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古樹重蔭(23)

第29章 古樹重蔭(23)

池蕭遠結束通話,打開《沿途風景》直播間看了一會兒,池清寧雖然一直在重複池輕舟被接回家那天做過的事情,但到底沒有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大量網友湧進直播間,看着池清寧不斷自言自語,心態逐漸從一開始的看好戲變成了疑惑和害怕。

很多人忍不住在直播間里問:

【我怎麼感覺眼神不太對?就好像吃錯了有毒菌子,看到了幻覺一樣。】

【他真的不是撞到了什麼髒東西嗎?】

【我天,好恐怖!池清寧現在這狀態真的不像是演戲,他好像真的覺得他對面有人啊!!】

【應該是吃錯了菌子吧?昨天他們不是自己炒的野山菌嗎,確定炒熟了?】

【我記得前天還是什麼時候,這綜藝嘉賓遇到毒.蛇的事情上了熱搜?池清寧該不會是被咬了吧?】

許多網友和觀眾都覺得身上毛毛的,還有一些靈感比較高的人堅稱自己在直播間看到了白霧。

當然這話沒幾個人相信,池蕭遠也不是很相信。

他是親眼見過玄術師的,知道玄術師有多麼不同凡響。

但也正是因此,他比普通人更清楚,再厲害的玄術師能影響的範圍也有限,絕不可能讓這麼多人隔着網絡就看到異象。

八成還是在胡扯。

不過這也提醒了池蕭遠,池清寧看起來確實像是中招了。

銀屏村這種小地方難道真的有玄術師?

池清寧昨晚的疑問在他心裏轉了一圈,他又切到池輕舟的直播間看了看。

池輕舟剛和宋煜知分開行動,正在探索一片樹林,怎麼看都沒有玄術師應有的氣度。

池蕭遠搖搖頭,還是池清寧神經太纖細,想得太多了。

他這個養弟,從大學畢業之後,就變得有點一驚一乍的,沒以前那麼從容了。

果然還是身上流着那兩個底層人的血的緣故。

他重新切回池清寧的直播間,尋思著,如果有必要,家裏人或者合作夥伴問起的時候,他可以拿池清寧吃菌中毒或者遇到了髒東西做解釋。

池蕭遠正掂量著該如何做,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一看,竟然是傅聞南的電話。

傅聞南是首都傅家的繼承人,按照兩家老夫人的約定,原本應該是池輕舟的未婚夫。

但因為一些特殊的經歷,他從小就和池清寧關係比較親近,婚約這事他更是只認池清寧一個。

即使傅家老夫人已經表明了態度,堅決不承認鳩佔鵲巢的池清寧,池家夫妻考慮到傅聞南的意思,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他和池清寧的婚事。

雙方都不敢讓傅老夫人知道這件事,默契地控制着各種流言的傳播範圍。

今天池清寧突然做出這麼不明智的事,傅聞南來興師問罪,池蕭遠可以理解,心裏卻還是不怎麼痛快。

池清寧在那裏胡鬧得開心,最後爛攤子都得他來收拾!

他又低低罵了池清寧一聲,才接起電話,和顏悅色地和傅聞南打招呼。

傅聞南倒沒有找他和池清寧的麻煩,反而開門見山地問:「熱搜你看了吧?這件事可能會對清寧的聲譽造成不小的打擊,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準備怎麼挽回?」

池蕭遠有些詫異,傅聞南居然這麼在乎池清寧,這種時候先考慮的是池清寧的名聲?

轉念一想,這對池家是好事,起碼代表了傅聞南會管這件事。

他好聲好氣地安撫了幾句,隨後口風一轉,故作為難地說:「我確實有一點想法,但你也知道我爸媽對小弟……」

傅聞南聲音瞬間冷了:「叔叔阿姨年紀不小了,這點小事不用麻煩他們。既然你那裏不方便,乾脆我這邊接手,你就別管了。」

池蕭遠忙說:「聞南,你別急,咱們再——」

傅聞南自顧自掛斷了電話。

池蕭遠盯着手機暗下去的屏幕笑了笑。

他知道這麼做,傅聞南有可能會採取一些讓他爸媽很為難的手段。

但那又如何?

