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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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觀音輕描淡寫，好似一個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皇太后一樣。只因為瞧著溫玉不順眼，便順手決定要毀掉她，還要讓這四個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掙扎，這才快意。

江湖人對這女魔頭的描述，果然十分精確、十分到位。

最美麗。

武功最高。

以及……最殘忍。

殺手一點紅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此時下眼瞼也好似開始抽動。

他一腳勾起落在地上的長劍握在手中，肩上的血洞潺潺流血，他竟連絲毫的表情變化都無，眼神像是磨尖了的雪粒子一般，冷冷瞪著石觀音。

楚留香與陸小鳳，也已一左一右，蓄勢待發。

他們的確已經敗了，可再拖延一二，叫溫玉快快逃走，卻還是做得到的。

可溫玉的掃帚卻早已收回到了帽子里，兩條腿杵在原地，魔杖收回，竟是連動都不打算動一下。

她的一張臉上竟也是全無表情的。

她一向是個很溫和的人，待人接物總愛笑一笑，因為她一直認為，只要一個人是值得尊重的，那對人的臉就不應該太臭，總應該笑一笑，散發一點善意。

但石觀音把她當做螻蟻、奴僕。

這已徹底激怒了溫玉。

石觀音又柔聲問了一次：「你是選自己毀了自己的臉，還是讓我殺了你？」

溫玉看著她：「我都不選。」

石觀音忍不住笑了。

她有恃無恐，竟接著道：「我現在倒覺得你的個性有點有趣了，放心，我毀了你的容貌之後，一定將你收為弟子，你跟著我學武，怎麼樣？」

溫玉：「…………」

她對石觀音的脾性又多了一點了解。

溫玉問：「你要毀我的容，還要再把我收為弟子，要我跪在你的腳下？」

石觀音淡淡道：「你可知道，這也已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典了。」

她用了「恩典」二字。

她竟真覺得自己是個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溫玉簡直沒忍住想要笑出聲來。

大人，時代變了，大清早亡了！

石觀音的袖中，已滑出了一柄黃金吞口、黑蛇皮鞘的匕首，上頭鑲嵌著寶石，奪目得像是一件漂亮的首飾。

她緩緩地朝溫玉走來，緩緩地道：「既然你不敢，那我也可以代勞，你放心，首先先將你一對眼睛剜出來，你的容貌變成什麼樣，也就與你再無關係了。」

說著，匕首出鞘，果然是寒光森森、吹髮立斷。

這時，楚陸二人，都已立刻要暴起，但溫玉只是目光平平地瞧了他們一眼，這二人的動作，竟瞬間停止了。

她當然並沒有用什麼迷魂咒之類的東西，那種咒語是要拿魔杖的，還有施法前搖……

她只是很鎮定地掃了一眼二人，意思是：別擔心，我有辦法。

而他們也相信了溫玉，選擇暫時按兵不動。

這眼神之間的交流，自然沒有被石觀音注意到。亦或者說，她就算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

對於她來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同螻蟻一般，螻蟻之間在商量什麼，難道她還會在意么？

她只會一腳把螻蟻都踩死。

但是楚留香得留著，她還沒玩兒夠呢。

她一步步地靠近原地不動的溫玉，舉起了匕首，柔聲笑道：「你放心，這一切都會很快結束的。」

面前的年輕姑娘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唇上也沒有什麼血色了，她的呼吸聲很急促，許是在害怕。

蠢丫頭，石觀音不屑地想。

她興緻更濃，匕首在溫玉臉旁邊比劃比劃，慢條斯理地考慮著如何下手。

受傷的四個男人，此刻都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呼吸都好似要停止了。

這時，溫玉忽然伸出手，就要去抓石觀音的手，石觀音唇角含笑，反手一抓，溫玉的手腕子就已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抓著溫玉的手腕，笑道：「你總不至於到了現在，還想要要求——」

她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剎那之間，溫玉體內魔力沸騰，包裹了石觀音全身，在瞬間啟動了空間傳送術！石觀音被魔力包裹住全身，已在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個瞬間，石觀音的整個身子，都已被嵌入了巨大的石峰之中，只有一個頭露在外邊。

