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騎士

圓桌騎士

儘管亞瑟最初表現得笨嘴笨舌,但是他很快便找到了親近格爾維亞的方法,每日清晨,他在晨練前必定會為格爾維亞帶去一捧沾染著晶瑩露水的鮮花,隨後便在鍛煉中期待着午餐的到來,因為卡美利德不僅食物豐盛美味,還能讓亞瑟與格爾維亞坐在一起共進午餐——當然,這個位置也是萊奧格蘭公爵有意這麼安排的。

在午餐之後,亞瑟便有機會向格爾維亞邀約餐后散步,他們漫步在城堡的迴廊上,漫步在城鎮的小道上,當逛到集市上時,亞瑟常常會買一些小物件送給格爾維亞,有時是一些做工不錯的木雕,有時又會是一些用碎絹布製成的髮飾,格爾維亞會收下這些禮物,隔一天又回贈禮物給亞瑟。

亞瑟十分珍惜這些禮物,他將它們擺在自己的窗枱和床頭柜上,以便一醒來就能看到這些物件。

亞瑟的變化如此巨大,自然也被親近之人發現了,同樣在此次戰役中受傷、在卡美利德養傷的義兄凱伊就在亞瑟前來探望自己時調侃道:「亞瑟,你現在進展不錯嘛!看來我們很快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亞瑟臉紅了,他回復道:「還不確定呢,我還沒有向格爾維亞求婚……」

說到這裏,他眉眼也沉靜了下來,「我不知道格爾維亞是否願意與我共度餘生……」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既然喜歡的話就應當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啊!你可是被聖劍選定的天命之王,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你?況且有些話不說出來,別人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照我說,你明天就找個機會,把格爾維亞堵在牆邊,雙手撐在她臉頰兩側,然後來個熱切的深吻,保管她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立刻答應你的求婚!」凱伊大大咧咧地給亞瑟出著主意。

「凱伊爵士,請你不要給王出些餿主意!」一旁的貝狄威爾忍不住說道,他受的傷不重,於是便在這裏留下來,幫忙照顧傷員。

「這哪裏是什麼餿主意!」凱伊叫屈道,「還有你貝狄威爾,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也春心萌動了吧,每天下午你就溜走不見人影了,肯定是去看漂亮姑娘了!」

「請不要隨便亂說,凱伊爵士!我並沒有每天都溜走不見人影啊!」貝狄威爾連忙道,然而他白凈的面龐上浮現出來的血色已經暴丨露了真實想法,分明是證實了凱伊的猜測。

就連亞瑟也忍不住追問道:「真的嗎貝狄威爾?那姑娘是什麼人?你有向她求愛嗎?她答應了嗎?你是用什麼方法追求她的?」

貝狄威爾被尊敬的王追問,臉漲得更紅了,他結結巴巴了好一會,最終受不了亞瑟和凱伊,以及其他傷員騎士們好奇的目光,捂住了臉小聲地說道:「……沒有。」

「什麼?」凱伊故意大聲地問道,「你聲音太小了聽不清楚啊貝狄威爾!再大點聲!」

「沒有!我只是之前被她幫忙過,所以想找到她回禮表示感謝而已!但是一直都沒有再見到她……」

貝狄威爾說到後面,聲音也小了起來,面容黯淡地摸了摸自己的斷肢。

他的手臂是一次戰役中為了幫助亞瑟解困而被敵人斬落的,好在救治及時,保住了一條命。

但是自那以後,貝狄威爾的戰鬥能力大大削弱,儘管效忠的亞瑟王並沒有因此冷落他,貝狄威爾也竭盡所能地訓練獨手劍術,可畢竟失去了一隻手臂,光是掌握平衡不摔倒就花費了他好一陣子功夫,更別提拿着沉重的武器了。

貝狄威爾在訓練場上被曾經的手下敗將挑飛長劍時,無人知道他內心的屈辱與不甘。

失去一條手臂帶給貝狄威爾的打擊是健全之人無法理解的,他的戰力上限已經被圈定,甚至無法跟隨王站斗在第一線,只能焦急地在安全的後方等待着。

即便他人不說,但是當那些目光落在自己的殘缺上,貝狄威爾都會下意識地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因為他知道,那同情與惋惜的目光宛如一把把利劍戳刺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心臟。

自卑一直籠罩在貝狄威爾的內心上,是以即便他遇見了自己的心上人,即便他已然是亞瑟王信任的騎士,卻依然不敢上前搭話,甚至連那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但是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平和的,沒有對貝狄威爾的殘缺露出同情或者是好奇的目光。

最初相遇時,那個人向剛為傷員挑來乾淨井水的自己遞出帶着香氣的手帕,讓貝狄威爾擦擦臉上的汗,僅剩一隻手的貝狄威爾為了維持水桶的平衡,只能一直握著木杆,模樣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風塵僕僕、滿身是汗,為了方便也沒有穿盔甲,只穿着簡單的衣袍,說自己是威風凜凜的騎士也不會有人信。

但是那個人只是溫柔而體貼地給他遞來了手帕,說了一句『請擦一擦吧』,便翩然遠去,只留下貝狄威爾怔怔地捏著那帶着香氣的手帕看着纖細修長的背影遠去。

自那以後,貝狄威爾便挑選遇到她的那個時間出去,希望能夠再遇到那個人,那條手帕也被他仔細地洗過幾次了,只等著再遇到后還給她,若是可以的話,貝狄威爾也想要問一問她的名字,至少在離開后,也可以有個念想……