爸媽也不是沒幹過讓他異常難堪的事情。

有時候他覺得,他並不是爸媽精心培養的繼承人。

他們給了他最好的教育,他卻沒有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任何期待;

他們說池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池清寧不能搶走,池輕舟也不能,但他只從他們的語氣里聽出了敷衍;

他們驕傲地向每個合作夥伴介紹他,給他大項目練手,早早將總裁位置讓給他,他卻一點都沒感覺到這其中有什麼器重。

很矛盾,很奇怪。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總是心有不安,讓他很難平和對待被找回來的池輕舟。

也讓他無法一如既往地維持爸媽在乎的臉面。

池蕭遠又看了眼電腦,很快從邊上拿起西裝外套,推開座椅下樓了。

傅聞南都打電話過來了,說明圈子裏的年輕一代基本都知道這件事了。

現在還不走,難道在公司里等著其他人來看他們家笑話嗎?

池蕭遠無視欲言又止的秘書,乘坐專用電梯下到一樓大廳。

此時還不到早上九點,正是大多數公司上班打卡前的最後一段時間。

來來往往的打工人着急忙慌往寫字樓里跑,有的連鞋子都跑掉了,一邊跳着腳去找鞋,一邊高聲喊同事的名字,讓對方幫忙攔下電梯。

整個大廳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池蕭遠有些嫌棄地避開幾個狂奔而來的員工,大步向大廳外走去。

他的司機已經去開車了,這會應該正在寫字樓門口等他。

他理了理領帶,走出大門,剛要下台階,眼前忽然白霧瀰漫。

濃濃的霧氣遮擋住他的視線,十幾公分外的東西都變得一片模糊。

他有些茫然地愣了下,沒能及時收住步子。

下一秒,他腳在台階上一滑,整個人向後仰倒,一屁股磕在台階邊緣,一墩一墩地滑了下去!

劇痛從尾椎骨竄起,眨眼衝上天靈蓋。

池蕭遠渾身冷汗涔涔而下,很快打濕了襯衫後背,卻死要面子,強忍着沒有痛呼出來。

司機和大樓保安瞧見他兩眼發直的樣子,無措地衝過來,小心扶起他。

他嘴唇哆嗦兩下,氣若遊絲道:「去、去醫院。」

司機忙不迭應了,把他扶上車後座,開着法拉利揚長而去。

池蕭遠暗暗鬆了口氣,眼前的白霧也如之前突兀出現一樣,莫名其妙就直接散了。

他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考慮等下再預約一個眼科,卻不知在他走後,寫字樓外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鬨笑聲和議論聲。

不少人都看過熱搜了,下意識懷疑池蕭遠這麼着急是不是和真假少爺事件有關。

討論的人數越來越多,不知道怎麼的,一個「池氏小池總疑似做賊心虛,倉惶逃離公司大樓,精神恍惚不慎跌倒」的流言就伴着他被人拍到的照片傳了出去。

這有圖有真相的,沒過多久,一條新的熱搜冉冉升起。

池蕭遠和池清寧一樣,大大出了一次風頭,但這風頭是不是他們想要的就很難說了。

……

十幾分鐘前,蒲洛族族地祭壇。

池輕舟向後退了一步,長木棍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

濃郁的陰氣混雜着人類才有的靈氣,洶湧灌注進長棍,激得棍尖震顫不已。

細微的嗡鳴聲中,他一躍而起,長棍往前一送,藉著身體的重力,狠狠砸向地面!

築造祭壇的山石無法承受靈氣與陰氣的衝擊,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幾乎在須臾之間,就裂開蛛網一樣的數條大口。

細碎的小石子濺射而出,擦過池輕舟面頰,留下一道細小的白痕。

池輕舟眼睛也不眨,熟稔地反手掄了個滿圓,長棍再次重重砸落在流淌著溪水的溝渠上!

水花四濺。

一聲又一聲石塊裂開的爆鳴聲連成一片,短短几個呼吸時間,祭壇階梯上的紋飾全都佈滿裂紋,灌向中心凹槽的溪水也落在泥土上,暈開一大片水漬。

仿造的祭壇再也壓制不了和邢霜棧同源的鬼氣,轟然坍塌。

池輕舟動作沒停,徑直一提長棍,向著祭壇中心的龍腦香而去。

暗中觀察著池輕舟的朱延通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他師父取風就沉睡在那棵樹上,從滅世級厲鬼處竊取的鬼氣一直掩蓋着師父的靈魂,這也是他師父能夠騙過族地血緣辨別的重要因素。

