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戰術
經過了白天的慘烈廝殺，胡人和雲中城雙方都損失慘重，胡人更是收起了最初的輕視之心，是夜，漫天星光，遠處的雪山傳來狼群的嚎叫，為這個黑夜增添了幾分冰冷的殺氣。
雲中城位於西北草原與東北雪山的交界處，氣候極寒，地形複雜，並且戰略位置重要，這也是為什麼胡人要糾結大軍必須拿下雲中城的緣故。
此刻，雲中城內外，都是防衛森嚴，遠處的胡人大帳，雖然一片靜謐，但李峰和趙帆等人依舊不敢放鬆jǐng惕，各面城牆都有士兵輪流看守，以免胡人發動夜襲。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胡人大軍已經撤到了離雲中城兩里地外的一片空地之上，今rì的慘烈廝殺，使得胡人大軍損失頗為慘重，傷亡上千人，陣亡了數名統領五百人的胡人首領，連主將顏扎也受了箭傷，可謂是損兵折將，士氣遭到重挫。
一頂大帳之內，顏扎袒露右肩，右臂穿進木環，口中咬著皮革，身邊一名隨軍出征的醫匠，正小心翼翼的給他取出右臂上的箭矢。
這顏扎倒也勇悍異常，如此冷的天，並且還受了箭傷，硬是沒有發出一聲呻吟，只是死死的咬住口中的皮革，忍受著右臂傳來的劇痛。
「哐當！」
一陣劇痛傳來，顏扎疼得滿頭大汗，閉上了眼睛，一支鋒利的箭矢終於落入了銅盤當中。
「好了。」這時，坐在顏扎身旁的醫匠也是長長鬆了口氣，道：「所幸箭上並沒有喂毒，而且那人的箭法似乎並不是很准，這一下並沒有傷及大人筋骨，只要休息十多天，便可痊癒。」
戰國時候，已經流行在刀劍上喂毒，只是這一方法，並沒有大量投入到軍隊中使用，喜歡在武器上喂毒之人，大部分是這個時代的刺客。
譬如戰國四大刺客中的荊軻，當初在刺殺秦王中就有說過，「於是，太子yù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葯淬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
顏扎取過帕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也緩緩吐了口氣，眼神中微微有些閃爍，這時，旁邊一名親兵道：「大人，卑職已經打聽到這支箭是何人所shè？」
顏扎眉頭一皺，眼中掠過一抹戾sè，道：「是誰？」
一般而言，在戰場上放冷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有人中箭，也不會刻意去打聽shè箭之人是誰，不過，顏扎對shè箭的那位少年將軍，印象頗為深刻，感覺此子不像是尋常將領，所以專門派人去打聽他的底細。
「有參戰的兄弟說，當時敵軍都稱呼那個少年將軍為帆公子，據屬下來看，此人應該是趙國新晉的武成君，趙國公子趙帆。」那名親兵道。
聞言，顏扎的面目也是徒然變得兇狠，咬牙道：「原來是他！」
顏扎心裡正想著擒獲趙帆，為顏贊兄弟報仇，沒想到自己還沒將他抓住，反而手臂又中了此子一箭，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顏扎如今對趙帆的恨意，達到了何種程度。
顏扎雖然表面上魯莽，不過卻也頗有心計，想起在城頭之上，趙帆的那抹從容不迫與鎮定，顏扎知道，此子絕非尋常角sè，當即也是恢復了往rì的平靜。
不過，這卻不代表他不會找趙帆報仇，只是沒有想到好的對策，不會輕易對付此子罷了。
這個時候，章兀突然緩緩走進了大帳，這次的攻城失敗，早在他的預料之內，他在雲中城生活了不短的時間，自然知道雲中城不是那麼容易攻破。不過，就算早知不能攻破雲中城，這吹響第一次攻城戰的號角，還是必須要吹的。
「顏將軍，傷勢可嚴重？」雖然章兀與顏扎的關係，實際上並不算太好，不過，章兀還是一臉關切的問道。
