的影子。

「有辦法克制它嗎？」利亞姆也十分忌憚那傢伙，看來讓霍拉格與約書亞火拚，那個影子必須得處理掉。

霍拉格搖了搖頭，「它活了數百年，從伯格王國建立之初就站在歷任約書亞身後，也正是由於它的存在，才沒有那個貴族敢對衰弱的約書亞動手。」

「活了數百年？」利亞姆咀嚼著對方的話，王國建立之初，第一任約書亞就擁有了這位強勁的保鏢，等等，難道說正是由於它的存在，約書亞才獲得了世襲罔替的資格？

一幅畫面在面前緩緩浮現，那幅畫是身穿盔甲的英俊少年，他勒馬眺望，手扶劍柄，在他身後，騎兵陣列旗幟飄揚，而在這幅畫面的角落裡，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陣列中始終注視著英俊男子，那人隱藏在黑暗中，面孔被刻意塗抹。

這幅畫掛在子爵府客廳，畫的是特蘭·約書亞率兵出征時的畫面，那時的子爵風華正茂，英氣逼人。

猛然間，一道靈光在腦海中乍現，一切的謎團與線索一一浮現，而這一切就差一個點，一個能夠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的點。

「我會想辦法解決掉它，但需要你的配合。」利亞姆開口道。

霍拉格看向他，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人一種感覺，而這種感覺已經許多年不曾出現，記憶中這種感覺的出現還是在軍團中與兄弟共同戰鬥時。

「我相信你。」

嘴角勾起，利亞姆頷首，「謝謝您。」在低頭的時候，右眼中的「帷幕」悄然散去。

「帷幕」的第二個能力，修改目標情緒，以暗示的方式不知不覺引導目標。

短短的十幾秒，饒是2級魔法師後期的魔力儲存，也感到無比吃力，這種修改目標行動軌跡與思維方向的能力，屬於命運途徑，而死神是收割靈魂與命運的神祇。

....

看門人在前面帶路，利亞姆跟在後面，甬道內的黑暗濃郁的彷彿海水，那閃爍光芒的詛咒物如一艘小船，劈開黑色的海，黑在船尾匯合成海。

利亞姆發現，相較於來時，現在的甬道似乎更加深邃，更加危險。

輕呼出一口氣，右手始終捏著那捲銘刻3級魔法的捲軸，那是自己唯一的依仗。

鞋底踩在地面，發出嗒嗒的聲音，有時會踩到小水泊，發出撲通的聲音，起初利亞姆並未覺得不妥，可後來越發覺得詭異，因為那水泊越來越多，並且越來越粘稠。

他微微低頭，視線掃向地面，乾燥的地面，乾裂的方石，不見一地水漬。

「難道是，我的幻覺？」莫名的危機感毫無預兆出現，他扭頭看向牆壁，在如墨的黑暗中，一扇門半虛掩著，房門上方寫著「f3」。

「貪食魔女。」聲音突然響起。

利亞姆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攥緊了捲軸。

雖然與霍拉格達成交易，但這個地方無時無刻不透露危險與詭異，任何馬虎大意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

況且，在這種地方被殺死，以庫歇爾的權勢，無人敢問津，即便是國王也不能。

「在這所監獄里，每一層都關押了一名罪犯，他們或是被邪教蠱惑，或是與惡魔交易，亦或是隱秘組織成員，每一扇門代表了一個組織，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很危險，尤其是在你實力低下時。」

地面冒出水泡，一位身穿得體禮服，頭戴絲綢禮帽，手持紳士棍的俊美男子從裡面冒了出來，他在二人中間，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庫歇爾閣下！」利亞姆立刻恭敬施禮，同時悄悄在右眼中凝聚魔力，如果發生意外，可以立即作出反應。

「呵呵呵。」庫歇爾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接過看門人遞來的詛咒物，舉高照向門牌號。

「f3裡面關了一頭豬，她曾是紅薔薇的貪食魔女。」庫歇爾邊說，邊推開門，屋內昏暗的光線中，一個身體殘缺的消瘦女子正從一堆骯髒的肥碩軀體中扭動，她彷彿是在用鮮血與內臟沐浴。

利亞姆看到這一幕，威力翻江倒海，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貪食魔女的能力是吞食，一個完全體的魔女至少擁有聖者的實力（7—8級）。」庫歇爾抬起手，將脖子上突然出現的嘴巴撕下來，黑色的火焰將那張嘴巴燒的不斷扭曲掙扎，滋滋的肉香從掌心飄了出來。

利亞姆看的真切，屋內那個詭異的傢伙，明明什麼也沒做，庫歇爾就已經中招，雖然對方立即將其化解，但這種肉眼無法看到的能力，實在是可怕。

黑色的火災掌心跳躍，那張嘴巴沒留下一絲一毫灰燼，就這麼被消失了。

在脂肪與內臟中的人影停下了動作，她的頭髮垂下來，被遮擋的臉露出猙獰的表情，一股股惡臭從口腔中噴出。

「這頭豬必須無時無刻進食，否則就會像剛剛那樣，傷害到飼養員。」庫歇爾說話的時候，始終面帶微笑，語氣也令人舒適，「沒有食物，她就會吃自己，然後從噁心的排泄物中誕生，這就是貪食魔女的能力——無止盡的吞食無止盡的重生。」

說罷，那團黑火飛了進去，瞬間將那團脂肪與人影點燃，熊熊的黑色烈火只燃燒了十幾秒，地面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粉末。

「您...殺了她？」利亞姆咽了口唾沫，眼前這位溫文爾雅的子爵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主人只是在幫她分娩。」看門人插嘴道。

「分娩？」

庫歇爾將詛咒物拋了進去，那塊石頭在地上滾出數米，最後撞到桌腿才停下來。

利亞姆看到，那堆積了無數內臟與肉塊的骯髒餐桌上，一塊長滿肌瘤的肉在蠕動，它在慢慢的變成一個小人。

「魔女無法被殺死，只能取代。」庫歇爾看著肉塊，表情變得有些陰冷，「貿然取代魔女，會被同化，即便是半神也是如此。但，有一種情況特殊，那就是垂死之人，被惡靈附身之人，魔女的心臟反倒是一劑良藥，可以治癒全部傷勢，從死亡中復甦...」

利亞姆注視著那團肉，心臟彷彿被某種東西觸動，一個俏麗的身影不自覺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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