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入盛府
今日的溫度有所下降，水榭處人影綽綽，一旁丫鬟打着哈欠緩慢扇著風，居然有種初秋的涼爽，女人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之際，便聽到不遠處的丫鬟正對着此處急匆匆的喊道，「姨娘，姨娘。」
原是一場美夢，被人打斷女人自然不爽，表情一垮，一副尖酸刻薄樣立即展現出來，「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不好了，姨娘，三夫人有客人來訪。」
女人一聽到這話，頓時失去了興趣，伸手看了看最近新做的蔻丹，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咱們夫人如今困在四方的院子裏頭，難道還不能見見家人嗎？」
「不是陳家的，是位姑娘，好像姓林，說是夫人的朋友，管家已經帶着人進來了。」
「什麼？」女人一聽哪裏還坐得住，在水榭之中踱步，「老夫人不是說這幾日除了陳家的人，不允許其他人來找夫人嗎？怎麼才說幾日就破了規矩？」
見姨娘如此生氣，扇風的丫鬟嚇得哆嗦，好在通報的丫鬟比較鎮定，「那姑娘拿的是縣丞的帖子。」
「什麼？」
……
盛家前院，一個管家正恭恭敬敬的引著兩人往前廳走，路上遇到不少忙碌的丫鬟奴僕，眼神倒是十分規矩，林夕淺淺的掃了一眼，最後看向身後穿着小廝衣服的妄念，悄悄的眨了眨眼。
身後的妄念嘴角頓時抽了抽，心裏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這兩人，他大可悄無聲息的潛入盛府查看情況，為何非要打扮成小廝的模樣從大門光明正大的走入？不過，很快他的思緒就被周圍的丫鬟奴僕吸引，這些看似忙碌的人都在暗中觀察他們，想必其中有不少其他兩位公子的人，畢竟林夕直接用了最為簡單粗暴的敲開了盛家的門，恐怕這些人心中都在擔憂盛方是否與縣丞之間有什麼關係，這會不會影響他們後續的財產瓜分。看來，盛家也沒有外頭傳的那般和諧。
「夫人、老爺，林姑娘到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引著人進入大廳，上頭的位置早已坐着盛家長輩，盛老夫人多年不管家中生意，整日不是遊玩便是養生，頗顯富態，嘴角帶着不自然的慈愛笑容，望着管家領進門的人。
林夕更加好奇的是盛家如今的掌舵人，身為贅婿的盛老爺子，可惜盛老爺子一向勤勞，每日都忙於處理生意，林夕這個時間點來，怕是遇不上人了。
盛老夫人左手邊坐着兩位比較年輕的夫人，林夕好奇抬眼瞧了瞧，只瞧見兩雙溫和不失禮數、又有些木訥的眼睛。林夕記得大夫人是位老秀才的千金，二夫人是盛家一家玉器店管事的女兒，盛夫人最喜歡聽話的人，自然選不得娘家勢力高於盛家的，再瞧瞧兩位夫人看向盛老夫人眼神中隱約的恐懼，林夕自然全都懂了。
林夕是小輩，就算看不爽盛家的人，也不能正面同她發生爭執，頗為乖巧的行了一禮，「林夕見過盛老夫人，見過各位夫人。」
按理說林夕這身份，盛夫人是不屑於見的，只是林夕是拿的是徐大人的帖子，驚動了盛老夫人，自然是要見見拿着縣丞帖子的小姑娘到底是何人？
盛老夫人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姑娘，除了臉長得好看些，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如何能夠得到徐大人的帖子？思緒在腦子裏繞了一圈，半晌才回神說道，「之前便聽說過林家食肆的大名，只是老身這身體不行，未能嘗試一番，沒想到今日就聽見林姑娘上門拜訪，當真是巧了。」
巧什麼巧，明明知道她是來拜訪陳惜月的，要不是她正大光明的拿着徐青池的帖子前來，恐怕台階都沒上，直接就被請回去了。林夕心裏雖然如此腹誹，面上可不敢表露絲毫，只是笑着說道，「林家食肆做的都是家常小菜，怕是不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盛家財大氣粗，就算在外頭請客首選都是那些大酒樓，自然不會考慮一家小食肆，方才她的那番話不過是客套客套，林夕豈能聽不出來，以盛老夫人的高傲，若是她外公還在，倒是會看着前任御廚的身份賞面子吃上兩回。不過，林母一向不喜拿御廚傳人的身份說事，只是專註美食一塊，對於盛夫人這種眼界高的人並不在意，所以林夕也不在意盛老夫人對她的態度是否真心。