顏扎從踏上掙扎而起，搖了搖頭道：「未傷及筋骨，問題不大。」
「竟然如此，那明天我們繼續發動攻城戰，這場戰爭，打的越快對我們越有利，畢竟我們的糧草也是極其有限，數萬大軍的吃喝，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章兀平靜道。
胡人軍隊實行的就是以戰養戰，並不適合打消耗戰，不能向之前魏國圍邯鄲之類的戰役一樣，等到城內彈盡糧絕，自己自動開門投降。
這種情況，無疑是不可能出現在胡人軍隊身上。
他們只適合打快速戰，儘快將雲中城攻破。
聞言，顏扎亦是點了點頭，對於這點他亦是十分清楚，當即也是道：「竟然如此，那明rì我親自率軍，帶領胡人勇士，攻上趙人城頭。」
他勇悍絕倫，雖然受了箭傷，不過面上的兇狠之氣，卻是沒有絲毫的減少。
章兀擺了擺手，道：「不用，顏將軍身上有傷，就讓鍾用率兵進攻吧。不過這戰略卻是需要變上一變，那雲中城城牆高大堅固，要想攻上城頭，異常艱難，如此，我們改用地道進攻，在雲中城城外挖掘地道，以此進入雲中城。」
當即，顏扎也是眼前一亮，這個主意確實有很大的可行度。
章兀繼續道：「本賢王知道從哪裡可以最好的挖掘地道，進入雲中城，等下我就命人趁著黑夜，開始工作。」
章兀臉上有著一抹猙獰，他在雲中城生活這麼久，其目的雖然主要是為了幫助葉飛**，不過，暗中也在不斷的觀察著雲中城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以便到時候發生戰爭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對了左賢王大人，東胡和匈奴現在怎麼樣了？」顏扎忽然問道。
章兀眼眸微微一動，微笑道：「這個就不勞顏將軍掛心了，此次我林胡敢出兵對抗大趙，沒有他們的幫助又怎麼可以，如今，東胡往和匈奴王，正在集結大軍，準備援助我們。並且，父王如今正和他們，商議如今將另外一個足以給趙國帶來強大威脅的諸侯國拉攏過來……」
此時的雲中城，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雖然此刻已是夜晚，不過城內依然是士兵林立，人來人往，城內所有的成年大樹，幾乎全部都被砍倒，一根根木頭被拖到雲中城內的校場當中，裡面木料和鐵器堆積如山。
校場內，此刻已經搭建了上百座帳篷，集中了雲中城內上千名工匠、木匠、鐵匠等匠師，他們按照趙帆和李峰的囑咐，不斷打造兵器還有守城器械。
見識了趙帆所製造的那些守城器械，李峰早已是激動不已，他與胡人交戰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犀利的守城器械，或許顏扎和章兀離得太遠，而且這些趙帆所製造的飛鉤、狼牙拍等器械不是太多，所以他們可能沒有注意到雲中城這種新式守城器械。
不過，作為指揮將士們，在有效時機使用這些守城器械的李峰，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這些先進裝備的厲害。
所以，當即也是命令所有匠師，全力打造這些守城器械。
不僅是工匠，幾乎整個雲中城的軍民都動員起來，家家戶戶都捐出私藏的兵器、盔甲、弓箭等物，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城一破，他們的下場將會無比凄慘。
如果城破，他們都將淪為胡人的奴隸，那將是他們一輩子的噩夢。
在校場另一邊，徐英率領一師的士兵正在訓練三千民夫，教會他們最起碼的兵器技能。
三千青壯民夫都已配置了兵器盔甲，不再是普通布衣，除了作戰技能薄弱，以及使用兵器笨拙外，從外面已經看不出他們和正規士兵的區別。