天地一片寂靜。

石峰高大沉默地屹立，大漠深夜的冷風帶著砂礫吹在這石峰森林之中，發出獵獵的響聲——

沉重而古樸的石峰之下，石觀音的整個身子都已經被砌了進去，唯有一顆頭露在了外面。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那種虛假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就已陷入了一種自己全然無法理解的境地。

溫玉的嘴角翹起微笑。

「工具」都有其危險性。

汽車、飛機、火車，高速的交通工具，帶來了極其方便的出行體驗，但同時，過高的速度必然會帶來風險。空間傳送術也是一樣的。

方便，但要小心使用，否則會出事故。

溫玉不是黑巫師，從來沒修行過殺人的黑魔法。

但是反向去運用工具，讓其變成可怕的魔法，她活絡的大腦還是可以做到的。

解決大敵，這讓溫玉渾身舒暢，她伸了個大大地懶腰，回過頭去看自己的四個朋友。

陸小鳳、楚留香、一點紅、姬冰雁。

他們竟也都似怔住了，直直地盯著石觀音。

……石觀音像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

竟……就解決了這大敵？

如此出其不意？

再一想，他們自己也用過好幾回這神乎其神的「空間傳送術」，當時未曾細想，如今看來，這法術危險得很啊……

這時，石觀音忽然驚聲道：「什麼！！這是什麼！！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她渾身動彈不得，連呼吸都不順暢，岩石在無情地擠壓著她，令她只能勉強運起真氣，卻沖不破這大自然古樸而沉重的桎梏。

溫玉將石觀音整個人都砌進去，簡直就好似是那種把人扔進攪拌的水泥中之後瞧著人凝固，不可謂不兇殘。

她伸了個懶腰，瞧著石觀音。

她驚恐萬分，哪裡還有半分剛剛那副風姿綽約、遊刃有餘的樣子？

嗯，現在這樣子，比剛剛順眼多了。

溫玉小姐滿意地想。

她的策略其實很危險，但如果成功了，就是單車變摩托——值到家了！

石觀音武功高，四個高手聯手都制不住她，溫玉的魔杖自然也沒法子對準她，所以她只有選擇自己最擅長的空間魔法，這是唯一能夠致勝的方法。

慣常使用空間傳送術的巫師，計算坐標非常快速，準確。幾乎在瞬間，溫玉就已測算出了那石峰與她的相對坐標。

所以，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石觀音的缺點，非常明顯。

她非常自大，非常傲慢，又很喜歡享受他人的痛苦。

這種性格的缺陷，註定了她一定會親手過來處決溫玉，還會很慢、很享受，要無限延長這一刻的痛苦。

溫玉站在原地不動，引石觀音過來，進入她測算好的坐標之內。

然後，假裝抗拒，去抓石觀音的手。

石觀音自大，喜看人掙扎，自然要反手抓住她的手，再喜滋滋、得意洋洋地說一些這啊那啊的屁話。

至此，空間傳送的四個條件：精準坐標、沒有傷口、肢體接觸，原地靜止……就都達成了。

至於為什麼不把石觀音的頭也砌進去讓她當場去世……

——溫玉可是遵紀守法的良民，怎麼可以殺人呢？

她立在原地，對著石觀音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來，很陳懇地對她提建議：「你還是省點力氣吧，不知道你收來的好徒弟們什麼時候才能把你鑿出來。」

石觀音的臉因為震怒而發紅，紅得像是煮熟了的蝦子一樣。

她長眉直豎，強行運氣。

她的武功本就登峰造極，真氣充盈，此刻齊齊而發，霸道非常，那厚重的石壁之上，竟裂開了幾條裂紋。

殺手一點紅眼疾手快，忽然鬆手，手中那柄利劍就要落下之時，他一隻腳踢出，正正好踢在劍柄之上，他的腿修長、有力、下盤極穩，這樣一腳踢中，把長劍如羽箭一般的使用，朝石觀音眉心飛去。

陸小鳳也忽然動了，他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摺扇，朝溫玉飛出，人也輕快地掠了過去，摺扇擋在溫玉眼前時，只聽「噗」的一聲，石觀音的腦袋已被一點紅的長劍釘住。

