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蔥歲月 . 口舌

第十三章 青蔥歲月 . 口舌

田雨走後不久,成梁就完全從那段朦朦朧朧說不明道不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儘管有時路過她家那帶有圍牆的小院時,他害怕看見她,卻又極力想看見她像往日一樣出現。

很可惜,她從此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偶爾從同學中聽到她只言碎語……

初二下學期,是初中史地畢業會考。那個來月,成梁聚集精力,全力赴考。功夫不負有心人,畢業會考出來成績,歷史100,地理98。那時史地合併成一科,總分99,全校單科第一,計入初三升學成績。

初戰告捷,成梁心中燃起嚮往美好的火焰。像大哥成才那樣讀大學他還不太懂,沒有規劃,那是有些遙遠的事。但考進隔壁那所市屬重點高中在他看來是必然的,似乎那個學校已經向他招手了,只要他願意,進那裏讀高中不是夢,一抬腿的事而已。

正當成梁滿懷信心之時,家中的一些變故徹底摧毀了他的計劃,他的人生從此改寫。

有福自參選村長失敗后,酗酒的毛病越發嚴重。遲蓮一如既往自私自利,全然不顧有福田裏土裏揮汗如雨的幸苦。

自村長敗選后,村裏平日有些不對付的人故意譏諷嘲笑他。那些個子虛烏有的事,不懷好意的人還肆意邸毀。他們曉得有福的眼裏容不得半粒砂子的脾性,哪痛盡往哪捅。

有一回隊上開會,討論起集資修路的事。易家灣部分人把集體承包給他們的田土視如珍寶,都想少出或者多得些補償,便七扯八扯說起隊上歷史上某些他們自認為不合理或者曾經自己呷過虧的往事。

在農村,因祖祖輩輩住一起,恩恩怨怨家長里短自然不少,一觸及個人利益得利,免不了翻起那些陳年爛穀子的往事。按隊上規矩,每10年進行一次水田重新劃分承包。易冬家近五年新增了3個孫子孫女,他家已幾年沒分到田地,他認為呷了虧。他提出輪到他出的水田面積他暫時不願意出,等五年後分到水田再扣除,他這點水田現在連餬口都不夠。

易冬這一鬧,其他人不幹了。桂子能捲起一根草煙,深吸了一口,噴出的濃煙嗆得鄰座的易慶老婆眼淚都出來了。易慶老婆一邊躲閃,一邊說道:「子能叔,挨你坐都受罪……」

桂子能沒回應易慶老婆,卻望着易冬說道:「挨我坐只煙熏,跟有些人打鄰舍那才叫呷虧。我屋裏二孫子三年冒分田,這回還只動工二天,車路進口的長丘就挖了二分田,輪到我屋裏八口人的水田攤份全部兌了現。如今個這個講法,我還不曉得這五年找哪個要田呢?……」

桂子能這麼一說,平日因解放前他爹欠了易冬爹的利子錢,被迫低價抵押田土有些恩怨的易智,好似自顧自話道:「嗯,我爹老子當年就稀里糊塗在田契上籤了字,樓房台上那點爺爺手裏搛的保命田給他敗噠。如今責任承包又回得我手裏。這回修路又要修路佔去一半。我還不如我爹,我爹當年還抵了兩擔谷,這回癟穀子都賺一粒不到手……」

桂子能與易智一唱一和,易冬漲得滿面通紅。易冬還未開口,卻早激怒了旁邊的兄弟易合。易合張了張眼,脖子伸得老長,嘴哆嗦了幾下,忽的猛的一拍桌子:「哎,你們當如今還是當年!解放前我爹搛下的田土屋堂,也不是偷的搶的你們的田土屋堂!我們當初集體時,田土分了,屋裏的傢俱,樓上的樓板都不曉得給些么子人搬噠回去撬噠做噠門板牛欄……哎,你們要是冒出氣,再斗一回……!」

易合這麼一鬧,當年分了他家田土傢俱的人臉上都掛不住了,尤其是火氣爆燥的桂有生早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對拍了桌子一把,吼叫道:「平噠反揭了帽子你們就稱王稱霸,你們不就仗着弟兄多,隊里一開會你的就把住,輪不得別個講話!哎,當年拆樓板我也有份,我屋裏擋茅屎屋的門板就是你們屋裏的,如今我不要噠,你們弟兄拆了回去,我拉撒光腚冒長楊梅瘡,不怕人家看!」

「哎,你講那個稱王稱霸,我們弟兄多又如何,搶噠你屋裏堂客啊?!……」

話音未落,桂有生一把掀了開會的八仙桌,上面的盤盤碗碟掉了一地,險些還砸了人。

這一來,會開不成了,謾罵亂鬥起來……

第二天,村裏原來的村長現在的何支書帶着新村長周保勝找到有福,誠懇的說道:「桂主任,您是黨員,又是多年的村領導。作為隊上一員,這回我們上門請你幫幫忙,把這回征地集資修路的事弄好!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就算是提帶提帶了我們……」