「對了，這是我娘親近日新出的一些點心，若是老夫人與各位夫人不嫌棄可以嘗嘗。」
盛老夫人瞥了眼丫鬟遞來的點心盒子，不甚在意，話中確實帶着感激，「哎呦，來就來，還帶什麼禮啊，你和我們家惜月是好友，來盛家就同來自己家就好，不必如此客氣。」
如此和善慈祥，要不是林夕從陳惜月口中得知她的秉性還真給她騙了，林夕故意看了看周圍，語氣略帶懵懂的問道，「老夫人，怎麼沒見到三夫人？」
對面的兩位夫人臉色同時僵了僵，轉頭看向上頭的盛老夫人，頓時瞧見她不自然的臉，不由擔心老夫人會不會忍不住脾氣，直接發難眼前的姑娘，好在盛老夫人還有理智在，僵硬的表情立即轉化成擔憂與心疼，速度之快令林夕嘆為觀止，「惜月從那日回門回來，身體就一直不好，老身便讓她好好待在院子修養。林姑娘要見惜月，老身讓劉嬤嬤帶你去。」
說完，便讓身後的劉嬤嬤帶人帶林夕去盛方的院子，離去前一直跟在林夕身後低着頭的妄念注意到盛老夫人身後的丫鬟偷偷從前廳溜出去，便靠近林夕，「估計派人去後院了。」
林夕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難猜出盛老夫人的心思，她身上有徐青池的帖子，這可能是唯一一次和縣丞大人交好的機會，自然不能讓頗有怨念的陳惜月破壞，想必是派人過去過去警告一番。
「這裏景緻不錯。」
盛家有的是錢，這院子建得自然比其他府更加精緻，林夕見過縣衙的院子，跟這裏百花齊放，爭相鬥艷的景色相比簡直就是個破爛，就連陳家都比不得此處的花團錦簇。
「老夫人最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奴僕伺候的精心，林姑娘，不是老奴自誇，盛家院子可是兩鎮頭一份，林姑娘要是喜歡，可以選春日來瞧瞧，這院子春日才是最美的，您來，老夫人那麼喜歡你定然是歡喜的。」
不過是見了一面便是喜歡，林夕笑而不語，便聽到前頭的劉嬤嬤自傲的說道，「我們三公子也喜歡帶同窗到此處作畫。」
這時，林夕想起徐青池給的資料，這劉嬤嬤正好在其中，聽說這劉嬤嬤是盛老夫人貼身丫鬟，兩人從小一同長大，關係格外密切，更是將她嫁給手中金飾樓的掌柜，二女兒還是盛家大公子的小妾。
「如此景色的確該畫下來，之前我曾在今朝畫社上見過盛三公子的畫，一副日出圖出神入化，恍如身臨其境般。」
前頭的劉嬤嬤一聽與有榮焉般，眼睛卻帶着一絲精明，「我們家少爺自小被旬老先生收為徒弟，這天賦自然不必說，只是老奴聽說，今朝畫社的考試非邀請之人不得入內……」劉嬤嬤說到這裏又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一般，拍了自己嘴巴兩巴掌，「哎呦，老奴說錯話了，林姑娘莫要見怪，方才老奴聽說您是帶着縣丞大人的帖子來的，想必是縣丞帶您去。說起來縣丞大人比我們三公子虛長幾歲，長得一表人才，也不知定親沒有……」
一路聽着劉嬤嬤絮絮叨叨，林夕一臉無奈的看向身後一直安安靜靜觀察路線的妄念。
本來十分專註的妄念突然注意到林夕的視線，瞧着她滿是不耐煩的表情，正想伸手安撫，突然注意到身後似乎有人跟着，刻意側身擋住林夕的臉。
索性林夕也是瞧出是知道盛府人多眼雜，收斂了幾分不耐，對着還在套話階段的劉嬤嬤說道，「徐表哥這幾年的精力都放在衙門身上，我娘親都勸不聽，嬤嬤想要做媒人怕是拿不到紅包。」
聽見這話的嬤嬤顯露震驚之色，顯然是被林夕這話嚇到，誰能想到小小食肆掌柜的女兒會與縣丞大人有親戚關係。
「說起這盛三公子，我記得我徐表哥這幾日查的案子有位死者也是今朝畫社之人，更是盛三公子的同窗。」
「是啊。」說到這個話題，劉嬤嬤的表情明顯凝重，「這位之前還經常來我們院子畫畫，這幾日我們三公子也是傷心，連畫社都沒去，連着幾日都沒吃好。」
人是沒去，在街上耍著衙役們玩。
林夕不敢打探太多，以防劉嬤嬤知道她的意圖，只是點點頭看向院子中的湖水，猶如西域寶石版發出刺眼的光芒，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正好瞧見前方人影似乎在往這邊來，她眼睛微微眯起，喃喃自語：「還是個熟人。」
前頭來的人正是剛剛成為盛方小姐的雲霜，比起之前陳家丫鬟的打扮，如今算是華麗無比，頭上插滿的金簪子，林夕看着都累。
「這不是林姑娘嗎？這幾日你家那小店如此空閑，是怎麼有閑情來盛家逛逛？」這話里話外都是尖酸刻薄，彷彿在提醒林夕出現這盛家是如何的不合理。