鮮血瞬間噴出，卻把溫玉擋的嚴嚴實實，叫她一點兒沒看見。

陸小鳳出現在了溫玉的背後，伸手一撈那染血的摺扇，一隻修長的手輕輕地扳住了溫玉的肩膀，弔兒郎當地道：「好啦，不準看死屍，快快轉身，咱們不看，看了晦氣。」

溫玉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

***

來大漠不過為了找極樂之星，卻捲入了一場血腥的爭鬥。

好在這場血腥的爭鬥，已經全都結束了。

石觀音本就看中了龜茲國的王位，對那寶石極樂之星也頗有興趣，如今石觀音死了，石林之中再無大患，於是受傷不重的楚留香就悄悄地潛入了石林。

他問了幾個人，果然問出了極樂之星的所在，輕輕鬆鬆的把寶石帶了出來。

順便還把無辜被俘虜的胡鐵花救了出來。

很好！

但唯有一點不好，就是他們都受了傷，也用不成空間傳送了。

只好就近紮營。

溫玉在帽子里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一些內服外用的治癒魔葯，給他們服下。

但是她其實也沒有很精通熬制魔葯，所以手上的成品葯的品級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吃了之後，沒法子讓傷口立刻就好，還要等，等好幾天呢。

溫玉：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痛恨！

但這四位江湖俠士，卻顯然不這麼想。

畢竟他們受的傷，用再好的葯，也都得養好幾個月呢，溫玉很糾結地說要好幾天的時候，他們的臉色就變得有點微妙。

總之，就近紮營！

這一天晚上，溫玉給病號們準備了草莓蛋糕。

——是她最喜歡的草莓蛋糕了，現在穿越了，買不到了，只能消耗囤積，其實她心裡還很捨不得的說。

但是，這四人為了護住她，與石觀音殊死搏鬥。

其實說穿了，他們之間也並沒有什麼非常了不得的羈絆。

但這些人，竟然真的可以為一個沒認識多久的人悍不畏死的么？

他們還真的是……

女巫小姐感覺自己暫時都有點無法面對這些真正的大俠了，所以她驅使著小動物們去送用於感謝的草莓小蛋糕。

***

沙丘背風處，篝火旁，中原一點紅隨意坐著，沒什麼表情地扔幾根干木柴到火種。

大貓貓頂著草莓小蛋糕過來蹭他的腿，喵喵叫。

他冷冰冰的臉上微微一怔，伸手接過了這個甜蜜芬芳的糕點。

大貓貓睜著綠眼睛，殷勤地喵嗚喵嗚。

他遲疑地用附贈的小叉子弄下來一塊，放進了嘴裡。

……太甜了。

殺手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大貓咪殷切的眼神，還是忍著這股子甜把東西吃完了。

吃完，迅速找水喝。

***

帳篷中的一個房間。

姬冰雁斜斜躺著，閉目養神。

「孤寡孤寡孤寡！」

一隻蟾蜍在叫。

姬冰雁：「…………」

這是在暗示什麼么？

他的臉就變得有點臭。

他斜眼一瞧，瞧見了蟾蜍頭頂草莓小蛋糕。

姬冰雁：「…………」

他勉為其難地吃了最頂上的草莓，再沒動過。

——他是咸黨，不喜歡吃甜食。

***

帳篷中分隔出的另外一個房間。

陸小鳳和楚留香胡鐵花正在喝酒。

至於酒是哪裡來的……是楚留香去找極樂之星的時候順手順的。

溫玉不喜歡這個酒，嗅了一下之後拒絕了。

一點紅和姬冰雁傷勢很重，也不喝。

所以只有他們。

圓臉胖雞、空中霸主雪鴞鴞背著翅膀走進來，像老大爺。

陸小鳳熱情：「鴞兄鴞兄，來飲一杯！」

雪鴞：OVO

楚留香：「它腦袋上怎麼頂著東西？」

陸小鳳搓手：「是溫玉姑娘給的下酒菜？！」

他們樂呵呵地拆出來，發現是甜蜜的小點心，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陸小鳳吃了一口，評價道：「嗯，甜度正好，好吃！」

楚留香也吃了一口，評價道：「我想宋甜兒會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