反倒是徐嘉，竟然被李峰臨時任命為兵曹主事，主管雲中城的軍務，而趙帆和李峰，則統領著雲中城的眾官兵，進行城防等工作。
儘管如此，這畢竟是徐嘉的第一個職務，而且權大責重，所有的錢糧物資以及工匠都歸他主管，他也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
李峰只是看重了徐嘉在這方面的潛能，知道他一人忙不過來，又從府內找了五名jīng明能幹的管事協助他，再撥給他一千士兵。
徐嘉得到李峰和趙帆的全權委託，很快便發揮出了他的卓越才幹，不到半天時間，他便將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條，打造投石機等守城器械的工作，也開始順利地運轉起來。
其實真正的謀士諸如三國時期的諸葛亮、周瑜等人，他們的真正才幹並非是軍事謀略，而是在處理政務上，就像一員大將的才幹在於統帥軍隊，而不在戰場拼殺一樣。
從徵集工匠、砍伐樹木、管理物資，到繪製圖紙，安排工錢食宿、組織工匠分工協作等等，千頭萬緒，事務非常繁雜，幾乎每一件事做好都不容易。
但徐嘉等人只用了半天時間便把一切都處理妥當了，處理得井井有條，這不得不令所有人都感到驚嘆，這個少年書生竟然有如此卓越的才幹。
此時，徐嘉正陪同李峰和趙帆視察守城武器的製造進度，作為雲中城如今的最高指揮者，李峰和趙帆並不需要親力親為，他要把jīng力放在統籌防禦之上。
趙帆雖然已經不再雲中城擔任任何官職，但他的身份、地位特殊，而且無比尊貴，就算李峰也比不上，所以獲得了雲中城軍民的普遍支持，一方面因為他是劉表之侄，身份尊貴。
趙帆見一群群工匠們各自忙碌，材料的運送有條不紊，他心中也很奇怪，便對徐嘉笑問道：「才半天時間，這些工匠就步入正軌了，徐嘉是怎麼做到的？」
徐嘉微微一笑，「其實很簡單，每座城池的工匠都有匠頭，我只管找到這些匠頭，給他們十倍的利，規定什麼時候完成，並承諾每造成一架投石機和狼牙拍給多少獎賞，然後一切都不用我cāo心了，他們自然會加緊督促工匠。」
趙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徐嘉又找了一堆項目經理，難怪能進展如此神速，這是深諳管理之道。
「那最快什麼時候能造成第一架？」趙帆又好奇地問道。
徐嘉神秘一笑，「公子請跟我來。」
李峰此刻也是頗為感興趣，當即兩人跟他走進一座大帳，一下子愣住了，只見大帳擺放著一架巨大的石砲，幾名工匠正在忙碌地檢查。
石砲又叫投石車，它的外形實際上就是一部放大的弩，可以發shè巨箭，也可以發shè石塊，shè程在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間，對於守城有著積極的防禦作用。
打個比方，滾木礌石是對付攻城軍隊的利器，但一般而言，需要人站在城牆邊向下拋石，這樣就極容易被下面攻城軍的弩箭shè中。
但有了石砲便可以隔空發shè，避免了守城人員的傷亡，同時shè程更遠，殺傷範圍更大，對付船隻和各種攻城武器也是一種有效的防禦利器。
趙帆上前輕輕撫摸這第一架投石車，是用新伐的樹木做成，甚至還有樹皮未剝，略顯粗糙，但看得出綁紮得很結實。
有了這些投石車和狼牙拍等物，雲中城守軍的信心頓時大漲，數十名士兵圍著這些守城器械指指點點，滿臉的興奮之sè，這些守城器械的殺傷力，他們今天都看在眼裡，所以心中也是十分喜歡。
「郡守大人，您先回府休息吧，這裡有我和徐嘉便好了。」此刻夜已有些深藍，將近三更時分，明rì胡人士兵，必定又將發動大戰，作為雲中城的主帥，李峰必須保持旺盛的體力和冷靜的頭腦，所以休息好來，是十分重要的。
李峰自然知道這點，他看了看趙帆兩人，見他們一臉的堅定，當即也是點了點頭，道：「如此，那我先回府了，你們後半夜再叫醒我，到時候我替換你們。」