但或許那的確只是貝狄威爾在黃昏中做的一個美夢,他再也沒有遇到讓自己夢縈魂牽的心上人,每一次懷着期待與希望出去,回來時只有失望與悵然若失。

亞瑟不願讓自己忠實的部下失落,他提議道:「或許你可以把那孩子的外貌描繪一下,我詢問一下格爾維亞,也許可以找到她呢?」

貝狄威爾回過神,他心動地思索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搖搖頭,放棄了這個誘惑極大的提議:「還是不了,或許是我與她有緣無分吧,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一個獨臂的騎士無法給予心上人幸福,貝狄威爾不願讓心上人去承受自己曾經面對的異樣目光。

「況且格爾維亞是王心上人,我想她應當不會希望從王的口中詢問其他的女性吧,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是別節外生枝了。我會繼續去找她,如果真的有緣,那麼我們一定會相遇的。」貝狄威爾笑笑道。

見貝狄威爾堅持,凱伊和亞瑟也不好再勉強他,這個話題便就此揭過了。

亞瑟之後也很少在貝狄威爾面前提起格爾維亞,在一個失意的人面前屢次情意綿綿地說起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如何,這對貝狄威爾未免太過殘忍了。

或許是貝狄威爾的遭遇讓亞瑟有了危機感,他在邀請格爾維亞餐后散步時,主動地提到了自己的過去。

「我曾經只是一個實習侍從,如果不是安克特爵士好心收養我為義子,讓我和凱伊一同學習成長,或許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一個角落裏了。」

亞瑟坦然地將自己身世的缺憾道出。

「年幼的我瘦小又不起眼,所以大家都叫我『沃特』,而不是亞瑟。」

Thewart,原意便是瑕疵或者疣,這個名字是在藉此諷刺亞瑟沒有父母,宛如寄生的疣。

在這個看重血脈傳承的時代,血脈即代表着著資質,即便亞瑟不知為何被聖劍選擇為了天定之王,可依然有不少騎士和國王瞧不起他,認為他粗鄙低賤,不配當大不列顛之王。

亞瑟吃過苦頭,自然也知道世人對血統到底有多麼看重,即便他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出色,不明的身世依然是他王冠上的瑕疵。

「但我認為,能力並非是以血統判定的。」

「若是您願意嫁予我為妻,我亞瑟向上天發誓,會讓格爾維亞成為全大不列顛最尊貴的王后,我會讓您幸福,因為您在我的心中是太陽之光,是清月之輝,是果之芳馨,蜜之甘甜,我想將您永生永世地留在身邊,讓您平安喜樂。」

亞瑟的聲音帶着渴慕的急切,帶着誠摯的真心,他碧綠的眼瞳凝視着格爾維亞,又像是等待着審判的囚犯,唯有身為審判官的格爾維亞才能給予他解脫的裁決。

「真是熾熱的告白,我想換做世間其他任何一位女子,大概都會為此心折動容。」格爾維亞嘆息了一聲,那雙宛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的金眸凝視着亞瑟。

「正因為您的真誠與懇切,我想我也應當回饋您相應的誠意。」

格爾維亞站定,此刻他們正站在城堡三樓的某一處迴廊盡頭,這裏人跡罕至,除去打掃衛生的侍從,以及突發奇想來到這裏觀賞景色的閑人外,不會有人過來打擾。

「很抱歉,我無法答應你的求婚。」

格爾維亞的回復讓亞瑟大腦一片空白,他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一步,追問道:「為什麼?是因為我不明的身世嗎?還是因為我哪裏做得不夠,讓你不滿意?」

格爾維亞站在陰影處,默不作聲地解開了衣襟最上方的銀扣,亞瑟一驚,大腦「轟」地一聲炸開了,結結巴巴地阻止道:「等等,請您停下——我不是——」

格爾維亞將銀扣解開三顆,袒露出白皙的肌膚與精緻的鎖骨,他微微仰起頭,向亞瑟袒露出自己凸起的喉結:「因為種種緣故,大部分的人都以為我是女性,但我並非是女性,而是萊奧格蘭公爵之子,格爾維亞。」

亞瑟將彷彿被蛇髮女妖的眼睛盯住了般化身為了僵硬的石像,他的目光驚愕地在格爾維亞的身上逡巡著,只覺得大腦亂成了一鍋被煮糊的粥,他的舌頭彷彿打結了,不願相信內心愛慕的女子竟然變成了男人,可是那帶着弧度起伏的喉嚨曲線已經明顯證實了格爾維亞所言非虛,並非是為了拒絕他而說出的推拒之言。

亞瑟內心已然相信格爾維亞,可是這些時日裏相處中生出的愛慕卻並非作假,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呆愣地盯着格爾維亞的面龐。

格爾維亞臉上露出一絲失落的自嘲,他搖搖頭嘆息道:「我並非有意欺騙您,只是我從未遮掩過性別,可是您卻從未往我是男性這一方面想。」

「方才那句話我其實說錯了,您炙熱的告白,就算是男子,也會為之動搖。」

「但或許是我們有緣無分,很抱歉讓您受驚了。卡美利德仍然是卡美洛特忠誠的盟友,希望你我之間的小小誤會不會影響到兩國的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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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靈修羅場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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