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葬禮

夕陽的光輝漸漸隱在了山下。

家中飯菜熱了又熱,兩副碗筷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不難猜出這家中應該有兩位主人。

一隻黑漆漆的小貓縮在角落,懨懨的扒拉着貓糧。

此時桌子邊只有一個主人,另一個主人多日未歸,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小貓都不怎麼吃東西了。

餘輝就要散去,皓月的影子若隱若現的掛在天空。

「劉姨。」獨坐在桌邊的人張了張口,聲音帶着兩份沙啞。

她的話音剛落,燈就被打開了。

家中有喪,按照這裏的習俗,從晚上六點開始就要點着燈,直到頭七結束。

「您放心,我曉得的。」家裏做飯的阿姨擦了擦微紅的眼睛,看着桌子上一口未動的晚餐,她哽咽了一聲。「您好歹吃一點兒吧,您已經好幾頓沒有吃東西了,明天……明天還有的忙呢。」

說着說着,阿姨是先落的淚,老了老了,就有點忍不住。

阿姨擦着眼淚,走到家裏設的靈桌邊,香灰爐裏面的香快要燃盡了,香火不能斷,阿姨立刻點了新的續上。

香爐後面有一個相框,相片裏面的女子笑靨如花,只是本該明艷的色彩如今都變成了死寂的黑白……

多好的人吶……

劉姨仔仔細細的將遺像擦了一遍,夫人是個很溫柔的人,與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老天爺不長眼哦。

等她收拾好桌子,卻發現餐桌旁的人依然沒有吃東西,只能再勸道。

「您好歹吃一點吧,明天就是夫人的頭七了,老人都說啊,頭七那天亡魂會回到家裏頭,如果家人過得不好,亡魂會不安,沒法投胎的。」

或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

勸了不知多久都沒有用的劉姨忽然看見自己小姐奇迹般的動筷子了,機械似的往嘴裏送了一些飯,雖然沒吃多少,但至少墊了點肚子。

劉姨沒有鬆口氣,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臟更加難受了。

她看着小姐清清冷冷的側顏,小姐平日裏也不是個愛笑的人,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像一個面無表情搖搖欲墜的提線木偶。

她和老爺子都很擔心,若是小姐崩潰的大哭一場,他們反而能放下心來,只是一直憋在心裏,那根緊繃的繩子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斷了。

老爺子說,辦完喪禮之後才一定要注意,實在不行就把小姐綁回老宅子裏,老爺子親自陪着孫女兒熬過這一關,這樣也好。

吃了一些,傅瑜裳就停了筷子,劉姨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回了廚房。

「學姐……」

若有所感,傅瑜裳忽然急匆匆站起身打開了門,只是外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還握著門把手的人愣愣的站在原地,空了的心忽然揪著劇烈疼痛起來。

已經六天了,她的妻子已經走了六天,不可能回來了……她,還在妄想什麼呢?

——————

轟隆!

九月的h市已經好多天沒有放晴了,天壓抑的像是要掉下來一樣,黑沉的烏雲中閃電若隱若現。

連綿不絕的雷鳴之後,傾盆大雨模糊了行人的視線,h市殯儀館內,無數車輛來來往往,穿着肅穆的人們撐著黑傘走了進去。

「傅總,節哀。」

「節哀順變……」

人來人往,壓抑的黑與刺目的白點綴成靈堂的主色調,有的人面露哀思,如同死的是自己的朋友似的,但實際上這位已經故去的人,哪裏認識他們呢。

能讓那麼多人來參加這場葬禮,完完全全是因為她的身份,準確的來說是她妻子的身份——傅氏集團真正的掌權人傅瑜裳。

只是發了訃告並大操大辦這個葬禮的,卻並不是死者的這位妻子。

「不愧是傅總,和傳聞中一樣的石頭心腸,老婆死了都不滴兩滴眼淚,做做戲也好啊,說什麼也是幫他們傅家人擋的災。」遠遠的看着那清麗絕俗的美人,遠處角落裏頭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譏諷的笑着。

「不會吧,你還抱着這樣的念頭?」站在他旁邊的人壓低了嗓音笑着道:「我們背地裏可都說,這位傅總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黑寡婦了!」

「黑寡婦?你們可真損。」最開始說話的那人憋的內傷,不敢笑出來。「棺材裏面的那個還真倒霉,指不定就是被她老婆那個氣場給剋死的!哎呀呀,到頭來還是老子娘最親,至少在葬禮上還能給自己哭一哭。」

葬禮上趴在棺材邊哭的最厲害的那個中年婦人,就是死者的親生母親,她好幾次哭的差點背過氣去,在場的大老爺們看的都有些動容。

白髮人送黑髮人,可不是世間最悲哀的事情之一嗎?