那靠詆毀有福上位村長的周保勝,眨巴眨巴他那綠豆般的細眼睛,諂笑道:「是呢,我遇人就講,桂主任最是熱心,忠心於群眾的。上回選村長我跟我老弟都講過,我怎麼比得上桂主任。後來拗不過鎮上劉書記勸說,他講黨內同志民主競選,是改革開放來的頭等改革,是更有利於黨內民主走群眾路線的決策。聽他那麼一哄,我腦殼一熱就選噠……後來僥倖,劉書記還專門找我談了話,要我向你求教多學多問呢……」

有福心直口快之人,平日有個毛病耳根子軟,喜歡聽奉承話。雖然周保勝當年下三爛才微弱贏了他當了村長,今天他這麼一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半是真心想為村民辦些實事,另一半是為了在周保勝面前爭個亮堂堂的臉。有福抿了抿嘴,豪氣的對支書村長說道:「何支書周村長,今天你們上噠我的門,求教是不當,為地方上做點事,福澤子孫應該的……」

三人一番計議后,便上門找上易冬做攤派田畝的事。

易冬見新老領導上了門,便訴起了那天開會時憋屈。

何支書是個老好人,先講了一通修路造福子孫的大道理,然後對那天開會的糾紛胡亂勸解了一通。易合油鹽不進,執意攤派田畝等五年後增加了田畝再出份子。周保勝見狀,望着有福眨巴了一下眼睛,奉承說道:「桂主任,你是土地老倌,懂得來龍去脈,今天無論如何替我們疏導疏通些意見……」

有福這人直腸子稟性,他誠懇的說道:「冬老兄,那天開會不提以前分田土的事就好噠。當然,其他人,我就不講名號噠,有些話確實傷人,是不對的。不過話講回來,我認為修路攤派是今年興起的,田是五年前擬的條款,如果都像你說的一樣,五年後再出田,那車路不要拖個五年才修得成。就是等五年後再修,那些二十來歲冒討堂客冒生崽女的豈不也要呷十年的虧??如果以後都這麼一鬧,豈不是永遠修不成路?冬老兄,做老弟的勸一句,看子孫份上,呷些虧呷在明處,好事做在暗處,天都曉得的……」

易冬低着個頭,一聲不吭。

有福見狀,開導他道:「冬老兄,前年你們二兒子冒得屋堂,佔了河坑不說,還佔用了一小塊隊上承包給你的責任田。隊上有人講閑話,可也不是睜隻眼閉隻眼冒人較真。你就當出的田給你二兒子修了屋……」

話說到這,戳到了他的軟助,聞言后他抬頭望着天上,長吁了口氣,嘆道:「今天支書村長上噠門,福老弟又是老領導,不看佛面也要給你們的面子。當年我爹老子一個鹽蘿蔔就稀飯嘴巴里摳出來置噠幾畝田土,喊一聲充公就充噠公。如今修路造福,我只當做善事……」

周保勝聽到心中一喜,與何支書對望一眼,陪笑說道:「老兄哥是爽快人,難怪當年叔幾發家!如今政策好噠,三五年你屋裏又是萬元戶,你們是財老爺照顧,走路都碰金銀。」

這話受用,幾個和和氣氣達成和解,路不久也修好了,困繞着村裏祖祖輩輩出行難的問題徹底解決了。

可有福冒想到,當時他勸解易冬時提到的他兒子佔了責任田的事讓他招了怨恨,埋下了禍根。

後來有回周保勝和易冬兄弟一起幫人打助工呷酒時,聊起了他不自願出了田土攤派的事。他有些憤噴不平的嚷道:「那個桂有福,平日裏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其實跟我們一樣的。我兒子占的是自家承包的責任田,他屋下首有棵樟樹,分山土時講了只能蓄三年就要砍掉,免得影響樹下首稻穀收成。現在快十來年噠,分給桂希平的田被樹遮蔭了六七年,也冒見他砍掉……要我講,既然樹三年冒砍,將來砍樹時我們都要分一塊樹榦做菜板也是應該的……」

那周保勝聽聞,睜着他那喝得有些醉意的通紅綠豆眼,胡咧道:「是那理,桂主任那人,平日一副兩袖清風的假把式,我是最看不慣的。上回村長選舉,群眾眼珠明亮着,他嘴巴討人嫌是個事,真像他自個標榜的乾淨也不見得……」

那易冬見村長順了他意,如得了救濟,當即嚷道:「逼我出田,明朝就去他屋裏砍樟樹,人人有份……」

周保勝得了意,假意勸道:「鄉里鄉親,和為貴……冒講那些爛穀子陳年話,來,來,來,呷酒……」

…………

此話一傳開,有些眼皮子淺的人也附和著這麼一說,還講周村長都說有理。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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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隨心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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