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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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陸小鳳這一邊……

這可真是兵荒馬亂的一晚上。

葉孤城憑空消失，大內的侍衛老爺們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然而葉孤城又不是陸小鳳一行人帶走的，他們再怎麼要人，陸小鳳也給不出來。

禁軍自然將陸小鳳一行人包圍了，一場惡戰似乎在所難免。

正在此時，南書房的聖旨來了。

小皇帝金口玉言，放眾江湖人士離開，唯點名陸小鳳，去南書房一敘。

他進了南書房，向天子獻上了一條建議。

葉孤城造反，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天降異象，帶走葉孤城，這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所以，朝廷的重犯失蹤了。

但是，可千萬莫要忘了一件事。

謀反之事，陸小鳳是在南書房裏揭露的，那時候的南書房，根本也沒幾個人。

也就是說，葉孤城謀反的事情，三千禁軍不清楚、站在屋頂上觀戰的二十多個江湖人也不清楚。只有皇帝、陸小鳳、和皇帝的幾個心腹才清楚。

既然如此，又何必大張旗鼓地去追究這件事呢？人都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大肆追究卻找不到兇犯，反而下不來台。

小皇帝似笑非笑，居然鬆口採納了這個建議。

當然，謀反這種大事，絕不可能不了了之。

不過，這就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去煩惱，為時過早。

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是，葉孤城怎麼樣了？是活着還是死了？

陸小鳳忍不住想到了昨晚突然出現的那位……神女。

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然而在過於富有衝擊力的畫面面前，他還是被驚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大腦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騎着掃帚的神女已不見了。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鬍子，忍不住抬頭望天。

天光微亮。

但他記得，昨夜有漫天星光。

在他小的時候，也曾有人給他講「三垣二十八宿」星官的故事，那時他只覺得，天上星如恆河沙數，這些大大小小的星官加起來，恐怕比地上的人還多哩！實在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想來……

陸小鳳：(＞人＜；)

對不起，冒犯了！

原來天上真的有神仙，而且這神仙還挺好心的……

問題是，這是哪個神仙呢？

最明顯的特徵就是……

掃帚。

陸小鳳歪了歪頭，伸手輕輕地摁到了薄唇上，若有所思。

所以是……飛天掃把星……？

他遲疑了一下，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又甩了甩頭，把這個問題甩出了腦殼。

御街的兩側，有不少買吃食的小販，熱氣騰騰。

這些小販賣的吃食，都是賣給早起上朝、來不及吃早食的大臣的。他隨手買了個剛烤出來的芝麻燒餅。

燒餅酥酥脆脆，還很燙手，被油紙包着。

陸小鳳拿着燒餅，也無心吃。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想着葉孤城如今身在何處。

想着想着，他又嘆了口氣。

被仙人帶走之人，難道還能回到人間？

始皇帝令徐福出海尋找仙山，尚未能成，難道他陸小鳳，竟還能尋到天上星官之所居？

面前忽然有什麼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

是一隻雪鴞。

陸小鳳肩頭一沉，雪鴞端莊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一偏頭，和這隻腦袋圓圓、胸脯豐滿的白色毛茸茸猛禽大眼瞪小眼。

雪鴞：OVO

陸小鳳：(￣△￣；)

等等！那位掃帚星君身邊，好似正有這樣一隻愛寵。胸脯三層羽毛，豐滿得讓人想戳一下它的心窩子。

短暫對視之後，雪鴞端莊地發出一聲大型猛禽標誌性的聲音。

「咕~咕~」

還沒等陸小鳳反應過來，雪鴞張開翅膀，慢悠悠飛了出去，這種大型猛禽在京城可不多見，翼展又很長，一下子撲棱出去，連着打了三個人的臉，羽毛掉了好幾根，人群之中一陣驚呼。