「兄弟,這句話你可說的為時過早了。」他身邊的那個人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頭。

「這裏面又有什麼事兒?願聞其詳。」

「你是不知道,當年這位傅總為了表示對妻子的重視,送了她許多集團股份,每年的拍賣會上也拍了上億的珠寶給她老婆,這都是明面上的,背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這可是一大筆遺產!這些都不知道重要,最重要的是股份!這位傅夫人的娘家公司周轉困難,急需用錢,可不盯着女兒的遺產嗎!」

「不至於吧?都是親爹親媽,難道傅夫人生前不幫忙?」

「幫個啥子喲,當年她親爹親媽差點把她賣給了房地產的那位黃老闆當續弦,就是你想的那一個有點怪癖的黃老闆,女兒怕是想斷絕關係的心都有了,幫個屁!」男人一激動,家鄉話都蹦出來了一點。

「這麼說來這位傅夫人還真是怪可憐的,活的時候被所有人利用,死了都不得安寧,爹媽都想從她屍骨上榨出最後一點價值……嘖嘖嘖,真慘,要是她還有個完整的屍體,恐怕氣的眼睛都能睜開。」

「這話可不興亂說,我最怕這個了!」

「瞧你膽小的!怕鬼?大白天哪來的鬼?就算這位傅夫人真的變成了厲鬼回來索命,那也找她老婆和爹媽,關你什麼事兒?」

「唉,小時候遇到一些事兒,現在最忌諱這個,嘶……咱們別再說這個了,我總覺得后脖梗有些涼,好像頸椎病都快犯了……」

靈堂里形形色色的人並非都是真心實意的前來,背地裏想要看熱鬧的不知有多少,他們譏笑着嘲弄著,心中說出的或許是最惡毒的詛咒,說是怕鬼,其實個個都像是披着人臉的厲鬼。

但是他們不敢放在明面上,去見傅瑜裳的時候,他們臉甚至哀痛的像是自己死了老婆一樣,戲法里的變臉都沒他們精彩。

「傅總,突聞噩耗,還請節哀順變。」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子在保鏢的簇擁下來到靈堂,露出哀慟的神色對傅瑜裳道。

「我也聽說了一些事,那些人膽大包天實在可惡!我家老頭子雖然從那邊退休了,但還好歹有些關係在,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老鄭一定義不容辭!」

「多謝。」傅瑜裳點點頭,神色看不出什麼來。

那個自稱老鄭的人按照流程給傅夫人上了三炷香,然後就退到了一邊,在傅瑜裳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

「鄭總,您真的要讓老爺子幫……」

「怎麼可能?你忘了她傅瑜裳的爺爺是誰了嗎?怎麼可能需要我家老頭子的幫忙?場面話客套一下就罷了。」鄭總小聲斥責身邊的秘書,況且他們鄭傅兩家是敵人,怎麼可能需要敵人的幫助?

他這次來,一方面是想看看木家那兩個老吸血鬼要怎麼出招噁心傅瑜裳,反正只要讓傅瑜裳噁心到了,他就開香檳慶祝!

另一方面……他要看看有誰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就在幾天前,h市發生了一件極其惡劣的故意殺人案。

一夥匪徒駕車在環山公路上故意撞擊一個女子的車,致使受害人連人帶車一起翻下了山崖,這還不算完,那輛車裏竟然被人安裝了炸彈,摔下去的瞬間車就爆炸了!當時火光衝天極為駭人。

結果可想而知,車裏面的人連完整的屍首都沒有留下,警察將搜索出來的殘破屍骨與傅夫人的父母做了DNA比對,結果確定了屍骨的主人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木昭。

木昭平時為人低調,除了重要場合平時很少出現,這一看就是故意謀殺案,從來與人為善的她怎麼可能惹了這種兇悍的匪徒?

