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討債上門
一家三口的晚飯吃的很簡單，按照前世顧沉的經驗來看，就是清湯寡水。不過，換個角度想，現在自己家就是這麼個情況，錢是恨不得一塊給掰成兩半花。
全靠艾瑜和顧國良的工資撐著，要是不省著點花，欠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呢。
重新回到自己房間的顧沉，心裏略微沉重，還帶着些許的悵然。
翻開了讀者雜誌，照著書頁末位的投稿地址記了下來，顧沉就已經準備開始構思這一世的第一篇文章了。
像是這種談玄說理，感悟人生的散文，有一個作者是非常適配的，那就是台灣作家林清玄。
那種淺淡溫柔的筆觸，以及略帶悵然依舊不失希望，熱愛生活，感悟人生的風格，正是前世今生顧沉能夠推崇出來的散文大成者。
前世讀過很多林清玄散文的顧沉，對那種風格的文字熟悉的很，不需要絞盡腦汁的想着借鑒，只是稍稍下筆，兩世的人生，已經將生活的感悟附上。
鋪好紙張，顧沉剛想動筆，發現家裏的鋼筆太久不用已經不出水了。索性丟了鋼筆，從抽屜里拿出退休的蘸筆，指腹摩挲著微微泛黃的筆桿，忽的生出了一種莫測的懷舊情懷。
飽蘸墨水的筆尖觸碰稿紙，鐵畫銀鈎，寫出了文章的題目。
《海邊的白蝴蝶》
寫完題目顧沉沒有遲疑，開始動筆寫內容。憑藉經驗和對雜誌選文的套路，大概就是先講顧沉第一次看海，發現有白蝴蝶在沙灘上翻飛，後面反轉，走進看是垃圾紙。最後對從不同視角出發的同一事物能夠帶來美好的體驗這點發散總結。
最後進行引申：
未寫完的詩、沒有結局的戀情、被驚醒的夢、在對?看不清楚的莊園、緣盡情未了的故事，都是在生命大海邊飛舞的白蝴蝶，不?定要快步跑去看清。只要表達了，有結局了，不再流動思慕了，那時便立刻停格，成為紙片。
最後停筆，真正的感悟，就讓他偷個懶，留給讀者們思考吧。
整個周六，顧沉翻騰了一遍自家老爹的書房，從裏邊找出來了老多的過時雜誌刊物，包括但不限於讀者文摘，知音，武林，故事會等。
默默記下投稿地址，顧沉就有針對性的進行撰稿，先從難度低的幾本開始，知音和故事會。
最後統一署上筆名：廷燁。
顧沉不光早上寫，中午寫，下午吃了點東西也在寫。
這一寫就到了晚上七點鐘。
盤點了一下今天的成果，手寫一萬三千字，又擠出來兩篇情感故事。活動了一下身體，顧沉正打算出去，卻聽見門口有動靜。
家裏來客人了。
怎麼還有老爹顧國良的聲音？老顧同志怎麼回來這麼早？
顧沉偷偷地探頭出來看，卻看見顧國良此刻正在和一個身高堪堪一米七的中年男人講話，這男人頂着個亂糟糟的頭型，兩鬢斑白，臉上也看不見什麼喜色。
最讓人覺得印象深刻的，是他嘴角上火起的皰，還有那副缺覺的倦容。
「老顧，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才到你門上想想招。」
「唉，先坐下吧，陳哥。」顧國良嘆了口氣，和身邊的中年男人分了支煙，然後點燃。
很少抽煙的顧國良抽起煙來，而聽見顧國良這麼稱呼的顧沉也明白來的人是誰了。
這不就是和自家老爹一起入股辦廠子的老鄉陳平嗎？
說起來陳平這個人，顧沉可是清楚知道的。
和顧國良曾經都在鄉下當過老師，後來分到了懷遠縣的兩所初中學校。
別的不說，在九十年代初，能夠一邊掛着鐵飯碗的教師工作，一邊把小作坊干到有百十人的食品廠，那是真的有點能力的。
只不過趕上了食品廠效益不好，飲料和零食生產技術更新換代，偏偏全力一搏的錢又被自己的合伙人捲走，這才至此一蹶不振。
「老顧，哥哥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找到這裏來。廠里已經拖了半年的工資沒結，現在連開工都開不了。天天都有工人到家門口堵我，學校上課也造成了影響，現在我也被辭退了，是一丁點兒營生都找不到了啊！」
說到這，這個久經風霜的中年老男人雙目泛紅，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陳哥，先別急，我能幫的肯定幫，問題是現在，我這什麼情況你也清楚，所以咱先合計合計，莫慌。」顧國良也是無奈，當初入股，除了自己投的五萬，還借了陳平一萬二。
現在陳平走投無路過來，自己又不能說不是。
到底當初投錢的時候想着生意行，產線一換有前景，還算是受了人家陳平的提攜，願意掏錢讓自己多佔點股。
只能說有因必有果啊。
顧沉看了眼外面說話的陳平，其實心裏還有話想說。這個時候把廠房買了估計立馬就能清賬。
畢竟，這廠房再爛，-效益再差，三十萬還是能賣出去的。
只是，顧沉不是談話的兩人，沒能開口。
顧國良何嘗不知道轉讓廠房是一種走出困境的方法，可是這話對陳平來說未免太殘忍了，半生心血就要徹底放棄嗎？
懷遠縣又沒有競爭對手擠壓生存空間。
試了幾試，顧國良開口問：「我想辦法給你籌三千塊錢先墊著應急吧，再多了，我是真沒辦法了，陳哥。」
顧國良鬆了口風，陳平差點沒給老顧同志跪下，先有錢安撫下工人，開工起來接點訂單，慢慢的也能回回血。
「謝謝，謝謝了老弟，哥哥我真謝謝你。」陳平感謝的話說不斷，知道這已經是顧國良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陳哥，當務之急，還是得想辦法找到老付那混賬玩意兒啊，公安之前怎麼說的，有信兒了嗎？」談到這，一向儒雅隨和的顧國良捻滅煙屁股，直接氣的爆粗口。
同樣都是懷遠土窩窩裏出來的老鄉，陳平富貴的時候願意拉着他們倆入伙，這混蛋玩意兒竟然敢卷著錢自己跑了，真是，真是！
陳平搖了搖頭。
基本已經對這事不抱希望了。這年頭，和後世那種信息發達的時候不同，人往火車上一鑽，那還能找到人在哪？
兩人寒暄一會兒后，陳平離開。
送走了陳平，原本在主卧收拾衛生的艾瑜出來，和顧國良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到哪去弄這三千塊錢去啊！
一時間，顧沉隱約覺察，家裏籠罩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烏雲，讓人喘不過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