由於擔心胡人半夜發動突襲，所以必須是要在李峰和趙帆兩人當中，留下一人，監督雲中城的守衛工作，所以李峰如今回府休息去了，趙帆只得留下，不斷在雲中城巡邏。
看著李峰離去的背影，趙帆臉龐之上也是露出一抹笑容，這段時間李峰的jīng神壓力太大的了，趙帆心中其實很是擔心他，因為李峰是雲中郡的郡守，所有軍民的jīng神樑柱，他若是倒下了，雲中城很有可能會不攻自破，見到李峰終於願意休息，趙帆自然也是鬆了口氣。
晚上的雲中城，十分寒冷，寒風咆哮著在所有守城士兵們耳旁刮過，冷的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趙帆身披大氅，在城頭眺望著胡人紮營的地方。
那裡一片靜謐，只有微弱的火光在寒風當中孤獨搖曳，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按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我們要守住雲中城，其實並不困難，就怕那些林胡蠻子，會想到什麼其他辦法攻城。」這個時候，徐嘉忽然道。
聞言，趙帆亦是點了點頭，對此，他自然知道，雲中城易守難攻，而且李峰早做準備，修築防禦工事，堅壁清野，集中所有物資與雲中城當中。
所以胡人要想攻破雲中城，按照常規的攻城辦法，顯然是行不通的。
趙帆眉頭微微一皺，他似乎聽出來徐嘉的話外之意，當即也是道：「徐嘉，你可是覺得胡人會採用其他方法攻城？不知是什麼方法？」
「沒錯，胡人統帥絕非笨蛋，我們看得到的問題，他們不可能看不到，所以，他們絕不會將破城希望，放到強攻上面，一定會想些其他招數，譬如火攻，挖據地道，水淹等多種戰術，進行攻城。」
古代兵法中，將攻城，總結出來強攻、壓制、地道和水淹四種戰術，進行進攻。
「強攻是或用衝撞、焚燒等辦法破壞城門，或遣單兵接近城池，而後對城牆展開強攻。此戰術中前兩種情況，最怕守城方拚死抵擋，連shè帶刺，連睚帶搶，連燒帶澆，一通猛打下來，必然損失慘重。后一種情況，最怕守軍點燃火炬伸出城外用眩目火光封閉城頭情況，使攻城者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徐嘉道：「以目前胡人的情況來看，強攻是不可能的。」
趙帆點了點頭，對此，他深有體會。孫子兵法中稱攻城為下，又稱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在戰國時期，攻防雙方的兵力可以懸殊到這種地步，假如攻方以十萬之眾圍攻，按《墨子》當中的論證，守方只需四千餘人，便可守城。
當然，這自然是有誇張的成分在內，攻城守城，並不完全看兵力，這跟城池的地形地貌，還有一系列原因都有關係，只是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出，攻城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如此說來，那就只剩壓制、挖掘地道、火攻水淹等戰術。」趙帆道。
徐嘉點了點頭，他看著遠方的胡人營地，道：「壓制是利用徵車或土台，對城牆進行居高臨下的火力壓制，「亂箭齊發，矢如雨下」，適用與偵查和sāo擾守軍或掩護強攻。」
趙帆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倒也聽說過，不過此戰術，最怕的就是以高制高，攻有巢車，守有木樓，如果我們在城牆上搭建高約兩三丈的木樓，使城牆與木樓的高度達到八丈左右高，不但臨車達不到，就算堆積上台也不可能立竿見影，到時候我命令木城上設置床弩和拋石車，制高點便穩cāo在我們雲中城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