隨着警方深入一查,順藤摸瓜的查出了一些事。

原來那日木昭所駕駛的車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借開了傅家老二傅瑜紓的。

說到這位傅家老二,也就是傅瑜裳的二姐也是位人物,如果整個華南地區誰想要做點兒違法犯罪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見到她了。

她是個警察,性子剛正不阿,也因此得罪了不少黑勢力的人,而那會兒在環山公路上追殺木昭的,初步推斷就是傅瑜紓之前打擊的幾個犯罪勢力的殘餘反撲。

他們應該是想殺了傅瑜紓,結果哪曾想當天駕車的是傅瑜裳的妻子,殺錯了人。

倒霉的木昭就這樣替自己的大姑姐擋了災,死無全屍,本來這個說法最合理,但是不知道誰有提出或許與傅瑜裳的敵人有關,矛頭直指向他老鄭,害得自己都被傅家老二查了好幾次!真晦氣!

連安享晚年的傅家老爺子都震怒的親自出手,為了證明清白他給人家當孫子陪笑臉了好幾天,h市這幾天都乖的不得了,沒有人敢往傅家面前湊。

當然,這個沒有人,還要將他們的親家排除在外。

或許是這些年傅瑜裳對他們太好了,讓他們不知天高地后鬧出這個么蛾子來,葬禮是他們舉辦的人是他們邀請的,整個靈堂上有一半的人屬於傅家的對手,這哪裏是辦葬禮啊,分明是在噁心人!

忽然,一個西裝革履抱着文件包的男人拿着傘匆匆的進來,作為木昭的生前好友,錢宥漁擦了擦自己紅腫的眼睛急忙迎了上去,與那個人交談了兩句,然後就帶着男子去見了傅瑜裳。

「傅總,這是昭昭的律師,來宣佈昭昭生前遺囑的。」

遺囑?!!!

這兩個字,瞬間讓整個靈堂安靜了下來。

對於另外兩個人來說,遺囑二字無異于晴天霹靂!

「什麼遺囑!怎麼可能會有遺囑!」木夫人不相信,聲音尖銳的都快劈叉了。

小算盤打的「啪嗒啪嗒」響的夫妻二人幾乎傻了,他們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頭竟然立了遺囑!她年紀輕輕的怎麼會立遺囑呢!

遺囑?

傅瑜裳的神色有些破碎,也讓她強撐著的精神狀態搖搖欲墜。

「這是三個月前昭昭在我的陪同下找李律師定下的遺囑,是有效且受法律保護的,大概……」錢宥漁嗤笑一聲看着開始撕裂自己慈母慈父形象的兩個人,「大概是知道某些人究竟是什麼德性,怕自己死後家裏人被欺負吧。」

父母妻子都是家裏人,但是在錢宥漁口中,顯然生前的木昭只將妻子當做了家人,原因無他,只是被利益蒙住了雙眼的父母已讓她失望萬分,所以不再願意視他們為家人。

「不可能!我的女兒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會想到立遺囑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哄騙她的!」哭了好幾天喪的兩個人千算萬算沒想到女兒居然在生前立下了遺囑!他們自知自己曾經干過什麼好事,也明白讓女兒立了遺囑,他們想要的東西恐怕就蕩然無存了。

而了解木昭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天性開朗的人,並不悲觀消極,也沒有得什麼不治之症,今年不過23歲,正常情況下誰會去給自己立遺囑呢?

僅僅是三個月前,這樣的時間太接近也太巧合,不得不讓人往這方面去想——比如木昭知道自己可能會被人殺害,所以才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後事?

這不無可能。

昭昭……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立下的遺囑?她又曾經知道些什麼?傅瑜裳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背後的疑團越來越深,她該如何替昭昭報仇?

但是唯一的知情者也已經長眠,秘密被她帶進了棺材裏……至少在場所有的活人都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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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發現老婆是靈異文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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