一旦池輕舟徹底打破祭壇,他師父恐怕就會受到族地的反噬了。

朱延通滿眼痛恨,低頭看了看自己斷掉的手臂,顧不得身受重傷、保命手段已經用完,咬牙沖了出去。

池輕舟比他想像的還要狠,長木棍一端已經捅進龍腦香的根部,似乎馬上就要把整棵樹連根拔起。

他心頭髮顫,額角不知不覺佈滿了細汗。

朱延通來不及細想,一刻都不敢耽誤,操縱自己僅剩的兩隻馭鬼撲向池輕舟。

池輕舟目光輕閃,手上動作一頓,回過頭去。

「你師父就是取風?」

朱延通咬緊牙關,沒有回答,急速向後避開。

兩隻馭鬼瞬息之間飄到池輕舟身前,五指成爪,指甲暴長,全力刺向他喉嚨。

池輕舟一抖長棍,輕而易舉撥開兩隻輕飄飄、毫無重量的馭鬼,腳下影子猛然立起,流向參天大樹落下的陰影,如擊電奔星般直向朱延通腳下。

朱延通登時被勾起半個小時前的記憶,悚然一驚,大叫一聲轉頭就跑。濃郁的白霧忽然從龍腦香根部升騰而起,他心頭一喜,還沒來得及向他師父告一聲狀,耳畔就響起一聲冰冷的輕笑。

鋪天蓋地的鬼氣再次湧出池輕舟的影子,在半空中勾勒出邢霜棧的身影。

他一震寬大的袖擺,撕碎那兩隻還在嘗試靠近池輕舟的馭鬼,抬眼看向不遠處的龍腦香。

朱延通被鬼氣震得雙目溢出兩道鮮血,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

他聽見邢霜棧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我雖然不在意那點被盜走的力量,但我的小契約人很生氣。他生氣的後果,不會有人想看到的,所以我得哄哄他。」

……什麼?

朱延通生出一點困惑。

他還沒細想邢霜棧話中的含義,就聽到一聲悶響從他師父沉睡的方向傳來。

下一刻,巨樹傾倒的聲音驚得他頭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維持正常的思維。

冰霜以破碎的祭壇為中心,不斷向外蔓延,山石草木化為飛灰,龐大的鬼氣海浪一般湧向半空,饒是朱延通看不清,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無比的威壓。

池輕舟站在祭壇外幾米處,仰著頭,看到鬼氣聚集成一個繭子,完全將邢霜棧攏在中央,緩緩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肅哥終於知道自己回收鬼氣了,真好。

愈發濃郁的白霧從斷裂的龍腦香根部噴薄而出,像狂風過境,卷過整個玉化山脈。

就連山腳處的節目組成員和救援小隊,都免不了受到影響。

池清寧當場被扯進幻覺中,救援小隊的儀器瘋狂示警,連綿不斷的提示音響徹銀屏村。

系統膽戰心驚地從影子裏探出頭,小聲叫了池輕舟一句。

【宿、宿主,好奇怪,有一種我無法分辨的力量進入了我的程序……】

濃霧逐漸淹沒池輕舟。

身影被徹底遮擋前,他愉悅地笑了一聲。

「我塞給你的。之前打臉宋老師那個任務,獎勵我還沒領取吧?你幫我領取一下哦。」

系統可憐地抖了抖,望着池輕舟慢慢模糊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好的。那,宿主你有事情要忙的話,獎勵目標我就選擇隨機投放模式啦?】

池輕舟沒有再回答。

系統在霧中縮回他的影子裏,朝後台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寫着:【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最終隨機投放目標:池蕭遠。】

……

從龍腦香根部湧出的白霧怨氣極度濃郁。

強烈的怨恨源源不斷灌向霧中所有活人,總是能輕易勾起他們此刻最濃烈的情緒和深層記憶。

池清寧和池蕭遠先後因為白霧和加了白霧的系統獎勵中招,唯有池輕舟,若無其事地站在白霧中。

他不但沒有被勾起任何回憶,還在濃烈的怨恨中看到了取風的過往。

年輕時的取風外貌俊美,天賦極佳,從小就在一名馭鬼師的教導下入了玄術界。

他學東西很快,十五歲左右,就已經青出於藍。

老馭鬼師見沒什麼可以教他的了,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臨終前,老馭鬼師留下一個遺願,他希望取風可以將他們馭鬼一脈發揚光大。取風滿口答應,然而等他把老馭鬼師下葬以後,轉頭就干起了收錢替人消.災的勾當。