「霜姨娘慎言，林姑娘是老夫人的客人，豈能容你如此放肆？」
雲霜的身份特殊，原是陳惜月的陪嫁丫鬟，為了榮華富貴怕爬了盛方的床，盛老夫人對三媳婦正是不滿的時候，這送上門的槍用的趁手，老夫人也願意給她一些顏面，可惜雲霜這人一向給三分顏色就耀武揚威，尤其是聽到林夕是由劉嬤嬤親自帶到後院更是不樂意。
結果迎面被劉嬤嬤訓斥了一番，頓時臉色立即變得難看，可劉嬤嬤本來就是老夫人心腹，雲霜不敢得罪，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林夕。
「林姑娘，請往這邊走。」
被瞪又不會少塊肉，林夕頗為趾高氣昂的跟着劉嬤嬤走去，卻沒有瞧見身後的妄念從袖子中拿出一物，在瞧不見的死角狠狠彈向雲霜的腿，就聽見一道凄慘的叫聲以及丫鬟慌亂的聲音混合。
「哎呦，我的腳，我的腳好疼啊。」
「姨娘，你這是怎麼了？」
「我小腿好疼，要斷了，快去找大夫，還不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
「……」
林夕一時好奇，回頭看了眼，就瞧見雲霜很是狼狽的坐在地上，原本跟着她的丫鬟已經跑前院去了，這是怎麼了？剛準備看清楚，就被妄念擋了視線，只見他淡定的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跟着走，聰明的林夕頓時明白是什麼情況，暗自給他豎起大拇指。
妄念看了眼林夕的小動作，臉微微偏移，嘴角上揚的弧度代表他心情頗好。
盛方是盛家最小的兒子，受盡盛老夫人的疼愛，這院子自然也是盛家最好的南風院，如今陳惜月嫁入盛家不久，雖然被禁了足，依舊是被困在南風院，林夕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好碰上匆匆趕來的白雪，她第一眼瞧見是劉嬤嬤帶路還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
「劉嬤嬤。」先是同劉嬤嬤行了一禮，又磚頭同林夕說道，「林姑娘，我家小……夫人等您許久了。」
林夕剛要說話，卻聽見一旁的劉嬤嬤聲音略帶警告，「白雪，林姑娘是府中貴客，莫要怠慢了。」
「是！」
人是趾高氣昂的來，又趾高氣昂的走，待白雪領着林夕進了屋子，真正瞧見陳惜月緊繃的身子才緩緩放鬆。
「你這丫頭在，我不是剛傳信和你手暫無消息嗎？怎麼就親自過來了？」
陳惜月自從回門回來，就被困在院子中，人不能出去，並不代表她打聽不了消息，盛家前段時間剛換了一批新丫鬟，這些新來的人剛進府還未調教，更未被其他房收入，也不會有人想到這些新人會有如此恰恰如此，陳惜月利用這些人在盛家各處打探消息。上回從奴僕口中得知盛方耍著衙役玩，立即給林夕傳了消息。後來，林夕傳信說縣丞大人請她幫忙打探消息，她自然答應，反正呆在這後院也無事，她正愁府中生活無趣。
不過，這幾日打探盛方之前的行程以及與趙子雄之間的事，還沒得到消息就聽到林夕已經帶着人上門，嚇了一跳，生怕盛老夫人一個不高興把人轟出去，後來聽說林夕是拿着徐大人的帖子大大方方從門口進來，這才鬆了口氣。
「你也太大膽了些，光明正大拿着徐大人帖子，不怕驚擾了盛方？」
「怕什麼？他知道我們兩人關係密切，若是聽到我拿着帖子來，頂多覺得我看不慣，特意為你來撐場面，再說今日有這麼一出，老夫人想必對你不會在這般過分了。」
林夕無所畏懼，再說這拿帖子來敲門主意是徐青池首肯的，他都同意，想必不必擔心這些。她看着眼前的陳惜月，見她同前幾日一般，並未收到禁足的影響，鬆了口氣，「我還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現在瞧見算是放心了。」
白雪捂著嘴笑，「原來林姑娘是怕我家小姐吃不下飯才帶這麼多糕點來啊。」
「可不是，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瞧見雲霜了，真是倒胃口，惜月姐姐，你禁足了也好，省得瞧見她那小人嘴臉。」
陳惜月見林夕作怪的小臉，忍不住笑道，「她怕是沒時間見我，這幾日忙着纏住盛方，老夫人說了她若是能為盛方生下第一個孩子，必有重賞。對了，你來可有什麼要緊事交代？」
林夕看了眼屋外的人，小聲問道，「外頭的人可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