陸小鳳眨了眨眼，跟了上去。

——既然這隻大眼睛猛禽是掃帚星君的愛寵，想必正是帶他去找她的。

***

他猜的果然沒有錯，雪鴞的確是為了給他帶路的。

只不過卻把他帶進了一條死胡同，在死胡同盡頭的青磚牆上停了下來。

陸小鳳挑了挑眉。

雪鴞又睜著圓眼睛開始咕咕叫。

陸小鳳遲疑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牆。

沒有動靜。

雪鴞歪了歪脖子，用自己尖尖的喙啄了三下牆，牆面上的青磚像是有生命一樣的開始晃動、排布，重新組合，露出一個僅可供一人通過的門洞。

陸小鳳彎腰走過了門洞之後，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方從未見過的神奇世界——

叫不出名字的寬葉植物鬱郁青青，清晨的露珠順着葉片滾落，亮晶晶得像碎碎的寶石。

蟾蜍孤寡孤寡的叫，排成一列跳到葉片之下長大嘴巴喝露水。

金桂子樹亭亭立着，樹冠之下，兩條藤蔓好似有意識一般，猛地甩到主枝幹上垂下來，纏繞成鞦韆的模樣。

雪鴞歡快地咕咕咕三聲，猛地俯衝過去，矜持地站在藤蔓鞦韆上拍了拍翅膀，藤蔓鞦韆就自己盪了起來，越盪越高。

架子上的葡萄閃爍著甜美的深紫色，青青草地上，數枚紅傘白桿的小蘑菇排成了一個小小的仙人圈。

陸小鳳站在門洞入口處，凝視着眼前的景象，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裏到底是天上，還是人間？

身後的青石牆磚鳴顫著動起來，將身後京城的凡景隔絕在外，陸小鳳不由驚醒，有點小心翼翼地抬腳，踏入了這一方小小的蓬萊仙景之中。

掃帚星君就是住在這地方的？

不經意之間，陸小鳳已經很熟練的在心裏這麼喊她了。

他一面走，一面細細地打量著這裏，又止不住地犯嘀咕，心想，常言道：天下一天，地下十年，他今日踏進這不能為凡人踏進的仙境之中，等出去了，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何日？

那時候，不會西門吹雪都抱孫子了吧？

想到自己那冷冰冰的友人變成個白鬍子老頭，陸小鳳覺得有點辣腦子。

他繼續往裏走，就看到了院落深處的屋子。

這是一間三進的屋子，外表看上去同普通的房屋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陸小鳳只站在外面，就已瞧見了屋子裏的不同尋常。

沒有屏風、沒有暖閣、沒有大羅漢床。

有柔軟的長毛地毯、有用昂貴琉璃所製作的茶几，兩隻通體雪白、尾巴蓬鬆的大貓咪。

還有一小撮在透明琉璃茶几上漂浮的火焰，貓咪從火焰上跳過來、跳過去，撩到肚子上的毛的時候，就發出一聲尖利的喵嗚聲。火焰晃了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好像在罵罵咧咧。

震驚兩個字，陸小鳳已經說麻了。

而屋子的深處，掃帚星君回過了頭，陸小鳳就看到了她。

昨天夜裏，她帶着帽檐寬大的帽子，而且發生了很多令人震驚的事情，陸小鳳並沒有好好的觀察過她。

她擁有一頭柔軟而漆黑的長發，安安靜靜地披散在肩頭，她亭亭立着，眉眼柔和如畫中仕女，眼睛卻如同最昂貴的貓眼寶石，綠得熠熠生輝，使得她身上多了幾分狡黠與活力。

神女瞧見了陸小鳳，朝他走來。

陸小鳳正要說話，卻見神女忽然盯着他手裏的東西，十分驚喜地笑了，露出兩個尖尖的虎牙，嬌憨又熱情地道：「來都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呀！」

說着，她開開心心地接過了陸小鳳手裏的芝麻燒餅，塞進了她的大帽子裏，不見了。

陸小鳳：「…………」

陸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