他不像那些正正經經、有足夠操守的玄術師,只要給錢,什麼缺德事都敢幹。

壞事做多了,遲早要付出代價的。

取風陽壽越來越短,且他犯下的許多罪過都十分嚴重,他想盡方法也無法延續壽命。

最終,他產生了另一個想法——

既然已經沒有可能活下去了,那不如轉換成另一種存在,追求一個永生不死。

取風改頭換面,做了大量調查,最後決定學習蒲洛族的路子,嘗試修一修鬼神身。

他很有耐心,哪怕壽元所剩不多,仍然在上泠縣附近蹲守了半年多,才精心選定了目標——當年很是年輕、對外界了解很少的大巫諾琪。

取風年輕的時候好財好權,在名利場里滾過,見過不少美人,更熟悉各種套路。

他假裝被厲鬼追殺的普通玄術師接近諾琪大巫,一套並肩作戰、重傷獲救、捨命破陣的操作下來,幾乎沒有接觸過外人的諾琪大巫很快對他產生了親近感。

兩人在搜索逃跑的厲鬼過程中相知相愛,取風裝作離不開諾琪大巫的樣子,在那個年代,竟主動提出了入贅。

諾琪大巫家和一般大巫家不太一樣。

她的父輩中沒有成為大巫的人,只有她弟弟和她一樣有天賦。

她的父母自認不如她懂得多,完全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倒是她弟弟諾鑫大巫,一開始就看取風不順眼。

然而取風為了達成目標什麼都能做,在諾鑫大巫故意為難、拿出替命符時,他毫不猶豫激活了這張符籙。

替命符,顧名思義,就是在危急關頭替另一個人去死。

別說諾琪大巫的父母了,就是看他不順眼的諾鑫大巫都倍感震撼,之後反對都不那麼激烈了。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張替命符早被取風做了手腳。

早在第一次和諾琪大巫見面時,取風就趁著諾琪大巫受傷的空檔,對她用了特殊的桃花煞。

諾琪大巫當時精神不濟,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越到後來,桃花煞紮根越深,她就更發現不了了。

不知不覺間,諾琪大巫就非取風不可,但取風並沒有就此停手。

因為他發現,桃花煞的存在導致他無法成為被族地認可的有緣人,於是他就將目光投向了小舅子。

恰好諾鑫大巫和他一樣是男性,他靈機一動,改動了那張替命符,將自己的命和諾鑫大巫連在一起。

為了保證接下來的計劃順利,他收養了朱延通。

對這個徒弟,他可謂是有求必應、慈愛非常,但這些都不是出於愛護,只是因為他需要一個能夠忠實執行他計劃的人而已。

他將一身所學悄悄教給朱延通,想盡辦法拖延了十幾年,這期間沒少借朱延通的壽命。

正是因此,如今的朱延通才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他與其說是活着,不如說是以活死人的姿態存在,一旦受傷,就會露出真實模樣。

終於,十五年前,一切準備就緒。

取風策劃了一起慘烈的災難,諾琪大巫的父母和弟弟諾鑫大巫全部以最痛苦的姿態,在廢墟里掙扎了將近七個小時才咽氣。

他自己也不好過,只比諾鑫大巫早死十幾分鐘。

他死亡那一刻,諾琪大巫掙脫了桃花煞。

神智恢復清醒的短短几分鐘里,諾琪大巫先後受到丈夫是個人渣、全家因她一時不慎而慘死兩個打擊,望着疼愛多年卻沒把她當回事的朱延通,再也承受不住,當場瘋掉。

朱延通絲毫不同情自己的師母,反而欣喜異常。

因為取風騙過族地,需要足夠濃烈、足夠多、又必須和諾鑫大巫有關的怨氣。

他的師母就是怨氣最好的來源。

他知道師母想以死謝罪,但不行。

他師父需要怨氣,他師母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我會好好照顧您的。您會長命百歲,我和師父也會好好的,放心吧。」

取風的靈魂恰在這時睜開眼睛,看着崩潰無比,大罵他是個人渣的妻子,微微一笑。

「我確實是個人渣,我承認。但做人渣有什麼不好的?你和諾鑫倒是正人君子,可最後是什麼下場呢?」

一個死無葬身之地,一個雖然活着,卻生不如死。

「相比起來,還是人渣過得更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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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靠玄學在娛樂圈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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